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對弈
甘洛是被渴醒的,喉嚨發幹,起床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赤腳朝著客廳走。
剛開了房門,突然意識屋子裏還有一個活人,忙退回了房間,兩手抓了抓頭發,穿上拖鞋開了一條門縫兒,腦袋鑽出去才發現客廳空無一人。
被子整齊的疊放在沙發上,甘洛走近,拿起一旁茶幾上保溫杯壓著的紙條:廚房有清粥。
“這字……”嘴角不由一笑,心想周璟睿到是寫的一手好字,想起昨他的比喻,不由搖了搖頭。
將紙條放回茶幾,甘洛去浴室衝了熱水澡,回房換了身幹淨利落的衣裳,麻利的喝了一碗清粥。
算算時間,濟安堂也該開門了,今她得去一趟袁老頭兒那裏交貨。
開門,晨光燦燦,她家麵西,晨時的陽光從屋子背後爬到屋簷,在院子裏劃開一條鵝黃的邊際線,後側竹林掩了日出,屋前稻浪鋪卷,卻是觀落日的好地兒。
甘洛那日回來,便將益母草鋪開再晾了晾,三捆都是在成熟時收割,野地裏生的,整體偏細長,將其捆在自行車後座,鎖了門便出發。
路過周家門前,正巧碰見出門的周奶奶。
甘洛下車打了聲招呼,“周奶奶。”
“一大早的,丫頭這是去哪兒?”周奶奶臉上笑著,側眸朝著屋裏看了一眼。
“去鎮裏濟安堂送藥材。”
“路上騎車注意安全哈。”
“好嘞。”甘洛趕時間,也就沒有多聊,推著自行車過了周家門,騎上自行車朝著鎮上去。
周奶奶撮了撮手,心想這丫頭是個乖巧的,回身進了屋,見周璟睿坐在樹下看書,笑著打趣,“昨兒回來見夠了,今兒連招呼都不出去打一個?”
“什麽見沒見夠。”周璟睿翻了一頁書,眸光微動,神情依舊淡然,“奶奶沒事兒可別拿我打趣。”
“那你提前一回來幹嘛?”周奶奶揪著周璟睿的辮子不撒手,仰頭看著院子裏的老槐樹感歎:“想你爺爺追我那會兒,和你年齡也差不多大。”
“可我聽爺爺,是您先追的他啊。”
“崽子,他的你也信?”
“我信奶奶,百分百的那種。”周璟睿見好就收,給她讓了槐樹下的椅子,起身朝著書房去,回房鬆了一口氣,還好今回來的早沒被逮著。
甘洛站在濟安堂門口敲了敲門,平日裏袁老頭兒早開門了,今兒是怎的了?
等了一會兒,正打算回去,木板門“咯吱”挪了一片(單片的木板拚成的門,木板與木板間有凹槽嵌套)。
木板後鑽出一顆腦袋,病怏怏的,正是袁老頭兒,朝著甘洛招了招手,“丫頭進來。”
看袁老頭兒臉色不好,加上一個噴嚏接著一個,不由道:“您先進去,外麵刮風。”
“沒事兒,赫,過來搬藥。”袁老頭兒見自行車後座的三捆益母草,朝著屋內招呼。
“不重,我一個人抱的動。”
甘洛架好自行車,解開後座的繩子,一手提起一捆朝著屋內走,後院傳來腳步聲,不過一會兒到了甘洛前麵,伸手幫她接了過去,抬頭一見來人相貌,甘洛楞在原地,“你是……”
“怎麽,不記得了?”袁老頭兒靠著門邊,見甘洛楞楞的樣子打趣,“以前的,赫胖墩兒。想起來沒?”
“赫胖墩兒?”甘洛不敢置信,那個脖子三圈肉的袁楚赫?看著麵前‘膚白貌美’的家夥,甘洛心道胖子都是潛力股啊。
“矮子長高了嘛。”袁楚赫看著甘洛,臉上滿是燦燦的笑容。
“我現在可不是矮子了。”甘洛撇嘴,好歹她是超出班裏平均身高一厘米的人。
袁老兒幫甘洛的自行車推進了屋子,甘洛取下餘下的一捆益母草,“還是放在老地方?”
