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寫意

  玲瓏綉庄很快展出了兩件綉品，不過，綉品的作者卻是沒有透露。其中，有一件綉品正是鳳儀所綉，另一件卻不知何人所為。鳳儀看了那件綉品一眼，還算可以，但卻不知道玲瓏綉庄在糾結什麼，那件綉品似乎並不能與自己的相提並論。


  鳳儀百思不得其解，周圍的貴女們卻是議論紛紛，對兩件綉品指指點點。似乎有一道目光定在自己身上，鳳儀渾身不舒服，回頭看時，卻是什麼都沒有，不過，卻恰好在眼角的餘光里看到了不可一世的高紅酥，想那另一件綉品便是她的了。只恐在她的眼裡，鳳儀的綉品已經被淘汰了。不過，她倒沒有大肆宣揚，倒也不蠢，大概也是考慮到了玲瓏綉庄的面子。既然綉庄不公布綉品的作者，自然有他們的道理，高紅酥若是貿然說出，恐怕會招來橫禍。雖然自視甚高，倒也沒有那麼一無是處。作為對手，還是比較麻煩的。


  「唉，這兩件綉品似乎很容易分出優劣，玲瓏綉庄在幹什麼？」


  「是啊，左邊那件明顯要比右邊那件好。」


  「是啊是啊，真奇怪。」


  眾女已是議論紛紛，不明所以。那左邊的綉品並不是鳳儀的，很顯然，大家似乎認為她的綉品比不上高紅酥的。


  蓁兒、香沫雖然比賽的時候並不在現場，不過她們對鳳儀的綉工是有所了解的，當下便是不願意了。


  「我看未見得吧，玲瓏綉庄豈會在高下明顯的作品里徘徊不定，右邊那件綉品定有它的不凡之處。」蓁兒笑道。


  「倒也是啊。」不少人又紛紛倒戈，眾人如在雲里霧裡，便將目光投向那個侍女。


  「各位小姐儘管仔細欣賞，今日我們東家的一個貴客前來，自有他來評判。」


  「那位貴客可讓人信服？」高紅酥身邊的一個貴女問道。


  「自然，這位貴客想必很多小姐也挺過，他名氣可是很大啊。」那侍女故意賣了個關子，眾人皆是好奇。


  要說這大梁有什麼人對綉品的評判能讓各位貴女信服，那數來數去不過是那數十人，而這數十人之中，居於這洛陽城的不過兩三位。據說這玲瓏綉庄的東家交友甚光，雖然是在兩三個人之中猜測，也是讓人無從確認。


  「那貴客可要等很久才來？」蓁兒問道，畢竟不能耽誤回府的時辰。


  「他已經來了，東家很快就會帶他來——見過東家，見過公子。」那侍女話說一半，突然行禮，眾人皆是看去。


  從樓下走來的恰是一個婀娜多姿的女子，不過臉上卻蒙著白紗，依稀可見容貌，卻看不真切。不過，那樣貌應當是極好的，遠山黛眉，目如深湖，嫵媚異常，自有一股吸引人的魔力。那雙眼睛，連鳳儀都自愧不如。白紗下的唇，若隱若現，恐怕也是很多人夢寐以求而不得見的吧。


  「多謝各位小姐光臨，玲瓏綉庄多有怠慢，為了表示歉意，今日各位小姐所買物品一律八折。」


  眾人立即喜笑顏開，很多人忍不住驚呼出來。這玲瓏綉庄一向一物難求，如今已經兩次打折，真是讓人歡喜。


  「正如各位小姐所見，這兩件綉品，各有千秋，奴家卻是分不出高低。這左邊一件，寒雪梅花圖，綉針齊整，線跡渾圓，點點梅花次第開放，且選擇的為灰線和黑線，宛如水墨寫意畫；右邊這一件，綉法精妙，竟讓我找不出起始的線腳，這還不算，初看它不過是踏雪圖，但若是倒過來，這又是尋梅圖。」神秘女子的話音剛落，早有侍女將鳳儀的那件綉品倒了過來，可不就是尋梅圖，朵朵梅花，點點滴滴，煞是可愛。


