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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雲**,紅日悠然躍出。 

  走在清晨的青石路上,呼吸著清新的空氣,覺得身子輕鬆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胎兒過大,才剛剛六個月,肚子已大的驚人,只好不停在鍛煉,並在心裡暗暗祈禱,可千萬不要有什麼『臍繞頸』之類的,這裡可是沒有什麼剖宮產。 

  聽著身後的腳步聲,我轉過身子看去,果然是巧慧和十三。 

  十三臉上難掩倦色,道:「讓巧慧特意去尋我來,有什麼重要的事?」正欲開口,卻發覺他眸底蘊著絲焦慮,躊躇一瞬,壓下心中想問的事,道:「出了什麼事情?」十三嘆道:「三月份俄國使臣來時,我們雙方已大致談好條款,可在實地勘察邊界時卻發生了一些事,雙方達不成一致意見,我們又沒有成形的邊界地圖,無法在朝堂上做出決斷,最可氣的卻是我方派去的兩位大臣之間的意見也不統一,沒有了耳目,怎麼作下一步部署。」 

  這關係著國家領土,確實是一件大事,我隨口問道:「派的大臣是誰?」十三道:「是胡比圖與隆科多,隆科多以為『西邊為貝勒博貝所屬烏梁海,與俄羅斯烏梁海接壤,其地綿延多長不甚清楚。若不親臨查看,亦不問博貝,實難與俄羅斯會議。』而胡比圖則以為『該烏梁海乃新劃定之地,易於議定。而位於額爾古納河灣之地因原定界之人將額爾古納河誤議為東西流向,故歸俄羅斯所屬。』要求重點勘察東部邊界,后因路程關係,決定先勘察西部邊界。」 

  二十一世紀的蒙古已不屬於中國,且那些地名自己又不清楚,聽了一遍,腦中並無概念。 

  我道:「隆科多不是被降職了嗎?」 

  十三臉上閃出一絲笑,道:「他熟悉俄羅斯事務,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機會。」我笑著輕頜了下首,他又道:「找我來有何事?」 

  他既是忙於朝事,相信自己所問之事應是沒有眉目,遂嫣然笑著道:「只是想找人來陪陪我、說說話,沒想到你這麼忙。」他疑惑地睨了我一眼,道:「果真如此。」我笑著點頭道:「當然如此。」十三笑著大聲道:「皇兄剛剛下朝,已經回去了,要找人說話,還是找皇兄吧,我可是失陪了,昨夜議了一夜,困得不行。」說完,徑自轉身往回走。 

  走了兩步,他又轉身回來,凝目注視著我道:「荷包的事還沒有眉目,宮裡的小太監很多,你描述的又不甚詳盡,我會一直查,有了消息,會給你說的,你不要過於擔心。」 

  說完,又是轉身就走,邊走邊道:「我這次真走了。」我『嗯』一聲,他加快步子身影轉瞬消失。 

  世事無常,我還沒有再次向胤禛開口,弘時卻已抑鬱而終。 

  消息傳來,胤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但他面上卻並不顯得憂傷,他愈是如此,我越是擔心,宮中規矩雖好了許多,但此事一出,宮裡眾人明裡雖是沒有大肆議論,暗裡卻流言四起,把當今皇上逼死親生兒子的事件、場景傳得神乎其神。直到連溫婉嫻淑的皇后也忍無可忍,杖斃了坤寧宮兩個嚼舌根的宮女,並吩咐下去,如再出現,不問緣由,直接亂棍打死。 

  如此一來,眾人談論內容由此事轉向那拉氏杖斃宮女一事,一天一天的過去,慢慢也就淡了下來。 

  自弘時過世,胤禛夜裡幾乎整宿整宿不歇息,甚至有幾日竟不分晝夜在養心殿批閱奏章。我心中難受,但又苦無他法,對他的照顧卻越發細微起來。 

  躺在床上,盯著帳頂,身邊的他輕不可聞嘆了口氣,我心中一痛,扳過他的身子,盯著他的雙眸道:「漢景帝用侵佔祖廟的罪名,令酷吏郅都殺死了曾經是太子的劉榮,為得只是為劉徹掃清繼位障礙。唐太宗李世民在玄武門射殺親兄弟而登上了皇位。他們不是好皇帝嗎?他們沒有功在千秋嗎?他們沒有造福百姓嗎?他們依舊是人民心中的好君主,天下人看到得,不是小義是大義。三阿哥之死,或許你認為自己沒有及時救治而自責,可心病真的能治好嗎?他許是早就沒有了求生的願望,他許是為了自己曾做過的事而贖罪才如此的,你不必耿耿於懷,這樣說是有些不盡情理,可你的身子卻是關係著大清的基業,孰重孰輕,你應該分得清。」 

  他的眸中依然暗淡無神,臉孔依舊憂傷難抑。我抱起他的頭,摟於自己身上,輕撫著他的背。他聲音嘶啞,道:「若曦,我這時的心情就如皇阿瑪臨去前交待我那一番話時的心情一般。」我心神俱震,沒有想到先前一個心結,此時竟變成了兩個。 

