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寄託
「你還我的子孫,哦不,你還我的心靈聖果。」
穆棱像個小孩一樣無助地哭喊。
「時蓮」感覺滿腦子黑線,直接把穆棱的話當成了耳邊風。不過這時,「時蓮」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回頭看了看昏迷在地的小可,眉頭漸漸的緊皺,對穆棱問道:
「穆棱,五年前你為什麼要把兩個亞人類帶進了迷幻森林?並且宇家還敢闖進這裡來追殺你?他們是想挑起種族之間的戰爭不成么?這裡可是遠古靈族的領地啊。」
穆棱愣了一下,他把頭一歪,看了一眼時蓮身後的小可,特別是小可屁股上的尾巴,頓時令穆棱驚訝不已,要不是「時蓮」提起這事,他都沒發現這裡還有一個特殊的人類正昏迷在地上。
「那個亞人類還活著嗎?」
穆棱指著時蓮身後的小可,焦急地問道。
「還活得好好的,之前只是被我拍暈過去而已。」
「時蓮」回道。
穆棱鬆了一口氣,不過漸漸的,他眉頭也像「時蓮」一樣緊皺起來。這讓「時蓮」更加感到情況的嚴肅性。也不知道五年前的穆棱到底做了什麼事,竟然會變得如此下場。
只見穆棱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後,他才緩緩開口說道:
「我曾經在外面遇到了一個年前的人類,他的天賦,直逼第一世的穆棱。」
這話一出,「時蓮」露出了滿臉的質疑,不屑地問道:
「你確定?」
穆棱點點頭,說道:
「那是一個男子,五年前我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他大概只有十七八歲的年齡,身邊還帶著兩個亞人類,你身後那個昏迷的小女孩,就是他帶的其中一個。」
「時蓮」又一次回頭看了一眼昏迷的小可,他回憶起這個小女孩的事情,依稀有聽到她提過,她有兩個哥哥,其中的一個哥哥「時蓮」是有見到過的,一個亞人類,那麼另一個哥哥,就是穆棱所說的那個人類了。
「然後呢?」
「他被宇家追殺了。」
「時蓮」點點頭,還在意料之中,他說道:
「亞人類來自於宇家,如果他們在家族中的地位比較高的話,也的確會造成這樣的後果。可你應該放任他不管才對吧,穆棱。既然你說他的天賦接近第一世的你,那麼他這一生就只有兩種選擇,一是在追殺中死去,二是經歷了無數次的生死,最終成長到了第一世穆棱的境界。你為什麼要幫他把兩個亞人類帶到這裡來?」
「時蓮」這話說得很隨意,似乎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很難想象一個會在一個十二歲的少年裡說出口。
穆棱沉默了半晌,隨後回答道:
「宇家動用的力量不是那個小傢伙所能夠應付的,我不知道他帶出的兩個亞人類到底在該家族中是什麼地位,但是,既然有一位千須親自出門,我就不能放任不管。」
「千須?」
聽到這兩個字,「時蓮」終於變色,這一下,可真的是出乎意料的事情,他震驚地問道:
「五年前的隕石,就是那以為千須乾的?」
穆棱默默地點了點頭,這讓時蓮感到怔怔發獃。
「我本以為將這兩個亞人類帶進迷幻森林之後,宇家應該會適可而止了。」
穆棱輕嘆一聲,繼續說道:
「沒想到那位千須不僅闖進了這裡,而且還當著靈族的面對我下了死手,甚至連第三世的你都被波及到。我沒記錯的話,五年前的你已經在這裡死了一次吧?」
「時蓮」沉默不語,穆棱以為「時蓮」在怪罪自己,他撓了撓頭,傻笑了兩聲,解釋道:
「我不是故意的,老弟,當初我只是想來看望一下你而已,畢竟記憶中你的模樣,我還沒有親眼見到過呢。真的,我都不知道我那時的頭上竟然還飛來一顆隕石。」
「這已經不重要了,穆棱。」
「時蓮」雙手抱胸,表情已經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對穆棱問道:
「我只想知道,你現在到底還能不能活下去,如果能,你打算怎麼做?」
穆棱的笑容一僵,對於「時蓮」此刻的姿勢,彷彿像見了鬼一樣,他眼睛眨了眨,忍不住問道:
「我說時天,你的行為跟說話方式怎麼跟第二世的你一模一樣啊?而且連性格都完全相同,你確定你已經重生了?」
「你別轉移話題。」
「時蓮」冷冷地說道:
「我見過動物的屍骸上會長出能力果實,但可從沒見已經長出能力果實的動物卻還能活著。不管是誰,連第一世的穆棱都做不到。」
「關鍵是,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我是動物了?」
穆棱悠悠了問了一句。
「時蓮」聽后一愣,剛張嘴的下巴滯留在了半空。穆棱瞟了一眼時蓮,接著說道:
「我跟你說了,我現在已經不是人類,而是智慧植物寄奎因。能力果實只不過是將原先動物體內的一段子基能轉換基因,以植物的形式存在下來,這樣做的前提是該動物的屍體在土壤中被分解,體內的基核充當為種子,被分解的屍體變成為養分,才能最終生根發芽。」
說罷,穆棱雙手抓著自己面前的這棵小樹,用力一扯,硬生生地把它從地面連根拔了出來。沙土灑落,穆棱把純白色的小樹扔到了一邊,接著雙掌著地,似要準備把自己的下半身也從地里給弄出來。
「可我不一樣啊,時天,我的體內本來就沒有基核,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我別無選擇。不這樣做的話,我就真的活不下來了。」
