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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章 奸臣當道

  鮑太平頎長的身形,消失在燈火闌珊的夜色中。


  蔡京忘著鮑太平遠去的背影,眼睛眯成一條線,進言道:「陛下,臣看這鮑協律虎背狼腰,似有豺狼之相,並非良善之輩!」


  道君皇帝捋著龍鬚笑道:「無非十六七歲的少年,懂得些奇淫巧技罷了,老太師何出此言啊?」


  「奇淫巧技,便得皇家兩萬兩採買,拿著朝廷的俸祿,又賺官家的錢,實在是大逆不道,我看其腦後有反骨,久之,或為朝廷禍患啊!」蔡京又進言道。


  「兩萬兩銀子,朕答應過他嗎?」道君皇帝眉頭微蹙,泛起糊塗來。


  「一發彈丸便是一百兩,陛下欽定採買二百發煙花,豈不是白銀兩萬兩!」蔡京道。


  道君皇帝只圖太子大婚慶典隆重,確實沒算100*200=20000的數學題,此刻才知道是兩萬兩銀子的巨款,覺得價格確實太高,可天子一言九鼎不能出爾反爾,躊躇道:「這個鮑協律,朕怎麼覺得,以前在哪見過呢?」


  那是在延福宮宴春閣的酒宴上,鮑太平奉旨進獻一曲《精忠報國》曲,激昂悲壯的旋律,給道君皇帝聽得躊躇滿志,待鮑太平退下后,道君皇帝才想起鮑太平沒有行跪拜禮,心中老大不爽,因為幾個宦官給他物色了新的歌姬,道君心中的不快,就被尋歡的喜悅代替,將所有不快,連同那首激昂澎湃的曲子,忘的一乾二淨。


  丞相王黼奏道:「陛下一言九鼎,成命不能收回,莫若?等鮑協律造完太子大婚的煙花,臣尋他個由頭……」說罷,王黼做了一個抹脖的動作,要尋鮑太平的晦氣。


  王黼跟鮑太平沒有梁子,全因為鮑太平的煙花,搶了朱冕鰲燈的聖眷,讓他要保舉的人顯得沒那麼光輝奕奕,這便是跟鮑太平結梁子的地方。


  奸臣當道,向獨善其身都難,鮑太平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便將當朝宰相王黼得罪了。


  老宦官太傅梁師成,跟童貫同出身宦官,屬於一個利益集團,覺得鮑太平是童貫器重的人,得買童貫面子,出言道:「吾皇陛下,臣聽聞這鮑協律跟童樞密出使北國,還是有些功勞的,中書省只給鮑協律的母親封了誥命,對於鮑協律的封賞,擬定等童樞密歸國一道論功行賞,如今大功尚未封賞,卻要因小事開罪於人,臣以為不妥。」


  道君皇帝思路被幾個近臣打斷,便不在考慮究竟曾經在哪見過鮑協律,順著幾個近臣的思路道:「無非十六七歲的少年,已經做道朝廷七品官員,可謂皇恩浩蕩,不過,除了這個鮑協律,諸位卿家,誰還能為太子大婚盛典,增光添彩?」