  捧起他的臉,向他的唇吻去,他卻沒有任何反應,整個人僵直、緊繃。我用舌頭撬開他的雙唇,在他的口中探求,過了許久,正當我要放棄時,他才擁起我,熱烈幾近粗暴,后慢慢轉為輕柔開始回吻我。 

  心中一松,我愁緒散去。 

  艷陽高照,白晃晃的照得人睜不開眼睛,巧慧也被我打發了去,獨自一人歪靠在椅背上,有些昏昏欲睡。 

  院門被『砰』地推開,我心中一愣,是誰這麼毛糙。 

  弘時福晉雙眼紅腫,咬牙恨聲道:「就是懷了龍種,也是一個卑賤的東西,居然如此大喇喇地目空一切,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德性。」 

  她聲音尖酸刻薄,幾步已衝到我跟前,我心中一陣難受,起身,道:「請節哀,我還沒來得及給皇上說,卻不想三阿哥已過世。」 

  她重重『哼』了聲,看著我,一臉嫌惡仍舊恨聲道:「爺留給我的信中說你心腸極好,不會記仇,他去后,如若我有了難處,額娘說不上話時,讓我找你。我不只是瞎了眼,還竟傻得相信了。……,這麼多天,你居然說沒有機會,你究竟是沒機會說,還是根本就不想說,難道是為了你腹中的那塊肉嗎?」 

  我的嘴張了幾張,卻不知該說些什麼,遂閉上嘴,任她隨意說、隨意講。 

  見我默不作聲,她臉上逸出絲怪異的笑,盯著我,道:「曾聽爺說了件事,覺得皇阿瑪應該很有興趣,我一直沒有機會說於外人聽,現在說出來也讓曉文姑娘參詳參詳。四年時,聽聞宮中御前奉茶的宮女無故失蹤,只是不知為何,她卻在八皇叔的別苑裡藏匿了一個月,聽聞,八皇叔和十四皇叔還曾夜遊別苑,十四皇叔更是夜宿於此。」 

  我心中微怒,冷笑道:「那個宮女為何會無故失蹤,皇上早已知道是誰人所為。」 

  她微抬頭,輕笑起來,笑過之後,道:「這宮女真是不簡單,還曾為皇阿瑪擋了一刀,眾人均以為是八皇叔授意、九皇叔派人所為,其實不然,皇上雖然知道,可兩們皇叔依然被賜自盡,據我所知,皇阿瑪這是一怒為紅顏。」 

  盯著她,默默想著她的話,她知道的太過清楚,心念一轉,頭轟地一下,後退兩步,顫著音問:「是三阿哥所為,而且對象竟是皇上。」她面上有些瘋狂,還有絲扭曲,大笑著道:「不錯,是我們。可那是他應得的,爺是長子,但他明裡暗裡都偏著老四,我們當然不服。」 

  心中的憐憫一下全部消失,我冷聲道:「他們不是被賜自盡,那葯是我帶過去的,是他們尋求解脫,與皇上無任何關係,也談不上一怒為紅顏。至於其他的,皇上立誰為太子,那是皇上的考慮、決定,誰不服都沒用。」 

  她面上已有些猙獰,慢慢向我走來,我心中暗驚,向後退了幾步,猛地想起房中沒有人,遂慢慢轉過身子,向院門退去。她仍是一步一步緊隨著,猛地自袖中抽了一一把刀,快速地向我腹部刺來。 

  兩人距離太近,我已躲閃不及,下意識的用雙手護住腹部,厲聲叫著:「不要。」整個身子直直的向後倒去,腦中只閃著那個名字『蘭葸』。 

  『啪』,刀落地的聲音。 

  『啊』,弘時福晉的尖叫聲。 

  「十三弟,把她帶下去。」是他的聲音。 

  身子軟軟的落入一個人的臂膀中,我身子輕顫、雙唇抖動,但卻說不出一句話,仰望著他的臉,淚一下全涌了出來。 

  他抱起我,但我卻依然回不了神,只是任由他抱進了房中。 

  太醫開了定神壓驚的葯,待巧慧熬好后我卻不敢吃,曾記得現代的孕婦是不能亂用藥的。胤禛對我的固執是無可奈何,只好吩咐下來,不得讓我出院子。 

  心中很擔心這件事的處理結果,不知胤禛會如何處置弘時的福晉,可待在院子里卻聽不到任何消息,有心問問身邊的人,可總是我話還未說完,她們就躬身行禮而去,如此一來,我只好靜下心休養身體。 

  這天,我躺在床上翻著書,巧慧坐在床邊縫著衣衫,瞅了她一眼,無奈笑著道:「如果生出來的不是阿哥,是格格,你做這些衣衫有何用?」 

  巧慧縫完最後一針,把線剪去,然後拿起來,看了會兒,笑著回道:「瞧你肚子隆起的形狀,還有走路的姿態,肯定是個阿哥,我不會看錯。」我搖頭一笑,不再開口。 

  「……,正在歇息,……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院外若有若無的傳來嘈雜的爭執聲。 

  默聽了會兒,放下手中的書,就欲下床。巧慧忙把手中衣衫放下,把我摁在床上,起身過去關上房門,道:「高公公吩咐,如果再出什麼事,身邊侍候的宮婦太監們都陪著小阿哥,小阿哥沒了,院里的人全得跟著去。我年齡大了,少活幾日也不打緊,可菊香她們正值妙齡,你也得為她們想想。」輕嘆口氣,靠在軟墊上。 

