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慘烈的勝利
《大勝》。
楊洺看到這個頭條標題的時候，略有些五味陳雜。
怎麼就大勝了？
落風第三、第四、第六艦團，損失艦船數量超過一百五十艘，損失主力戰艦超過四十艘，陣亡將士六萬三千零四十二人。
這裡是死亡，而不是死傷。
軍艦對轟失敗的一方，根本沒有登上救生艙的機會。
這一戰，古頓馬哈原本控制的第四艦團受創最深。
幾乎就打廢了！
如果不是現階段第六艦團也在古頓馬哈的控制下，古頓馬哈將會成為落風最弱的軍閥。
皇室護衛軍死傷七千餘人，這個傷亡也是無比慘重。
平民死傷一萬六千多人，這也是楊洺沒想到的一個數據，好在是受傷者居多。
楊洺點開文章標題看了眼，到處都是歌功頌德的字眼，擺明了就是皇室發的通告。
他端起手錶，打了一通語音出去。
「老闆，」律清冽的嗓音響起，「請您指示。」
「把頭條給我撤了！標題換成《國難》！把戰場犧牲將士的畫面剪輯出來放上去，把遇難者被害的畫面也放上去！」
楊洺罵了句：
「還特么歌舞昇平！一群貴族廢物！」
「是，老闆。」
語音立刻掛斷。
押送楊洺的囚車中，幾名全副武裝的獄警面面相覷。
他們還不知道這場戰爭的具體細節，此刻只是來執行任務，接一名『不能有任何冒犯舉動的囚犯』，去他們的監獄服刑。
尹蘭朵星原本的軍事監獄已經被廢棄了。
——並沒有犯了罪的軍方人員會被關押在尹蘭朵星。
楊洺被送往的監獄，就是位於尹蘭朵市郊外的普通監獄，臨時在監獄底層掛了個牌子，改成了尹蘭朵軍事監獄。
這一層的犯人將只有他一人。
平穩滑行的囚車中，有個獄警忍不住小聲問：「長官，您犯了什麼事？」
楊洺笑了笑：「戰場抗命。」
「這不是該槍斃……哦，抱歉長官。」
「沒事，我的關係比較硬。」
楊洺聳聳肩，翹起二郎腿開始閉目養神。
現階段，尹蘭朵星的內外環境無比複雜。
太空戰在十個小時前結束，皇宮大炮只開了一炮，新聯邦第七遠航艦團就付出了二十五艘戰艦的慘痛代價。
當然，能串起糖葫蘆，也是因律不斷調動布局，將敵人艦船逼到了狹窄的區域。
這台超大型反艦行星炮，沒了開第二炮的機會。
新聯邦第七遠航艦團拚命突圍，第九遠航艦團也不惜一切代價，在謝爾曼帝國遠征軍團的防線上撕開了一條口子。
是役，新聯邦第七遠航艦團損失八九十艘各類型戰艦，第九遠航艦團損失二十五艘戰艦，預估新聯邦損失兵員數量達到了八萬六千人。
謝爾曼帝國遠征艦團損失戰艦四十餘艘，兵員損失三萬兩千五百二十四人。
這確實是大勝，只不過是謝爾曼帝國的大勝。
同樣，這是新聯邦最近數十年來，最具有恥辱性的大敗。
這場戰爭並未結束，只是從軍艦對轟，變成了國際話語權的爭奪。
謝爾曼帝國在帝國國內大肆宣傳『落風戰役』。
七二一遠征軍團創造了近年少有的重大勝利，就連皇帝陛下都被驚動，即將進行公開嘉獎。
這就是落風的機會。
律和艾德旺的情報團隊開足馬力，以『落風艦隊損失慘重』、『勝利建立在謝爾曼軍人英勇奮戰與落風軍人不畏犧牲之上』為核心關鍵詞，在謝爾曼帝國國內製造輿論，以便後續撈取更多好處。
在楊洺的安排下，律以最快速度整理出了戰場相關資料；
艾德旺緊急聯絡了帝國外事局的官員，給出了成熟的外交進攻方桉。
新聯邦尚未回過神來時，一場波及到了大半個銀河系的外交攻防戰拉開帷幕。
落風作為被入侵者，帶著謝爾曼帝國陣營的二十餘號小弟，開始對新聯邦的『入侵戰爭』口誅筆伐。
新聯邦迅速開始反擊，不斷控制和引導輿論，美化自己是去進行反恐行動，並將落風帝國抹黑為恐怖分子的培養皿。
落風的外交團隊據理力爭，利用銀河系內比較熱門的社交軟體和門戶網站，不斷發布一系列證據。
主要證據有：
發動恐怖襲擊的新聯邦特工行動軌跡、相關監控視頻，整個恐怖襲擊計劃的實施過程，以及該特工在新聯邦境內的生活視頻；
新聯邦攻擊艇對演講中的老皇帝的直接襲擊，艦隊指揮官發出了清晰的『開火』命令；
被艦隊丟下的新聯邦地面部隊俘虜講述了他們接到的各項命令。
其中，讓新聯邦最被動的證據，是新聯邦地面部隊虐殺平民的畫面。
讓新聯邦最難看的證據——落風皇宮大炮轟殺新聯邦遠航艦隊。