不一會兒,穆棱的下半身終於從土裡給拽了出來。「時蓮」震驚地看著穆棱的下半身,抱在胸前的雙手無力地落下,彷彿失去了希望,只不過,不是自己失去的,而是眼前的這個人。
「你這身體.……」
「時蓮」怔怔地問道:
「你可是寄奎因,你失去了它跟死了有什麼區別?重生到下一世不好嗎?」
穆棱輕輕一笑,看著自己下半身的模樣,眼神透露著淡淡的傷感。他搖了搖頭,對時蓮回道:
「我沒辦法,時天。我感覺我的『真我』在這世間的存在已經越來越淡化,我敢肯定,這一世如果死去的話,也許我,真的會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你真的是這麼感覺的嗎?」
「時蓮」問道。
「嗯,」
穆棱苦笑一聲,無奈地回道:
「是不是很不可思議,『真我』既然也會消失呵。一直以來我們都以為它是脫離世間的物質而獨立存在的意識,就好像上帝一樣,永遠都不滅。」
「時蓮」笑了,笑得很苦澀。見到眼前穆棱這幅處境之後,他也無力地低下了頭,對其說道:
「原來.……你也走到這一步了啊!」
穆棱一愣,問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
「就如你猜測的一樣,我的性格的確就是第二世的性格,完全沒有任何的改變。」
「什麼?!!」
穆棱露出了震驚的表情,瞪大眼睛上下打量著時蓮的身體,最後乾脆半蹲了下來,粗大的手掌直接抓起時蓮的頭抬到自己面前,仔細地觀察。
「可你為什麼又變小了啊?」
「不是變小,我的確又涅槃重生了。」
「時蓮」被這穆棱流氓般的舉動氣得青筋直冒,怒眼瞪著穆棱,穆棱這才乖乖地把手從時蓮的頭上移開。
「既然你已經涅槃重生了,為什麼你還能保留前一世的人格?」
穆棱嗔怪地看著時蓮,臉色沉了下來,反過來對時蓮說道:
「你不也一樣么,時天。如果你能保留第一世的人格的話,吳青至少也不會做得如此果決了。」
「時蓮」雙手再次抱在胸前,閉眼沉思。之後才輕輕睜開眼睛,黯然地回道:
「當我們在第一世存在了『真我』之後,我們都以為,即便軀體死了,『我』依然不會消失。所以我們都把生死看得很平淡,不管是多麼強大的敵人,都一往無前,從不在乎是否會死去。」
「然而我們都忘了一件事,『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如果沒有任何理由值得我們去存在的話,那麼還不如消失。」
穆棱微微低下頭,絲絲後悔之意,在一大一小兩人的心頭上縈繞。場面安靜了下來,不久之後,「時蓮」輕嘆一口氣,繼續說道:
「跟你一樣,第二世的我在死去的時候,我感覺『真我』在這個世界的存在越了越模糊了,為了不讓它消失。重生為第三世的我強行保留住了第二世的人格,為此我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我的血鳳能力丟失了大半。」
穆棱露出疑惑之色,問道:
「那你現在還能涅槃重生嗎?」
「時蓮」別有意味地盯了一眼穆棱,平靜地說道:
「別說重生了,要不是你的心靈聖果,我現在甚至連基能都無法吸收。」
「為什麼?」
「還不是你的功勞,五年前因為你帶來的隕石,第三世的我還沒活過幾年就被隕石砸成了肉沫,我靠著這不完整的血鳳能力浴火重生,還要強行保留住第二世的人格,最後只能落得如此下場。」
聽時蓮這麼一說,穆棱尷尬地撓了撓頭,傻笑兩聲,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繼續聽「時蓮」講下去。「時蓮」也沒跟他計較,莫名的,「時蓮」的眼神竟然變得很失落,穆棱搞不清楚原因,問時蓮:
「怎麼了?然後呢?」
「時蓮」開口,淡淡地說道:
「現在的我有兩個人格,主人格是這幅軀體的我,副人格是第二世的我。這樣做也好,至少我的『真我』只存在於副人格當中,主人格還是一個新生的個體。本打算……等你的『真我』存在於我的體內之後。我的『真我』就可以徹底消失了。沒想到你竟然還沒死。」
穆棱又一次愣住了,一時間,感覺心頭沉甸甸的痛,他眉頭緊皺著,問時蓮:
「你知道當我死後,我的『真我』肯定會寄宿於你的體內么?」
「當然了,」
「時蓮」說道:
「你我都懂,畢竟只有這幅軀體才會更有機會去了卻那個心結。」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是消失么?還是靠這幅軀體繼續走下去?」穆棱雙眼微眯地問道。
「不,都不是。」
「時蓮」轉頭看向了昏迷的小可,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笑了笑,對穆棱說道:
「穆棱,我們已經沒有機會再次去觸碰第一世的那個境界了,你跟我,我們只有這最後一世,又怎麼有能力去找到吳青?」
「我知道,所以你選擇消失了嗎?」
「不,我無法達到第一世的境界,但不代表另一個我不能做到。」
「時蓮」這樣說道。穆棱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但當「時蓮」用拇指指著自己的身體之後,穆棱終於知道他要表達什麼。
「我把希望,寄托在了我的主人格身上。」
「時蓮」眼神平靜地望著穆棱,對其說道:
「記住,以後,我叫時蓮,而不是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