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看穿】
「那麼來了哦。」胡作非將手搭在骰盅上，自信地笑著，看著藍漪道，「藍老大，你可要聽仔細嘍，千萬別說我胡作非欺負你！」
最後一個字還沒有落下，胡作非驟然抓起了骰盅，在空中劇烈地搖晃了起來。
胡作非的身手獨孤一心之前見過，並不怎麼樣，只能說很會藏，但是一玩起骰盅來，這個傢伙的手簡直變成了無影手，幾乎只能看到一道殘影，然後就是劇烈的骰子在骰盅里不斷撞擊的聲音，那種眼花繚亂的搖骰術，以及那種劇烈到近乎雷暴一樣的聲響，實在是叫一般人根本無從去判斷骰盅里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只能憑直覺去猜，而直覺，在對賭之中，往往是把極其鋒利的雙刃劍。
藍漪面對此，屏息凝神，緩緩閉上了眼睛，他在動用自己的全副心神，去聽骰。
獨孤一心也在聽骰，相比起藍漪，獨孤一心的優勢會更大，因為他的感知已經到了體察入微的地步，巔峰之時，甚至產生過俯瞰大地如棋盤一樣的狀態。
他一凝神，四周圍的嘈雜聲立刻消散，只剩下骰子的聲音在暴風驟雨一樣晃動，以及，胡作非的手如幻影般揮舞。
緊接著，連胡作非的手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那骰子的響動，一下一下，在越來越慢，慢的讓獨孤一心完全可以分辨出骰盅內的一切情況。
到了最後，居然是連骰盅都已經不存在了，獨孤一心望過去，居然是好像真的可以看到骰盅里的三顆骰子在晃動。
「咚——」胡作非猛然停手，將手中的骰盅重重壓在了小几上。
藍漪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三四，小！
暴躁少年小高此時也不暴躁了，死死地盯著那隻被胡作非壓著的骰盅，好像是要看穿裡面的一切一樣。
但他看不穿，藍漪也看不穿，他只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的判斷，沉默良久，他吐出了一個字：「小。」
「小？」胡作非故意拉長了聲調，好像是在質疑這個答案。
小，的確是小。
「揭盅吧。」藍漪並不打算改答案的樣子。
「好。」胡作非大笑了一聲，壓在骰盅上的手就要揭盅。
就在這個時候，獨孤一心幾乎是眼睜睜地看到骰盅里的一枚骰子的骰面變換，以一種悄無聲息的方式，若不是獨孤一心的感知到了一種他自己都難以理解近乎於妖的境界，居然可以看穿骰盅，他也根本發現不了這個變化。
實在是極其高明的出千之術，無怪乎胡作非敢和藍漪賭，不管怎麼賭，藍漪都會輸。
現在，不是一三四了，是六三四，大！
藍漪當然沒有發現這一點，他在等待著揭盅。
就在胡作非即將揭盅，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
獨孤一心忽然開口了：「慢著。」他說話的同時，已經朝著空氣里用一支特製的短笛發出了一聲近乎不可聞的訊號。
這種訊號一般人是絕對聽不見的，但有人可以聽見。
雪濃。
這是獨孤一心和雪濃的約定，昨夜的時候，他們就有了這個安排，為了以防萬一，今天獨孤一心來如意坊會出事，雪濃會在獨孤一心附近假裝辦事，隨時支援他。
而現在，果然是遇到了萬一。
「誰？誰在說話？」本來胡作非都要成事了，被獨孤一心一喊，他心中一驚，轉頭四處找著人。
獨孤一心大步朝著巷子里踏去。
本來那些打扮粗野的大漢要攔著他，被胡作非一揮手，全都退開了。
「你又是什麼人？」胡作非的手繼續按在骰盅上，斜眼看著這個忽然闖進來的陌生人。
細皮嫩肉，漂亮的跟個女人似得，完全不像是他們這一路的人，倒像是長安城裡不知道哪一家的公子哥，摸不清路數。
摸不清路數，就導致胡作非暫時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看著他。
然後他就聽到這個長得極漂亮的公子哥，瀟瀟洒灑地說道：「多管閑事的人。」
「小子，毛長齊了沒有，就學人四處管閑事，你家大人沒告訴過你，多管閑事容易出人命嗎？」胡作非忽然凶暴了起來，惡狠狠地看著獨孤一心，說，「別死在這裡了都沒有人知道，要知道這裡可不是你家門口，是如意坊，如意坊號稱公卿進，死屍出，你沒聽過嗎？」
他是想要嚇走面前這個年輕人。
年輕人也沉默了。
小高和藍漪也沉默著，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聰明的就趕緊滾吧，就當我沒見過你。」胡作非以為這個年輕人被他嚇住了。
然後他忽然聽到這個年輕人說：「剛剛骰子的點數應該是一三四，小，然後就在你揭盅的時候，你把點數變成了六三四，大，究竟是怎麼做到的？這種千術，我聞所未聞，可以教我嗎？」
胡作非本來還神色兇惡，待一聽到獨孤一心的話，他的臉色立刻變了一下，大聲道：「你在說什麼玩意？」
「不是嗎？」獨孤一心朝著胡作非眨了眨眼睛，然後轉頭看著藍漪和小高說，「兩位若是不信的話，現在不妨揭開骰盅看看，到底是不是六三四。」
藍漪和小高將信將疑地對視了一眼。
「胡老大，他說的是真的嗎？」藍漪看向胡作非，說道。
「藍老大，你聽這小子胡說什麼，怎麼可能？」胡作非勉強笑道。
「那就揭盅啊。」獨孤一心抱著雙臂淡淡笑道。
「對啊，揭盅啊，你怕什麼？」小高也幫腔道。
「揭盅……就揭盅，誰怕誰啊！」胡作非硬撐著說道，然後手在揭盅的瞬間，骰盅里又有了新的變化。
這一次，是六三一了。
「六三一，小。」獨孤一心又開口了。
胡作非的臉色再變，骰盅里的數字也再變。
六二一。
「六二一，還是小。」獨孤一心，低低地說。
骰盅里的數字再變。
「六四一。」
「五四一。」
「五五二。」
「五五六！」
「啪——」忽然，骰盅的蓋子遠遠地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牆上發出了一聲脆響。
原來，是藍漪突然觸手，將胡作非的手拉了起來，然後，骰盅拋飛，露出了盅里的骰子最後的數字。
五五六，大。
「胡老大……」藍漪看著胡作非。
胡作非全身一抖，然後驟然眼泛凶光，大聲吼道：「好你個藍老大，我本來想饒你一命的，沒想到你居然找個小老千來暗算我，兄弟們，給我砍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