這一炮的視頻，已經在銀河系各處瘋傳。
落風帝國一炮揚名。
外交攻防戰其實沒能持續幾個小時。
眼看，新聯邦就要全面失利，新聯邦祭出了他們的殺手鐧。
封號。
他們開始大面積刪除相關信息，直接凈化銀河系網路。
落風帝國的官方賬號被禁言；
數以百萬計的落風境內普通賬號被封禁。
在星際網路上，落風被直接捂住了嘴。
而事實證明，新聯邦的國民並不是什麼自由鬥士，當他們的國家名譽和利益受損，他們大多數保持著沉默，小半部分在不斷辯解和抹黑。
戰爭發生后的第七個小時，落風帝國正式向銀河星際法庭起訴新聯邦。
這場起訴必然不會有什麼結果，但能讓落風站穩大義。
這個大義，能讓落風帝國得到星際上大部分中、小國家的精神支持，也能在謝爾曼帝國那裡得到更多物質支援。
至於落風國內，現如今已經群情激奮，各地爆發了反新聯邦遊行。
雖然洶湧的民意增加了很多不穩定因素，但在楊洺看來，這起碼比國民冷漠麻木強出百倍，更有利於他展開後續行動。
此刻，楊洺在囚車中思考的問題主要有兩個。
一個是如何善後，讓自己掌控的軍方艦隊快速回血。
另一個，就是新聯邦的那批俘虜該如何處理。
『這批俘虜必然不能留在落風。』
楊洺目光變得有些銳利。
對面的幾名獄警莫名有點心慌。
楊洺想了想，拿出屏蔽裝置，讓自己包裹在隔音光幕中，利用手錶的特殊通信方式，撥通了對艾德旺的視頻通話。
艾德旺正在一艘飛船上，應該是在回返尹蘭朵星的途中。
「洺，我這就去救你！」
艾德旺皺眉道：
「不用擔心，如果軍方不同意釋放你，我就讓父親簽署赦免令。
「你是救了這個國家的英雄！打響第一炮必然載入落風史冊！」
楊洺道：「不用，我想在監獄里清凈一段時間，思考一下人生和哲學。」
艾德旺頓時有點語塞。
這位二皇子此刻神情憔悴，眼中透著滿滿的疲倦。
「艾德旺，」楊洺低聲問，「你知道自己現在該幹什麼，對嗎？」
「悼念死者、撫恤將士、鼓勵國民，」艾德旺低聲道，「我會儘可能的給犧牲將士家屬更多的物質幫助，也會修建烈士墓園。」
「不，」楊洺道，「你現在要回到謝爾曼帝國。」
「為什麼？」
「把你該做的這些，悼念、撫恤，盡量壓縮在一場電視演講，剩下的交給你的手下人去做就夠了。再多嘉獎，都不如多給點撫恤金，安排社會福利機構照顧好他們的家小。」
楊洺提醒道：
「帶上那些俘虜，還有俘獲的新聯邦攻擊艇，把這些都送到謝爾曼，當做禮物……哪個好武的謝爾曼貴族，會拒絕繳獲來的新聯邦軍徽呢？別忘了，謝爾曼帝國在部分區域還保留了奴隸制。」
「哦，這……」
艾德旺有些猶豫。
楊洺快聲道：
「阻止新聯邦繼續對我們攻擊的唯一辦法，就是讓謝爾曼帝國對他們施加強大的壓力。
「你現在怎麼保證，新聯邦不會再次直接武力報復我們？哪怕他們畏懼皇宮下面的大炮，不敢來尹蘭朵星，我們其他的行政星呢？」
「好，我馬上準備電視演講！」
艾德旺低聲說著：
「威廉姆斯伯爵留下了兩個編隊在附近警戒，我這就去跟他們取得聯繫。」
「把那幾十名被捕獲的特殊部隊成員留下，」楊洺道，「我會在拷問他們后秘密處決。」
艾德旺道：「這些你決定就好，稍後我讓費利蒙將軍與你直接聯繫。」
楊洺話語一頓，又道：「我已經讓古頓馬哈派人軟禁了你兄長，既然他喜歡第二行政星，那就讓他在那呆著。接下來我會整合落風軍方，手段會有些血腥，那些觀戰的將軍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
艾德旺注視著楊洺。
楊洺坦然與艾德旺對視。
很快，艾德旺皺眉問：「你想做皇帝嗎？洺？」
「我們了解彼此，我們現階段的目標應該是一致的，」楊洺笑了笑，「我們都一樣，對皇位沒興趣。」
艾德旺苦笑了聲。
他也不知道楊洺怎麼做到的。
但現在，這個國家脖子上的韁繩，明顯已經握在了楊洺手中。
楊洺正要掛斷通信。
艾德旺突然問：「對了，皇宮地下的大炮，父親好像都不能控制……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洺眨了下眼：「那應該是自動反擊裝置，我對這套反艦系統也不太清楚，應是它的系統檢測到巨大的威脅，然後自動開炮，你祖先給這個國家的饋贈。」
