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周家人回來了
甘洛家處在江邊,跨過江上的橋就能到陽河鎮心。
紅磚黑瓦,沒有院牆圍砌,房屋掩在翠竹林鱗次銜接的位置,屋子前挨著院邊是一畝半環繞的稻田,正向麵西,夕陽無限。
稻田右側是生著夏荷的池塘,依舊緊靠著院邊的水泥地。
垂柳環在一側岸邊,池呈月牙形狀,一齊被簇擁在碧色翠竹間。
清晨出門,滿眼濃翠。
屋子四周繁花滿滿,最多的是矮生的胭脂花和一叢叢聳立的杜鵑,紅、黃、白三色胭脂花沿著院邊徑和竹林邊際鋪的滿滿。
屋子後側有一處後院,依舊無牆,挨著另一家住戶,兩家屋子的後門是遙遙對開的,中間的庭院共用。
“洛丫頭煮飯了呀”平日裏每到晚間煮飯的時刻,後院對門的李奶奶就會邊摘菜邊看甘洛在後門淘米做飯,“今吃什麽?奶奶剝了青豆,丫頭拿些去煮青豆湯,嫩的嘞。”
“好嘞,今收了南瓜,我去抱一個給奶奶你嚐嚐,蒸熟了特甜。”
李奶奶丈夫早去,兒子在外,獨一個人住,話的人幾乎沒有,為此,甘洛放學在家,在後院待的時間,比前院要多很多。
後院水塔一角養著四棵萬年青,旁側竹林遮蓋後院三分之一的地基。
靠牆搭成的月季亭綴著滿亭蓋的紫紅月季,月季藤荊有向房頂進攻的趨勢,亭下一張矮桌,四張竹椅,李奶奶常去教甘洛煮茶。
李奶奶七十多,父母是下鄉的知青,十七歲嫁給了當地人,也就留在了當地一輩子。
右側的一處鄰家房屋,是典型的四合院,內裏一棵老槐樹探出牆頭,潔白的花穗如雪覆蓋,樹冠遮蓋了整個院子,有些陰鬱深深,隻看樹的粗壯也知那院子有些年頭,選的是坐北朝南的好方位。
甘洛每次放學騎著自行車回家,都會經過鄰家四合院門前的青石路。破舊的木門搖搖欲墜,陰氣深深,村上的孩不願去甘洛家,還得益於這間“鬼屋”。
平日那院門緊緊閉著,院門前雜草橫生,前幾日卻來了幾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人,開了院門處理雜草,翻新屋頂,裏裏外外一通修補打掃,貨車拉著各式家具搬到院裏。
路邊幾個姨婆扯著家常,不時看向那間修整幹淨的四合院,“不會是老周家回來了吧?”
“就是周家嘞。離開二十多年,這屋子都破成這樣了還稀罕,這年頭經濟不景氣,想必是外麵混不下去了,來周家老大是個精明的,這不還是返鄉嘍。”
“還別,周家奶奶這次,還帶回了孫子,這一次怕是不會再走了……”
“甘洛回來了啊。”
張姨瞧見甘洛騎著自行車回來,朝她身後瞟了瞟,扯著嗓子:“我家陽輝怎麽沒跟你一路回來?”
