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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致命荔枝

  一、夢殺


  武則天神功元年,狄仁傑做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這時候他歲數已大,被武則天尊稱為「國老」。


  這些天狄仁傑正為一件事憂愁。離都城長安不遠的渭水縣,成了私鹽販子的天下。曾經有五任渭水縣知縣到任,結果有三任在官衙被殺,還有兩任和私鹽販子同流合污,落了個斬首的下場。怎麼辦?狄仁傑不由想起門下弟子陳禮來了。


  說起陳禮,跟隨狄仁傑有十多年了。論才幹足能勝任,更兼武功出眾,私鹽販子想殺他也不容易。狄仁傑請來吏部尚書武承嗣,說明自己的意思。武承嗣滿面堆笑說:「這種事也就是國老的門生勝任。」


  狄仁傑又叫過陳禮來,說明他的安排。陳禮說:「學生願去。只是昨晚我夢見自己被綁在渭水縣演武場的斷頭樁上,被劊子手一揮兩段。」狄仁傑驚問:「莫非預示著你被匪人所害?」陳禮苦笑著搖頭:「我夢見監斬官就是您,我是被朝廷所殺。」狄仁傑斷然道:「我知道你為人公平正直,怎會觸犯國法,這個夢不作準的。」


  事情就這麼定了,陳禮擇日上任。過了半年光景,武承嗣急匆匆拿一疊書信給狄仁傑看:「國老,這麼多百姓寫信告陳禮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看來只好讓他挪挪地方了。」狄仁傑拿過來翻閱幾封,呵呵笑了:「這些信自稱是貧賤之民,用的卻是價值不菲的竹紙和徽墨。想必是陳禮大力整治鹽梟,這些人就來個誣告。」


  又過了半年,滿面喜氣的武承嗣拿來萬民傘和萬民靴等物:「這些是渭水百姓送來的,說陳禮斷案如神,鹽梟聞風遠遁。按我朝新法,考較優異可以提前升遷,看來升職指日可待啊。」狄仁傑也很高興,他早就知道陳禮非百里之才,現在果然不負所望。


  武承嗣走後,狄仁傑看著面前的東西,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這傘和靴內里暗印商家鋪號,擺明是買的現成之物,絕不是老百姓親手縫製。難道說陳禮也被貪慾侵蝕,開始謀取這些虛假官聲嗎?難道說他的夢將成為現實,將來會挨朝廷的一刀?想到這裡,狄仁傑再也坐不住了,他向則天皇帝告了個假,然後一個人悄悄去了渭水縣。


  二、斷案


  狄仁傑一副商賈打扮,來到渭水縣衙前。這時陳禮到王莊勘驗現場去了,有百姓告訴他案情,說昨日縣裡首富王小員外購得嶺南新鮮荔枝二斤,都送到了父親王老員外房中,讓婢女梅香洗凈后,呈給王老員外。誰知第二天早上,王小員外去父親房中探視,發現王老員外已然倒斃在地,梅香不知去向。


  狄仁傑轉身去了王莊,發現王小員外的宅院好不壯觀。其實以王家吃得起荔枝也能看出他的富庶,這種嶺南果品需要採摘下來立刻馬不停蹄地運送北方,才能保證新鮮,價格自然高得離譜。以狄仁傑的身份,也不過吃過一次而已。


  不多時,陳禮驗完屍體出了院門,王小員外恭送出來。上轎前陳禮說:「死者面色青紫,口鼻有血,指甲灰黑,疑似砒霜中毒,可是荔枝核經檢驗無毒,莫非這毒是下在了荔枝表面?梅香洗過荔枝,現在又找不到,有很大嫌疑。」


  剛說到這裡,就見人群中一個青衣女子拔腿就跑,王小員外驚呼一聲:「她就是梅香!」縣丞魯三一聽立刻帶人追趕,不多時就把梅香抓了過來。沒等陳禮審問,魯三就大喝一聲:「你是不是在荔枝里下了砒霜?不然你跑什麼?」梅香支支吾吾地說:「我只不過是上街買菜,聽見你們懷疑我,我才跑的。」王小員外冷笑:「買菜是廚房的事,怎會輪到你?」


