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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精忠報國

  延福宮宴春閣,道君皇帝宴飲賞樂,綵衣長袖,蠻腰玉枝,聲樂管弦,靡靡之音粉飾太平,蔡京、童慣、楊戩、梁師成等一應天子近臣,笑面如花,陪同天子賞舞、品樂、宴飲。


  北宋的都城汴梁承於五代,故而皇宮的規模並不大,依照宋徽宗的品味,這樣的格局自然滿足不了他的欲求,自其繼位之後,在宮牆之外大肆修建延福宮和艮岳用於享樂。


  艮岳建成在宋徽宗晚期,道君皇帝還沒有來得及過多享受,金軍的鐵蹄南下,宋欽宗為了禦敵,將艮岳拆毀作為軍用,可惜了民脂民膏構建的豪華所在。


  宋徽宗在位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擴建的延福宮中度過,舊皇宮的集英殿、昇平樓,本是皇家的宴殿,而今天子的宴飲改在了延福宮的宴春閣。


  君臣唱和逢迎,粉飾天下太平,少不得要說一說遼國請加歲幣,討論一下艮岳完工的日期,蔡京更為籌措營建艮岳的經費,以新的鹽、茶法進獻,惹得龍顏大悅。


  玉液瓊漿頻頻飲,化作眸中醉眼迷。至於聽慣了的靡靡之音,也只是君臣宴飲的陪襯,無人細品細聽。


  刷拉拉一陣甲葉響,二十二名歌者,渾身鑌鐵鎧甲,徑直走進舞池中央。


  大宋君臣久不知兵,突然見甲士上來,無不驚駭,驚落的酒杯,不知道打濕了誰的衣襟。


  道君皇帝更是大駭,急切的問道:「高殿前,這是何故?」


  殿帥府負責皇家宿衛,皇帝感覺到威脅,自然要高俅。


  殿帥府高太尉,諂媚的離席,以身體遮擋住皇帝,做護駕狀,道:「吾皇勿驚,他們沒有兵器。」


  陪侍一旁的周邦彥汗流浹背,匍匐在地道:「陛下勿驚,此乃大晟府新成的大樂,請吾皇一觀。」


  周邦彥話音未落,蔡京和梁師成驚魂未定,奏道:「大晟府以甲士衝撞皇家宴飲,周提舉應當治罪,還不快讓甲士退下?」


  樞密使童慣怒道:「大晟府擅藏鎧甲,試圖謀反,周邦彥當誅。」


  周邦彥遭到群臣攻擊,文官輕視武將,對童慣不削道:「鎧甲是臣跟樞密院甲械庫借的,有卷宗備案可查,難道樞密使大人不知道嗎?」


  童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宦官出身而掌兵權,諂媚有餘,卻沒有文人的口才。樞密院借出鎧甲樞密使卻不知,試圖攀咬周邦彥,一句話酒杯周邦彥噎著了。


  鮑太平穿著一身銀閃閃的鎧甲,猩紅抱肚,虎吞的腰帶,鎧甲外罩大紅披風,頭上一頂紅纓鐵盔,手中拿著一根筷子,似乎想極力證明自己酒店東主的身份,可一根筷子怎麼撈火鍋吃呢?

  鮑太平將北宋君臣的摸樣都看在眼裡,心中覺得可笑。


  皇帝也是貴人多忘事,三日前下過的旨意,讓鮑太平一新曲進獻,這個時候就忘記得一乾二淨,不知道那瘦金體手書的聖旨,是出自梁師成還是道君皇帝,畢竟坊間瘋傳,梁師成經常在聖旨中夾帶自己的自,君臣莫能分辯。


  那些文臣武將,連穿鎧甲的歌手都嚇成這個樣子,真要打起仗來,不得扭頭就跑?大宋君臣如此,滅亡只是時間問題。(注1)


  鮑太平站在二十人的合唱團前,不想跟六賊做口舌之爭,長揖奏道:「臣大晟府協律郎鮑太平,奉旨以新曲進獻,是否可以演奏,請陛下示下。」


  「鮑太平?」道君皇帝揉著太陽穴,似乎在努力的回想,道:「莫非是李師師提起的那個太平郎?」


  「咳咳!」梁師成乾咳兩聲,提醒道君皇帝:陛下已經失言了,狎妓的事兒我們雖然都知道,你也不好當著大家面說明啊。


  鮑太平奏道:「臣本是孤兒,沐浴皇恩,得以在官辦福田院中存身,師師姐成長與富貴人家,常去福田院布施,是而臣與師師姐相識,偶有詩詞往來唱和。臣奉旨編樂已成,是否可以演奏,請陛下示下。」


  鮑太平的一句話,算是奉承了皇帝,也算是對蔡京民生工作的肯定,特意說「李師師富貴人家」,有欺君嫌疑,貌似他不知道李師師歌姬身份一般,撇清與周邦彥和道君皇帝爭風吃醋的關係。


  並非鮑太平刻意巴結蔡京,蔡京主政時期,主持設置收留孤苦的福田院,無償埋葬暴屍的漏澤園,為貧苦百姓施藥的廣濟坊,確實對貧苦百姓有很多的幫助,縱然蔡京被後世列為六賊之首,其為百姓的點滴功勞,也不能因此而抹殺。


  道君皇帝醉酒狀態,認識到語失,鮑太平請示的又是個肯定問句,道君皇帝道:「可以演奏!」


  鮑太平回身面相列隊的歌者,一手握拳,一手豎著筷子,二十名多名歌者齊齊注目過來,偌大的宴春閣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寧靜,連那六賊君臣,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看看如此誇張的服裝背後,包藏著什麼新奇的音樂。


  驀地,鮑太平拳頭一松,筷子輕揮,那根筷子,變成了樂隊指揮手中的指揮棒,歌者的歌聲平地而起,唱響了慷慨激昂的前奏。


  前奏很長,只有各種變音的「啊」字,卻在激浪的旋律中,似萬馬奔騰,又似乎眾志成城。


  在如此激昂新奇的旋律中,君臣眼中齊齊一亮,真正的歌詞卻在狼煙和金戈鐵馬中,拔地而起。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思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大宋立國,太宗兩次北伐,試圖收復被後勁割讓的燕雲十六州,西夏李元昊,本內附與大宋,卻又外交大遼,端的是狼煙北起,馬嘶箭鳴。


  「恨欲狂長刀所向,多說手足忠魂埋骨他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嘆息更無語血淚滿眶……」


  高粱河水之戰,君子館之戰,大宋精銳盡失,多少大宋的熱血男兒埋骨他鄉,可大宋還有不惜赴死的衛國熱血男兒。


  「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中華要讓四方,來賀。」


  收復燕雲十六州,大宋幾代君王的夢想,可太多的無奈,太多的難言之隱。


  一曲《精忠報國》罷了,曲風高亢,迥異漢家的淫詞浪調,靡靡之音,滿座君臣,表情各異。


  ……………………


  注1:童慣在軍旅生涯的前期,確實也打過幾個勝仗,後來是一仗不如一仗,剿滅方臘是其領軍,連金滅遼卻在燕京被打個大敗虧輸;金軍南下時,這位宋徽宗的股肱之臣,比前幾次更牛叉,直接棄軍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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