  「狗奴才,本宮來瞧瞧曉文,你們也敢來推三阻四。」我心中一驚,院外是齊妃的聲音。忙起身下床,巧慧欲再開口,我面色一冷,她咽下要說的話,隨著我一起出了房門。 

  拉開院門,以小順子為首的十餘個小太監黑鴉鴉的跪了一地,前面被擋的則是滿面憤懣的齊妃。聽到開門聲,小順子扭頭看過來,齊妃抬起頭也看過來。小順子微張著嘴,滿眸驚恐。齊妃眼神複雜,似喜似怒,又夾雜著一絲恨。 

  我剛跨出院門,身後的巧慧擔憂地輕聲道:「小姐。」前方跪著的小順子已猛地站起來,疾步來到跟前,道:「高公公交待奴才,除非有皇上口諭,否則,任何人不得進入院子。」 

  看了眼齊妃極力想抑住卻又壓不住的隱怒,有心不出去,但這件事也應有個了結,也得讓齊妃知道弘時究竟幹了些什麼,但心中又清楚齊妃是很情緒化的女人,盛怒之下,會發生什麼事,還真的無法預料,因此還是跟個人較為妥當。 

  我苦苦的笑了下,對小順子道:「不會出什麼事,你隨著來吧。」小順子和門口躬立的侍衛交換了一下眼神,便隨在身後。 

  三人踅進通往慈寧花園的衚衕中,一陣過堂風吹過,清清涼涼,很是舒服。她臉上憤怒、悲傷盡去,只余凄容,停步,和我面對面站著,盯著我的眸子道:「青諾的性子是烈了些,可她也是傷心過度,若她再出什麼事,那時兒府上可就只有一個孤兒了。」原來弘時福晉名叫青諾,很柔美的名字,可性格卻是這麼剛烈。 

  暗暗嘆口氣,正欲開口說話,她眼神迷離,目光盯著宮牆上方,輕聲道:「當年,弘暉夭折,皇上悲傷異常,恰好時兒四個月大,皇上幾乎每天都會來抱抱時兒,他一母同胞的昀兒都沒有這福分,當年的日子……。」 

  我心中一震,當時弘時、弘昀都是她所生,可見當時胤禛對她也是極上心的。我微垂下首,心酸地笑笑,她忽地冷哼一聲。 

  我心生一愣,抬起頭,卻見她已隱去滿面凄涼,面帶微怒道:「都是皇子,卻是兩種待遇,弘曆事事都好,時兒卻做什麼事都是錯的,不討皇上喜歡。為什麼,是因為十三弟的特別關照,還是曉文姑娘的枕邊風。」 

  枕邊風,我還能理解她的意思,可十三的特別關照,還真不知她從何說起,見我面帶迷茫之色,她冷冷一笑,道:「誰不知道承歡是十三弟的心尖尖,可格格打小就和弘曆親近,如果不是十三弟有交待,小孩子家怎會懂得這些,至於姑娘,你來自十三弟府中,可進宮后,依然敢是和弘曆走的甚近。」心中霍然明白,自己無意識做的這些,落在她們眼中,全成了刻意為之。 

  輕輕搖頭,轉過身子揮手欲摒退小順子,他面帶難色,站在原地猶豫著。齊妃冷笑著嘲諷道:「狗奴才,還不退下,我不會吃了曉文姑娘。」 

  小順子頭猛地垂了下去,可依然躬身站在原地。我暗嘆口氣,對小順子道:「下去。」小順子疾走走開了些,停步,朝這邊看著。 

  心中暗忖,這距離,他應該不會聽到什麼,見我如此,她又欲開口,我忙截住,道:「你可知道,去年皇上的御輦在回園子的途中遭遇刺客,主使人是三阿哥。」 

  霎時,她面白如紙,身子輕輕抖起來,不可置信地顫著音道:「不可能,時兒性情暴躁,這我知道,但他不會這麼做,那是他的阿瑪,他不會的……。」她臉上最後那抹鎮靜也消失,整個人萎靡失神,道:「皇上查出來了?」她的反應不像假裝,應是確實不知道此事。 

  我聲音平平地道:「這些事休要再提,你應知會青諾,以後不要說這些足以滅九族的話了。」她還未回過神,喃喃輕語:「我還有什麼臉面來求人,他們是死有餘辜。」 

  往昔她雖是言語刻薄,可畢竟也沒有做過大惡的事,心中一軟,脫口就道:「青諾不會出事,皇上不顧她,也會顧及孩子的。」她一愣,看我一瞬,苦笑著道:「你能不計前嫌幫青諾,姐姐謝謝你。雖然時兒已去,但這倆孩子罪孽太深,從此之後,我便是青燈伴古佛,也難以洗清。」說完,轉身步履蹣跚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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