  梅香再也說不出話來。陳禮說:「既然是下毒案,那麼毒藥來源一定要查清楚,魯縣丞,你去附近藥鋪問下,什麼人近期買過砒霜?」魯三應命而去,不多時帶來了藥鋪掌柜老劉。老劉指著梅香說:「此人在上個月買過砒霜三錢三,說是葯老鼠,小人有賬簿為證。」


  梅香只有低頭認罪,說王老員外為老不尊,屢次意圖強暴於她,這才去藥鋪買來毒藥,下在荔枝里。人證物證俱在,犯人又有口供,陳禮宣布把梅香打入死牢,等待刑部批示。


  一件投毒殺人案半天審完,圍觀者都對陳禮交口稱讚。只有一個肩上搭條袋子的漢子發出一聲冷笑,狄仁傑覺得奇怪,正要上前詢問,誰知這人擠出人群不見了。狄仁傑只來得及瞧清他袋子上的字,小李庄,李四。


  陳禮回衙,狄仁傑一直跟到衙門口,這才寫了個名帖,送到了轎子里。陳禮慌忙把老師迎進衙內,狄仁傑就問起今天的案子。陳禮說:「這案子看起來很簡單,破起來也容易。但我總覺得不正常。屍體中毒明顯,一看便知是砒霜中毒,需要抓兇手的時候,兇手就出現了,要人證的時候有人證,要物證的時候有物證,實在太巧了。」


  狄仁傑又問起萬民傘和萬民靴的事。陳禮苦笑:「這半年來,我審了大小十七件案子,都像今天這樣輕易審結,於是鄉民就說我斷案如神,還送什麼萬民傘萬民靴,可是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時縣丞魯三來拜,狄仁傑問起他鹽梟的事,魯三露出興高采烈的神情來:「陳大人一上任就成立了查鹽隊,打掉幾個私鹽販子后,就再沒有鹽梟出沒了。」狄仁傑點頭,然後說明天要去渭水各處遊覽一下,由魯縣丞作陪。魯三問去哪裡,狄仁傑想起那個中年漢子背上的口袋來,笑道:「小李庄。」


  三、民變


  到了小李庄,狄仁傑和魯三徑直來到李四的家。


  李四就是發出冷笑的漢子,狄仁傑問他為何在現場冷笑,李四說:「那個梅香就是我們村的人,她父親就住在我隔壁,是個賭鬼。去年因為輸急了,才把女兒梅香賣給王家作婢。但這梅香也不是什麼貞節之人,早就和王老員外睡到了一處。昨天我聽梅香供說,王老員外屢次要強暴她才下毒,所以不由發笑。」


  狄仁傑聽得暗暗點頭,就踱到隔壁,想見見梅香父親。卻不料此人外出趕賭局去了,兩人只好回衙。


  陳禮聽狄仁傑講完后說:「看來梅香說了假話,案子只怕另有隱情。」魯三卻說:「不管怎樣,梅香承認是她毒殺王老員外,人證物證俱在,這就足夠結案了。」狄仁傑面色一冷:「只要有一處疑點就不能放過,明天重審梅香!」


  第二天還沒等提審梅香呢,縣衙大鼓就被敲得震天響。敲鼓的是王小員外,還押來一個油頭粉面的後生。原來昨晚他在父親靈前守夜,同村來幫忙的後生閑著無聊,就拉他一起喝起了酒。有個叫王林的,越喝越多,最後竟喝得鑽了桌子。大家七手八腳把他扶上床,結果發現他懷裡藏著個紅兜肚。王小員外平時見過梅香縫兜肚,認識就是梅香繡的,於是問他哪來的,王林酒醉之下,說是昨晚梅香所贈。這下事關重大,所以押到縣衙。


