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8章 是他活該
趙雅莉又說:「除了這個老宅以外,我還有一些珠寶,還有這幾年你分給我的分紅,我基本沒動過,本來是想留著給小蹊當嫁妝的,這孩子沒有媽媽,你也不懂得嫁妝這些東西,得我來操辦,但是現在事態嚴重,你先拿去應急吧。」
不料成景延直接拒絕:「這個老宅是我們的家,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讓我們的家沒了。」
一句話,成蹊和趙雅莉心思各異。
趙雅莉心疼兒子的懂事,和對家庭的執著,又懊悔自己老得快,不能幫上忙。
成蹊則心裡更堵了,簡直堵到了嗓子眼。
他極力想要維護的家,是她一手一腳破壞掉的。
眼眶微濕,她端起成景延沒有碰過的那杯茶喝了起來,掩蓋躍於眼中的懊悔。
接著成景延又說:「你的珠寶和錢我也不會動的,你留著傍身吧,我會有辦法的。」
他聽似堅強的話,成蹊知道,這是窮途末路,全靠硬撐。
趙雅莉知道自己兒子倔強,執拗道:「你用不用是你的事,總之你先拿著,以防萬一。」
成蹊放下茶杯,眼中的懊悔已經壓下去了,看著他問:「為什麼一定要發工資,口碑真的那麼重要嗎?是他們不仁不義在先,他們也把公司給砸成那樣,你還要給他們發工資?難道他們就會感恩戴德地回來工作嗎?」
成景延偏頭看她:「我不需要他們回來,我只需要恩將仇報之後的連帶效應。」
連帶效應,他的意思是職員把公司都給砸了非要離職,但成景延還是不記前仇,該發的錢分文不少他們。
這麼做,除了立起了口碑、豎起了他的形象之外,更大的作用是讓人開始懷疑,之前對成氏所有的猜測是不是正確的。
成景延真的沒錢了?可如果沒錢,又怎麼能夠一口氣給出那麼多錢?
成氏真的要倒了?可如果要倒了,成景延為什麼不想盡辦法留著職員,幫忙度過難關,而是就這麼輕易地讓他們離職?
成景延想要的效果,就是混淆視聽,讓那些對他出手的人開始懷疑出手的時機到底對不對,讓他們有了顧慮,自然就不會再輕易下死手。
這也他的垂死掙扎。
接著,他對成蹊說:「你放心,該給你的零花錢,不會少的,今天已經給你補上了,你看看。」
他賣了車發了工資剩餘的錢不是用在成氏,而是用在她身上?
都到這個時候了,他還是想著她的零花錢?
茶很燙,茶杯也很燙,燙著她的掌心。
卻沒心裡疼。
她已經做好徹底離開成景延的準備了,可這個時候,成景延為什麼要三番幾次對她那麼好,讓她愧疚讓她後悔。
為什麼就不能一直像以前那樣對她這麼好,而是要在她決心毀掉他的時候。
這讓她的往後餘生如何抬得起頭來?
鼻尖微酸,她迴轉過頭,想說不用給了,想說對不起,想說是她和靳喬衍聯手的。
可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沉默地盯著杯中漂浮的綠色牙尖。
聽見零花錢,趙雅莉問:「對了小蹊,景延這陣子給了你不少的零花錢,你也花不了那麼多吧?要不你把錢拿出來,給他先度過這個難關?」
成蹊抬頭,看著趙雅莉,為難道:「我……」
趙雅莉說:「我什麼,都這個時候了,你的房子和新買的車子都賣了吧,就別再隔三差五地跑出去住了,這陣子好好待在家裡,什麼都別管,等成氏穩定下來再想別的。」
慵懶的睡鳳眼瞥向成蹊,成景延一直望著她的眼。
她炯亮的眸子跳了兩下,道:「奶奶,對不起……我的賬戶上,已經沒錢了,至於車子和房子,如果能賣出的話就拿去賣吧,我……」
話還未說完,成景延打斷道:「我不會變賣你們的東西,成氏的難關,我自己可以。」
他的視線已經從成蹊的臉上收起,空洞地望向前方。
旋即他站起了身,說:「我累了,你們也早點睡。」
說罷,不再看成蹊半眼,轉身往樓上走。
成蹊身體動了一下,轉頭看著他上樓的身影,不知是受到公司的影響,還是心理作用,看著他筆直的背影,她莫名覺得他更孤獨了。
緊咬著下唇,看著他放下的茶杯,成蹊心裡五味雜陳。
所有的事都快點過去吧,她快要承擔不住這種道德枷鎖了。
成景延頭也沒回地上樓,進了卧室,關上門。
目之所及是一片黑暗,他在門口站了整整數分鐘之久。
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黑暗中,手機屏幕的光線格外刺眼。
接通電話,他只看了一盞小小的燈光,走入昏暗的卧室:「說。」
來電者是他的秘書:「成總,我剛剛查過了,小姐的賬戶上,除了您剛給她打的款以外,還有差不多五千萬。」
五千萬對於成氏來說不過是毫毛,但在這個關鍵時刻,至少能夠撐起成氏一段時間。
但她說,她沒錢了。
淡粉色的唇勾起,成景延笑得荒涼:「我知道了。」
說完掛斷電話,捏著手機,看著整潔的卧室,一咬牙,抬手將手機重重地砸在牆上。
「啪嗒。」
手機受到猛烈的撞擊,跌在地上,屏幕玻璃全部碎成了渣。
十指深深地插丨進頭髮里,他蹲了下來,閉上雙眼。
胸口有無數名為悲慟的情緒在亂撞,撞得他的五臟六腑都在疼,怕自己喊出聲來,緊咬下唇,用力地咬著,生怕哀嚎從縫隙中流出。
一下子整個口腔都是濃重的血腥味,昏暗中,他魁梧的身影縮成了團,從蹲變成了倒,蜷縮著躺在地毯中央,暗淡的光線照出了他模糊的輪廓,臉全埋進了黑暗裡。
是夜,那個一生孤獨的人,在這刻打開了柜子,把自己裝了進去,鎖上腐朽的門鎖,與世隔離。
這輩子,他只會更孤獨。
反正這麼多年來他都是一人奮戰,現在只是事情沒有得到改變罷了,他難過些什麼。
成蹊不屬於他,從最開始就不屬於他,他又怎麼會幻想天方夜譚,幻想也許,也許成蹊這一次會張開胳膊,抱抱他,告訴他她會陪著他,告訴他她不會再離開。
明明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非要幻想些什麼,落得如此孤寂的下場,是他活該。
他想要的家,從來都是她想要逃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