  眾女驚嘆一聲，連蓁兒和香沫都不例外，鳳儀什麼時候有了這個能耐，一會一定好好討教一番，教訓一番。


  這踏雪尋梅圖，初一看，卻是一般，但有了這一顛一倒，那可就另當別論了，甚至比左邊那一件更為精妙。


  「無論主題和綉藝，兩者皆是貼合，是以奴家無從選擇。易安公子，請吧。」


  那神秘女子淡然一笑，一個俊逸的身影下樓來，眾女皆是歡天喜地，驚呼聲比方才都大上許多。


  易安公子，是易安公子啊！

  這易安公子何許人也？可不就是名動大梁的天下第一秀才、洛陽三傑之一！此人十來歲便名聲在外，這秀才只是一個稱謂，他可從未參加過科舉考試。據說他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通，且樣樣精彩絕倫。不說別的，那花間傳唱的名曲一多半出自他之手，更不用提那些被無數讀書人傳誦的詩詞文章。說他在大梁文人間獨領風騷，也毫不誇張。眾人都知道他居於洛陽，但還從未見過。能請得動他的人，這得多大的面子啊，怪不得各位貴女大驚小怪了。


  要說由他來評判，自然能讓眾人心服口服。這事之後，恐怕玲瓏綉庄的名氣將會更上一層樓！這東家果然打的好算盤，只是不知道她是怎麼請動易安公子的。


  「這易安公子詩詞寫的好，人也如此，簡直驚為天人。」


  「是啊，他可真是天上的月亮。」


  「所以，你別做夢了。」


  「要死啊。」


  眾人議論紛紛，待到易安公子走下來，各位貴女卻又矜持起來，不發一詞，一個個都成了大家閨秀的樣子。


  「不知易安公子怎麼看？」面紗女笑道，一雙眼睛脈脈含情，未免太過明顯，或者她看人就是這樣，一股勾人的味道。


  「你請我來，給我看的就是這個？」易安公子淡然的看了一眼面紗女。


  「是-——是啊，公子以為這兩件綉品如何？」


  「不過是閨閣女子過家家的小玩意，也值得本公子勞心費神？」


  「公子是看不上這些綉品嗎？即便如此，這樣說，未免太不近人情。」那面紗女尚未搭話，鳳儀卻是忍不住出口聲討。哪怕是再活一世，她的驕傲也是不能丟的，豈容他人隨意污衊。


  眾人早知易安公子的大名，聽得他那句評判，已是羞愧萬分，尤其是高紅酥，深以為自己玷污了易安公子的雙眸。如今，鳳儀竟是出頭聲討，她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連蓁兒都不自覺的拉了拉她的衣袖。


  「這位小姐稍安勿躁，玲瓏綉庄自會給出這兩件綉品公正的評價。」面紗女避重就輕的說道，她顯然是識得鳳儀的，也深知她的身份尊貴，倒是客客氣氣的。


  「那也無妨，我倒是想向這位公子討教討教。」鳳儀絲毫不退，眾女小聲議論，卻是不敢造次。高紅酥、雪妍姐妹卻是不動聲色的面露喜意，她們等著這易安公子給鳳儀來個下馬威呢。


  易安公子初下樓來，與鳳儀並未照面，且相隔較遠，鳳儀並未看清他的相貌，只覺身形挺拔，風度翩翩，想必也是一個俏兒郎，只可惜教養卻是差了點。


  那公子聽得鳳儀的話，起初似乎並未打算理會，直至鳳儀不依不饒，他方才轉過身來，仍是淡然的清冷麵孔，看的人心都涼了。


  鳳儀的心卻沒涼，反而熱切起來。


  這易安公子，真的是易安公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