  陳禮就問王林兜肚是哪來的,王林說他和梅香早已勾搭成奸,經常進去幽會。昨晚他進去找梅香,發現梅香在外屋清洗荔枝,裡屋的王老員外正裸露上身,色迷迷地瞧著梅香。荔枝洗好后,梅香外出小解,妒恨如狂的王林潛入外屋,找出梅香用來毒老鼠的砒霜,下到荔枝里,然後躲在一旁。梅香回來把荔枝送呈王老員外,王老員外吃下去就口鼻流血而死。這時他出來要梅香跟他一起逃走,不料梅香說自己逃走老父必受連累,不如矇混一下,看能否過關。王林只好單身出逃,臨走時梅香贈給了他貼身兜肚。可是第二天,梅香主動招認了投毒殺人,王林覺得沒必要再逃,想不到酒後露出破綻。


  陳禮覺得有疑點,就問:「梅香藏砒霜必然極其隱秘,為何你能輕易找到?」王林說,前些日子他赴約遲到時,梅香曾拿出砒霜嚇唬他,說如果變心就下毒,所以知道藏處。陳禮又問:「兜肚露出,你只需招認通姦即可,為何要主動招認下毒?」王林痛哭失聲:「梅香肯主動替我頂罪,我這七尺男兒,又怎忍心讓她蒙受冤屈?」


  陳禮看一眼旁坐的狄仁傑,兩人便有了默契。那梅香一入王府就從了王老員外,後來又勾搭王林,以這個放蕩性子決不會肯為別人頂罪。王林賊眉鼠眼,更不像是講感情義氣之輩。那這兩人又為何肯自動承擔殺頭大罪?看樣子其中有詐。想到這裡,陳禮吩咐曹三,帶女犯梅香上堂對質。


  不多時曹三慌裡慌張上堂,說梅香在牢中自縊身亡!陳禮急忙和狄仁傑一起到牢中驗看。據女獄卒講,昨晚還好好的,今早她睡得特別沉,是被曹三叫醒的,兩人一道去獄中提人,才發現梅香自縊而亡。


  上吊的繩索是梅香把衣服撕成條做的,系在頭頂鐵欄上。陳禮開始仔細檢查梅香的屍體,舌頭吐出,頸下有馬蹄形紫色勒痕,的確是自縊的表徵。狄仁傑站在他身後,注意到有一處異常,就是屍斑的位置聚集在脊背、后臀,按理說自縊的人,由於重量原因,屍斑應該是在下垂的手腳上。這時曹三又跑進來報告,說梅香的父親知道自己女兒冤殺,帶了一幫人衝擊衙門!


  狄仁傑等人出了大牢,只見眾鄉民在一條漢子的帶領下,嘴裡叫著:「我女兒冤啊,陳狗官你得償命!」和眾衙役打在一處。就在這時,忽聽街口傳來「威武——迴避」,卻是一隊官兵到了。


  來的是吏部尚書武承嗣,他是來替則天皇帝宣旨的,宰相狄仁傑久不回朝,聖上特下詔催促。狄仁傑苦笑著說,眼下這種情狀自己怎能離開?武承嗣問明情況,說現在平息民憤最重要,看來只好難為陳禮了,按照本朝新政,獄中有犯人冤死,為官者當革職查辦。陳禮知道不可猶豫,就說自願入獄。


  陳禮主動入獄,眾多鄉民轟然而散。狄仁傑也是無法可想,只好安排把王林收監,梅香屍首暫時不要入殮,等自己回復聖上后,會同刑部再審此案。武承嗣把聖旨交給狄仁傑,說生怕這裡再起民變,想獨自帶兵留駐三五日,平息下來再回去。


  狄仁傑騎馬獨自趕往長安,武承嗣恭送出渭水城門。等他返回縣衙,便對魯三使了個眼色。魯三心領神會,下去不多時,梅香父親又糾結多人打上衙來。武承嗣令人押上陳禮,對他說:「民變鬧得越來越大,看來等不及刑部批文了,陳兄對不住。」


  陳禮苦笑一聲:「我答應做這個渭水縣令的晚上,就做過這樣一個噩夢,如今只是夢已成真而已。」追魂炮一響,陳禮被押到演武場,追魂炮二響,劊子手提刀上台,只要追魂炮三響,陳禮就要人頭落地。就在這時,一匹馬馳進演武場,大喊一聲:刀下留人,正是去而復返的狄仁傑。