甘洛下車,朝著旁邊的幾個阿姨打招呼,看向張姨道:“他這會兒應該還在學校打籃球呢……下個月有比賽。”
“這樣啊”張姨點頭,扭頭看向旁邊的幾個阿姨,一頓半罵半誇自家兒子怎樣怎樣。
甘洛轉身吐舌,騎上自行車朝著自家方向去,路過四合院聽得內裏傳出人聲,不是本地人口音。
應該是新搬來的鄰居,甘洛單手理了理車筐快顛簸出的書包,院門大開,眼角餘光一晃,見得院內靠著槐樹的竹椅上坐著一個人,身著白色襯衣,手裏拿著一本書,正離了竹椅彎腰單膝半跪撿起地上的槐樹落花。
好美的畫麵,甘洛一個晃神,書包沒塞進車筐反而車頭一歪,車輪偏向青石板濕滑的青苔,摔的咣當一響。
院子裏的人紛紛扭頭看向甘洛,甘洛忍痛撐著爬起來,卻不想腳下踩上潤了夜雨的青苔,吧唧又狠狠摔了下去。
門內拿著鋸子扛著木頭忙活的人被甘洛先前一摔吸引了視線,再見其後來又摔一次,四腳朝的姿態,忍不住憋笑。
手肘紅腫擦破了皮,屁股後背疼的曆害,腳還抽筋一時半會兒動不了。
楞是忍著一聲不吭,甘洛別過臉嚐試站起來,卻不想腳抽的更厲害。
旁側響起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甘洛第一反應是那個穿著白色襯衫的人,他離自己的位置最近,方才一瞥貌似年歲和她差不多,若是個好心的,好歹能拉她一把。
甘洛咬牙歪頭看向對方,正是他,“能不能拉……”
“砰!”
“???”
眼前厚重的木門砰的關上,牆壁的灰還落不少,甘洛一臉蒙,這什麽人啊!卡在喉嚨裏的話全部氣回了肚子。
“睿,大白你關門做甚?”周奶奶見周璟睿扣上門栓,杵著拐杖走下簷廊,朝著大門瞟了一眼。
周璟睿背過身,側身從門邊縫隙看出去,地上人還躺著沒動,扭頭看向奶奶,“大門敞開風有點大,吹的我有些冷。”
“關上進屋,別再凍著。剛出院,得養著。”周奶奶招了招手,“奶奶給你煮了蓮子羹。”
“嗯。”周璟睿插緊門栓,看了一眼周圍幹活的工人,“你們繼續忙。”
“……”工人麵麵相覷扭頭看了一眼關著的院門,有些心疼屋外那連摔兩次的丫頭,卻沒有一個人去開門,各自忙起了手裏的活計。
甘洛聽得內裏對話,心裏腹誹,繡花枕頭一包草,這話一點兒沒錯。
大門關著,沒有了先前尷尬到刨坑的衝動,甘洛躺在地上約莫兩分鍾,伸腿不再抽筋,撐著爬了起來,捂著屁股站在門外,抬腳朝著木門做了一個‘踹’的動作,
想想別人憑什麽拉自己啊?沒有踹出去,扶起自行車,徑直推著拐了一個彎兒到家。
“今怎麽比我回來的晚了?等等,你這衣裳。”甘羅見甘洛一瘸一拐的,臉上有些慍怒,“被欺負了?”
“摔的”甘洛一噘嘴,一臉委屈模樣,手裏書包朝著甘羅丟過去。
“多大的人了,有沒有摔著?”
“疼。”甘洛抬起蹭破皮的手肘,抬眸看向甘羅,“哥,今的飯?”
“……”甘羅眉毛一挑,居高臨下看著甘洛,“我做。”
“碗?”甘洛眨了眨眼睛,可憐兮兮。
“我洗。”甘羅有些無語,“去把衣裳換了。”
“嗯”甘洛笑嘻嘻點頭,脫下校服外套,一看後背,好家夥,青苔糊了一片,一走,嘶!屁股後背還有些疼。
甘羅將甘洛髒兮兮的書包放在一邊,扭頭盯著她:“摔的挺慘,自行車壞沒壞,你怎麽騎車的?打滾也摔不成你這樣。”
甘洛搖了搖頭,“就是騎在青苔上滑的,潤了雨,特別滑。”
總不能是看別人長的好看,車子騎偏了吧。
她不是花癡,她發誓,那個人戴著口罩,隻約莫瞧著了眼睛,隻覺老槐樹下對方半跪著撿拾槐花的畫麵很美,哎呀,反正就是好看。
雖然記憶的畫麵養眼……甘洛還是不由翻了兩下白眼,好看,是不能當飯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