  「嗯……這……」群臣語塞。


  「朕累了!」道君皇帝抻著懶腰道:「呵——這個鮑協律呀,等太子慶典之後再議吧!」


  說罷,皇帝起駕,一應大臣跪送。


  待鑾駕遠去后,王黼對蔡京耳語道:「老太師,這鮑協律搶了朱冕的彩頭,卑職心中實在氣憤不已啊!」


  在杭州奉旨搜羅花石綱,激起江南民變的朱冕,是蔡京恩人。


  蔡京語重心長道:「王丞相啊,聯金滅遼的計劃早晚要實行,海上出使金國九死一生,這還用我教你嗎?」


  「哦!」王黼恍然大悟,漏出十足諂媚,豎著大拇指道:「老太師果然老奸巨……哦,不,老太師果然高明,讓這鮑協律死在顛簸的大海之上!」


  「不過?」王黼又問道:「聯金滅遼之事,陛下總說再議,再議,老太師何以斷言此計劃可行呢?」


  蔡京捋著白須,眼中閃出賊光:「收復燕雲十六州的豐功偉業,哪個帝王不想啊,無非聖上寵愛童樞密,擔心童樞密的安全,等童樞密回來,便是計劃執行的時刻!」


  ……


  汴梁城外,十里長亭,承載著遷客騷人,離愁別索的所在。


  一名被貶謫離京的官員,鬍子花白,身穿直裰,腰間仗劍,帶著幾名隨從走進長亭,想喝幾杯愁酒,再遠眺一番繁華汴梁,興緻若好,也可賦詞兩手。


  可長亭內只有一張石桌,石桌早已經被先道的客人佔據了。石桌很大,完全可以容納數人,花白須便要求與壯年同席。


  那客人年紀不到四十歲,直裰仗劍,只顧著悶頭獨飲,被來人打擾抬起頭端詳半晌,離席驚道:「子非張少尹乎?何故到此啊?」


  花白須此時也認出那人,道:「子非李御史乎?何故在此獨飲啊?」


  李御史道:「吾已非昨日之監察御史,現被貶謫出京,出任沙縣稅監,慚愧,慚愧!」


  張少尹道:「吾亦非昔日之開封少尹,貶任蘭州稅監。」


  李御史,名叫李綱,字伯紀,號梁溪先生,官拜監察御史。宣和元年汴梁大水,因上書勸諫皇帝注意內憂外患,皇帝以所言不合時宜為由,貶李綱出京,擔任沙縣稅監。


  張少尹,名叫張叔夜,字嵇仲,官拜開封少尹。他本沒有什麼罪過,因其堂弟張克功曾上書彈劾蔡京,導致蔡京罷相,張叔夜受從弟牽連被貶謫出京,擔任西安鹽監。


  舊相識,又是同樣的遭遇,二人見面,大有想見恨晚之意,於是同席對飲,各抒發心中憤懣。


  李綱脾氣爽直,借著微醺的酒勁,牢騷滿腹:「監察御史,乾的不就是上書直言的事情嗎,我何罪之有啊?『一封朝揍九重天,夕貶沙縣路八千』嘿嘿,昏君,昏君啊,枉我十年苦讀,進士出身,滿腦子忠君報國,卻英雄無用武之地!哎,哎!」


  張叔夜已經五十多歲,不似李綱年輕氣盛,多幾分沉穩,勸諫道:「伯紀兄正值壯年,宦海浮沉世之常情,日後還有大把機會。可老夫已經年近花甲,遭遇奸臣當道,因從弟彈劾而被貶出京,恐怕老夫再無出頭之日,時也運也命也,奈之何哉!奈之何哉!」


  李綱替張叔夜惋惜:「想嵇仲兄昔年訪遼,以射術技壓北國,真乃大宋之豪傑,坐罪遭貶,實在可惜!可惜啊!」


  「昔年虛名,不足誇,不足誇!」張叔夜謙虛道:「許是老夫的功名是賜進士身,未經伯紀兄十年寒窗之苦,縱然被奸臣打壓,老夫也看得淡了!自古邪不壓正,奸臣又豈能長久當道,留著青山在,早晚還有升遷報國的機會,伯紀兄當少些戾氣,日後必有飛黃騰達之日。」


  李綱經過勸諫,便也不似先前一般消沉:「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我等賢良之士,被貶謫出京,恐怕奸賊昏君彈冠相慶,我也沒必要自尋煩惱,淡然處之吧!」


  「來,伯紀兄,再吃一杯,此一別,一奔西,一奔南,恐怕後會無期也!」張叔夜舉杯道。


  「轟!」


  蒙的聽見外邊一聲炸響,酒還未曾吃,張叔夜笑道:「我等尚未離京,便有人鳴炮慶賀了!」


  「豈有此理!」李綱剛剛壓下的怨氣再次爆發,刷拉一聲,躍起抽出寶劍,怒氣沖沖道:「嵇仲兄少坐,看我去尋個說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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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張叔夜被貶官在大觀三年,可能跟李綱從來沒有過交集。金軍一圍汴梁,李綱主持東京防務,張叔夜在山東做官知府。金軍二圍汴梁,李綱因援太原失敗遭貶謫處京,而張叔夜勤王的軍隊達到汴梁。為了行文需要,將二人寫作有交集。另,張叔夜射箭厲害有史可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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