  四、鹽梟


  武承嗣不由暗暗叫苦,不過表面上還掉了兩滴眼淚,才說:「國老,這是不得已啊。」狄仁傑冷哼一聲:「這件案子疑點重重,所以我根本沒有離開渭水,出了城又折了回來。我問了鬧事的鄉民,得知他們是受人雇傭,每鬧一天得錢兩貫,而僱主,不是梅香父親,是王小員外!」


  狄仁傑接著說:「我又去找藥鋪掌柜老劉,本意是查看梅香買毒藥的賬簿記錄,結果另外得到一條線索,就是王小員外曾經在藥鋪買過大量椴樹皮。這種樹皮除了入葯之外,還可以和顏料混合染色。這樣染在屍體上是不褪色的,除非用白醋洗。這樣的話,梅香屍身上的屍斑就有解釋了,就是說她先被人仰卧著掩住口鼻悶死,然後才懸到樑上,又用椴樹顏料畫上馬蹄形勒痕。所以屍斑出在後背和臀部,而不是手腳。為驗證這一點,我又趕到停屍房,用白醋一洗,梅香屍體上的勒痕果然消失,也就是說,梅香是他殺,而不是自殺!」


  武承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來,忙命人放開陳禮,又要派曹三抓王小員外。狄仁傑伸手阻止:「用椴樹皮偽造勒痕,造出的勒痕又是自縊特有的馬蹄形,只有懂得斷案的人才會。王小員外不過一個土財主,身後必有能人指點。而曹三你不但斷案經年,又能自由出入死牢,悄悄給獄卒下藥后,殺死梅香更是輕而易舉。曹三,想必王小員外和你是一丘之貉吧。」


  曹三體若篩糠,正要辯解,被武承嗣喝斷:「給我抓起來!」這時陳禮過來,說要自己帶人去抓捕王小員外。武承嗣答應,狄仁傑說自己要同去,王小員外是此案關鍵,不能出差錯。


  狄仁傑和陳禮帶人去了王莊,此時正是王老員外出殯的日子。一身孝服的王小員外哭得肝腸寸斷,看不出此人居然是個孝子。在衙役搜查住宅時,他們又有了驚人的發現,倉庫里居然堆滿如山的食鹽,王小員外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鹽梟!

  狄仁傑審起了王小員外,這人倒是一條好漢,自行承認是本縣鹽梟的瓢把子,不然哪來這麼多財富?其實陳禮來渭水治的鹽梟,都是小蝦米,大人物都隱藏起來了。梅香在獄中被殺一事,是他和早已勾結在一起的曹三做的,梅香父親和鄉民是他出錢鼓動的,目的就是扳倒陳禮,為被殺的鹽梟兄弟報仇,別的一概不知。


  等押著王小員外回衙,狄仁傑和陳禮發現,武承嗣居然不辭而別了,同時還帶走了牢中的王林和曹三。陳禮有些不明白,狄仁傑卻隱有所悟,嘆道:「我有些明白了,最大的鹽梟在朝堂里啊,他們這是個連環計,開始只是想向你下手,現在只怕連我都想動了。」


  五、買命


  武則天升了早朝,趕回來的武承嗣出班奏本,他奏告渭水縣知縣陳禮為謀政績,重刑逼供無辜鄉民王林,讓他承認因通姦泄憤,投毒殺死王老員外。武則天宣旨傳證人曹三和王林,曹三上殿捧上由他所錄的王林口供,上有王林的畫押,並說他親眼看見王林受刑不過,才畫押的。王林撕開上衣讓大家看,果然是鞭痕累累,慘不忍睹。這可不是椴樹汁染的,而是真材實料的苦肉計!


  武則天問王林:「你果真沒有下毒嗎?」王林叩頭道:「草民十八歲那年想賣身入宮,所以就找刀兒匠凈了身,哪來通姦殺人一說?」


  武則天問武承嗣:「國老不是去渭水了嗎,為何不加以制止?」武承嗣叩頭道:「陳禮本就是國老的門生,這一次逼供案,卑職已把陳禮捉拿歸案,可是又被國老徇私放了。如今渭水縣民怨沸騰,但國老位高權重,卑職不敢不尊啊。」