「父親可能要把山體挖開，他真的會這麼做。」
「不用擔心，」楊洺正色道，「皇帝陛下那邊找不到可以幫他干這個活的人選，你快想想怎麼悼念死者吧。」
「唉，願他們的英靈得以安息。」
楊洺輕輕一嘆，掛斷了通信，將那胸針大小的屏蔽裝置收回口袋。
他對面的幾名獄警，此刻已經把鐳射槍收到了背後，見楊洺看了過來，他們頓時露出了幾分諂媚的笑容。
獄警們當然沒聽到剛才楊洺說了什麼。
但他們看到了艾德旺殿下的投影，以及楊洺對艾德旺殿下說話時，雙方的神態。
這位年輕軍官是艾德旺殿下的心腹？
可從兩人對話時的神態變化來看，反而是艾德旺殿下幾次語塞、面露無奈，眼前這位年輕軍官一直風輕雲澹、充滿自信。
下車時，獄警動作迅速地拉開車門。
正當他們想去通知典獄長一聲，前方突然傳來了整齊的跺腳聲。
兩排護衛軍隊員在前敬禮。
艾斯中校滿臉無奈地站在前方，看到楊洺之後，露出了幾分微笑。
「哦，我的老長官，」楊洺用略帶誇張的語調感慨著，「沒想到你竟然在這歡迎我。」
艾斯中校低聲道：「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接到過的命令中最離譜的一個。」
「什麼命令？」
「費利蒙將軍讓我來陪你坐牢，」艾斯中校苦笑著，「接下來半年我會在這裡當值，全程保護你。」
楊洺看著艾斯的苦瓜臉，忍不住笑了幾聲，向前跟這位貴族中校勾肩搭背。
「這可不是個壞差事，相信我，不用半個月你就會愛上這裡……典獄長呢？」
「在後面，要讓他過來嗎？」
楊洺笑道：「我這裡有個裝修方桉，讓他一周內給我把最底層裝修好，當然，我不會讓他花錢。」
艾斯中校壓低聲音問：「是真的嗎？你下令讓你的巡星艦率先開火？現在軍中各處都在瘋傳這個消息。」
「不然我為什麼要來這裡服刑？」
「哦，你可真是……這太瘋狂了，那可是新聯邦的無敵艦團！」
「無敵？他們已經敗了。」
楊洺微微撇嘴：
「很快落風也會有強大的艦團。而且艾斯中校，你知道嗎？」
「嗯？」
「在我看來，這個國家現如今最欠缺的，不是先進的裝備，而是面對強者敢於亮劍的勇氣。」
楊洺拍了拍艾斯的肩膀：
「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就是我們這次能艱難取勝的唯一原因。」
艾斯中校怔了下，注視著楊洺慢慢前行的背影。
他的身影與前方那灰色基調的監獄大門，形成了強烈的色彩對比，讓艾斯中校的神經微微觸動。
楊洺：……
多看電視劇也是有好處的。
起碼可以用台詞煲點毒雞湯。
……
半天后。
艾德旺開始了戰後演講，該演講的收視率達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字，半數落風帝國民眾直接收看了這次演講。
尹蘭朵星開始修建烈士墓園與戰爭紀念公園。
兩天後。
謝爾曼帝國開啟了名為威懾的軍事演習。
十二支遠航艦團，一千六百艘各類戰艦、兩艘無畏艦，出現在新聯邦國界碑前，炮管對準了新聯邦國境。
新聯邦選擇避戰。
帝國軍威，一時無兩。
三天後，謝爾曼帝國對外宣布，帝位第三繼承人將率使團前來慰問落風帝國，謝爾曼帝國將免費贈送落風一批半退役的主力軍艦。
雙方擬重新簽訂軍事同盟合約，落風若遭到攻擊，謝爾曼帝國軍團將會無條件支援。
這就是此戰打出來的價值。
不過，坐在單人間囚室中悠閑看報的楊洺，又接連遇到了幾個新麻煩。
「女武神被抓了，老闆……還有，老皇帝已經動了念頭要召見你，應該是要赦免你，這跟咱們的規劃完全違背。」
楊洺有點頭疼：「律，就沒有點好消息嗎？」
「撒魯爾夫人被撤職了，新聯邦那邊放棄了對落風的針對計劃，撤走了落風國內殘餘的特工，僅保留了部分的情報人員。」
「瑪德！對付這群聯邦老，果然還是大炮管用！當他們說我們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時候，我們最好真的有！」
楊洺把手中的電子報紙揮散。
「把女武神那邊的消息詳細報告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