“嗯。你們先聊,我去看看藥煎好了沒。”袁老頭兒背著手走遠,看了一眼兩個孩子立著的方向嘴角帶著笑。
甘洛點零頭,她和袁楚赫有四五年沒見了,他突然回來她確實有些詫異,“你不是隨叔叔去鱗都嗎?怎麽回來了?”
“爺爺病了,我爸回來探望,我也就跟著回來陪陪他。”
甘洛扭頭看了一眼袁老頭兒離開的方向,算算,他今年也快七十了,下周是她滿十四歲生日,如果她記的不錯,袁楚赫今年,也應該滿十八了。
“爺爺給我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情。”袁楚赫將手裏的草藥擱在竹架上,看著麵前還不到他肩膀的女孩子,想到以前,嘴角不由帶著笑,“比以前乖巧多了。”
“還好,沒多大變化吧。”甘洛聳聳肩,轉眸看他,“到是你,目測可有一米八嘍,第一眼我還認不出。”
“差不多。去那邊坐會兒。”
袁楚赫指了指柯蘭樹下的棋盤,多年不見,聽爺爺她今會過來,想了一肚子話,可見著,卻又不知道些什麽,而且他能感覺的到,甘洛對他不似以前熟絡。
甘洛點頭答應,跟著他一齊走到柯蘭樹下,一股襲香縈繞,悵然笑道:“感覺還和以前一樣。”
記得轉學再次搬家,客居陽河,那時她轉學到這裏,夜間有夢魘,一個多月拖的她瘦成了皮包骨,媽媽就常到濟安堂抓藥溫養,恰逢他爸爸回鄉便接了她這個病人並對她進行心理治療,也是在這裏認識的袁楚赫,當時還是一個三步一喘的胖子,比她大四歲。
“這幾年棋藝有沒有退步?”袁楚赫盤腿坐到棋盤一側的蒲團上,抬眸看著她。
甘洛在他對麵坐下,“有空會和袁爺爺對弈幾局,隻能不生疏。”
“還是和以前一樣,你先。”她撚起黑子,抬手示意袁楚赫,對方正打量她,一張俊臉棱角分明,時候她笑過他桃花眼娘氣,現在到是這雙眼睛最出彩。
“怎麽,你也認不得我了?”見他不下棋,甘洛索信也坐直腰打量他,“看了半,有什麽不一樣,且別浪費,道道。”
“以前沒發現你眼尾有顆痣。”袁楚赫郝然一笑,白子放於黑子旁側,“長的是有些認不出,以前你臉圓的呀,可沒現在嬌俏。”
“得嘞,我當你誇我。”
院子二樓,袁竹看著柯蘭樹下的兩個人,這幾年不讓袁楚赫回來,是不是有點狠心了?
翻開手裏拿著的文件,袁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居高臨下看著院子中坐在棋盤前的女孩子,過了那麽多年,她為什麽還要去查那件事情?按理,她不會想起才對。
還是,因為其它不可測的原因,讓她想起了什麽?
甘洛察覺二樓看向她的目光,撚起的棋子未落,仰頭禮貌回之一笑,樓上站著的人正是袁楚赫的父親,兩人目光相撞時甘洛莫名覺得有些不安,垂眸未表露情緒,繼續在棋盤上與袁楚赫廝殺。
兵者,詭道也。甘洛以前的棋風正是崇尚劍走偏鋒,詭詐取勝,可今日一局,她卻重在步步為營。
她的棋藝遠不及袁楚赫,但是下到一半,袁楚赫才覺,麵前的女孩子,和以前不一樣,單看她下棋時的狀態和眼神,就讓他有些吃驚。
袁楚赫看著她,雖然步步為營,但是許是真如她所,沒有經常下棋,感覺跟不上來,他的勢頭壓了她不止一頭。
棋盤上黑白蛟龍盤踞,表麵甘洛呈現劣勢,雖棋風沉穩,但在袁楚赫眼裏,她卻是堪堪穩住根基。
一棋破圍,袁楚赫見她負隅頑抗,挑眉道:“還繼續嗎?”
甘洛抬眸一笑,“安知我不能反敗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