  武承嗣乃是武則天的侄子,現在又人證物證俱全,不由她不信,就想著狄仁傑越老越糊塗,這宰相不能再當了,侄兒處事分明,不畏權貴,頂替這個宰相也不錯。至於陳禮是個小人物,秋後處斬息了民憤就是。


  她剛要讓上官婉兒草詔,急匆匆從外面進來一人,正是馬不停蹄奔回來的狄仁傑。武則天心想你來得正好,就把武承嗣的奏本一說,道:「國老你怎麼也糊塗了?」


  狄仁傑暗道好險:「臣也帶來一個人證,請聖上過目。」外面押進來身披鎖鏈的王小員外,但是站得筆直:「草民有十九份買命書,請聖上御覽。」買命書呈上,內里還有王林和梅香的,大意是說立據人收了王小員外若干錢財,情願出頭頂案,以後決不反悔。武則天看得莫名其妙,這是什麼意思?

  王小員外講出緣故:原來陳禮大刀闊斧一番整治,令鹽梟們深惡痛絕。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先是派人刺殺,不成,又出錢拉攏,還是不成,於是寫信誣告,結果被狄仁傑看出破綻駁回了。這時曹三說,後台老板武承嗣指點,說既然扳不倒陳禮,就要想辦法讓他高升。於是本縣發生的大小十七件無頭案,鹽梟們都湊錢招募那些得了絕症的、想自殺的、為錢不要命的,來頂替這些案子。這樣按照本朝考核官員的方法,陳禮就會很快高升離開渭水。


  荔枝殺人一案,其實王老員外只是因吃荔枝過多,出了意外。他們本意是讓梅香出頭頂罪,因為梅香得了絕症,想拿錢給愛賭的父親還債。這樣陳禮再立一功,就該走了。結果狄仁傑從李四那裡看出破綻,只好走下一步棋,就是乾脆治陳禮於死地。先雇因被閹想自殺的王林頂罪,再讓梅香自縊,以梅香受冤的名義衝擊衙門,要陳禮的命。沒想到梅香死到臨頭又反悔了,不願意自殺,曹三和王小員外只好先悶死她,再偽造上吊自殺。就是這一點讓狄仁傑看出破綻,因為屍斑不符!


  這一計又失敗了,但武承嗣留有後手,就是王林乃是閹人,可以輕易把以前的供詞推倒,於是上京告了御狀。


  聽到這裡,武承嗣還能保持鎮定,曹三已然面如土色,他質問王小員外:「虧你還說什麼義氣為先,現在怎麼都說了出來?」王小員外還沒說話,狄仁傑介面道:「因為你們殺了他父親!那天我在老劉的藥材鋪子里,聽到一個南方人講,吃荔枝是要蘸著鹽水吃的。因為荔枝含糖過高,吃太多的話會口唇出血,甚至短暫昏厥,但是只要不移動身體,還會慢慢蘇醒過來。這就是王老員外死去的真相,我把這話講給王小員外,他立刻說出真相。因為是曹三把父親臉色塗青,指甲塗黑,偽造成砒霜中毒的,這就難免搬動,結果致使父親永遠也醒不過來。」


  曹三聽得都要癱在地上了。忽然,他又跳起來說:「不管怎麼說,陳禮半年錯判一十七件案子,還是要擔責。」狄仁傑微笑:「你太小瞧了我的弟子,他早已對這十七件案子動疑,因為破得太過輕易。所以只是斷而不結,相關人犯押解到鄰縣后監視居住,現在他們可以自由了。」


  武則天見真相大白,便宣了旨:「曹三、王林送刑部量刑,王小員外舉報有功,從輕發落,陳禮仍任舊職。至於武承嗣,罰俸三年。」


  狄仁傑暗嘆,到底是聖上的侄兒啊,武承嗣這麼大的罪狀,就這樣揭過了。


  陳禮就要回渭水了,狄仁傑送行。臨別時陳禮笑道:「老師還記得我當初的夢嗎?竟然沒有成真。」狄仁傑回應:「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你講那個夢境的含義,其實是在提醒我:你身有武功,不怕刺殺,立身正直,不怕腐蝕,但是官場兇惡,遲早會被構陷。可嘆我這當朝一品,面對漆黑一團也只能儘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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