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好人

  對於將囚犯扔到魔法陣中化成灰燼的事情，錢鏡絕對相信火柴人的所見所聞。所以，不管那個要塞星的獄卒是真的不知情還是故意有所隱瞞，錢鏡暫時都不想再與他交談，以免被誤導。


  他既然不願離開，那麼就待在牢房中吧。錢鏡拿過來的幾塊軍團麵包足夠他吃上一個星期，而關閉的牢門也能夠提供保護。他之前是個獄卒，若是被熟悉他長相的越獄者發現，那定然是凶多吉少。尤其是那種「你們肯定逃不出去」的態度，只能招來殺身之禍。


  「光滑皮膚的小子，裡面是誰？」


  「一個腦子不是很正常，總之是不想離開的傢伙。」錢鏡回過頭來，這才發現是一隻雙頭食人魔，正用四隻大眼睛看著他。「哇哦，你好高，得有接近三米了吧？怪不得覺得聲音是從頭頂上傳過來的。對了，為什麼你的那個腦袋上有腫包，而且看起來是昏迷的？」


  「他出包袱我出拳，我贏了，暫時控制整個身體。」雙頭食人魔蹲下身子，寬闊的肩膀將錢鏡左右的出路全都擋住。這根本不用比，錢鏡的胳膊也才勉強能和它的手指比較粗細，力量上絕對是被碾壓的結果。


  雙-單頭食人魔一掌拍在錢鏡身邊的牆壁上，咚的一聲悶響。「那些沒腦子的傢伙只知道瞎跑，就沒看到關鍵的東西——我就發現你的本事不錯。雖然你總是躲躲藏藏的，但這裡的牢門都是你的打開的吧？」


  「我不承認也不否認，」錢鏡說道：「你有什麼想法嗎？」


  「我沒什麼想法，只是稍微思考了一小下。之前我的牢門莫名其妙自己打開了，我就出去轉了轉，被揍得很慘。你看，我的頭上現在還有包。」食人魔指著那個昏迷的腦袋上新鮮的腫包，大言不慚地說道：「這件事一定是你做的，不管你怎麼辯解或者不承認也不否認，反正我認定是你。因此，我決定跟著你。」


  「等等，我一時沒轉過彎兒來，你壁咚了我，就是為了說要跟著我？」


  「壁咚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想騙我？那是不可能的，大頭絕不會被騙！」食人魔朝錢鏡呲呲牙、晃了晃拳頭、噴了口臭氣然後說道：「我不會開門，你會開，所以我當然要跟著你，才有可能跑出去。如果你失敗了，我還跟在你身邊，這樣也可以隨手捏死你，報之前挨打的仇！」


  「又不是我打了你，你去找別人報仇。除了這一點外，我不介意你跟著，只要能齊心協力行動就好。」錢鏡捏著鼻子扇扇風：「對了，你嘴巴也太臭了！有多久沒刷牙了？」


  「七年，怎麼啦？我才八歲而已，人生不過剛剛開始！」雙頭食人魔收回牆上的胳膊，撐著自己膝蓋站直身子，說道：「現在，小人人，你開始在前面走，我跟著。」


  錢鏡看看雙頭食人魔然後點了點頭，然後帶路向劉明離開的方向前進。可只是走了兩步，他就停了下來，回頭對食人魔說道：「你能不能將腳步聲放輕些？咱們是要偷偷逃跑，而不是向敵陣衝鋒。」


  「我又大又胖又重，你有意見嗎？」


  「當然有意見。你這樣下去，肯定會被抓住，然後害我也被抓住。我是要逃離這裡，如果必然被抓住，我還不如不跑，在這裡等著被揍一頓拉倒了。」


  「我不想再被揍一頓。」雙頭食人魔捏著昏迷的那個腦袋的下巴想了想：「好吧，你說的有道理，我是應該放輕腳步。其實也很簡單，只需要這樣做就好了。」


  他先把兩個腦袋靠在一起，然後一隻手按在頭頂們上面，另一隻手按住肚皮。在「嘿嘿呼嘿」的咒語聲中，雙頭食人魔的身形在迅速變小。也就是五六秒的功夫，它變得只有一米三四左右的身高，還是胖墩墩的、手大腳大肚皮圓，但是看上去完全沒有兇惡的感覺。錢鏡想到了自己小時候，隔壁鄰居家那個特別貪吃的小胖墩，經常一起分享漫畫書的好朋友。


  「你這樣挺可愛的。」錢鏡評價道。


  「等等，你再說幾遍，我們想多聽聽。」食人魔伸出巴掌，啪啪啪抽醒自己的另一個腦袋：「睡什麼睡，起來啦！用耳朵仔細聽著！」


  雙頭食人魔每個腦袋有一個名字，一個叫做「大頭」，另一個叫做「好頭」，誰也不吃虧。他們也有各自的外號，大的那一個是「厲害」，好的那一個是「強悍」。其實從名字就可以看出，這兩個腦袋都特別喜歡聽好話，尤其是別人奉承和誇獎，而且絕對不吃虧。


  「我很可愛嗎？」「不不不，可愛是我！」


  錢鏡嘆了口氣，「我都說了二十遍了，你們都很可愛。分開看，每個腦袋都可愛，合起來的話那就是特別可愛。」


  「我們覺得你是個很有智慧的人，還很真誠。」雙頭食人魔異口同聲地說道。「我們決定，如果沒能跑出去，我們會給你一個痛快，不會拖泥帶水那種。PiaJi就死了。」


  「PiaJi兩個字該怎麼寫？」錢鏡翻翻白眼。


  雙頭食人魔左右看看，決定給錢鏡演示了一下，它們來到一具越獄失敗者的屍體前，伸出小巴掌，狠狠拍下去，現場汁水四濺——體型變小了，可這傢伙的力量絕對沒有絲毫減弱，或許還因為更加集中而增強。「唔，大約就是這麼寫的。對了小人人，你為什麼要往這邊走？」


  「我的朋友就是走的這條路，我當然要從這邊走，和他們匯合。」錢鏡說到一半，突然靈光一現：「你是不是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要說？你曾經跑出來過，肯定見多識廣！」


  「當然見多識廣。這條路走下去，會碰到一個特別難纏的魔像看守。如果你的朋友比較機敏——就像我一樣——或許還能迅速躲避，找到一線生機。不然一定會變成烤肉的。」


  「什麼！」錢鏡大驚失色。劉明就是走的這條路，而且已經離開很長時間，遠超過他承諾的「去去就回」。難道……他已經變成烤肉了？錢鏡跑了兩步，突然停下來，回頭看著大胖娃娃似的雙頭食人魔。他可不是救世主，貿然衝上去也逃不過送死炮灰的命運，解決辦法還得從這個食人魔身上著手。


  「如果我的朋友遇到麻煩，請你幫個忙好嗎？」錢鏡雙手合十，非常客氣地說道：「我知道你愛聽奉承話，但是我覺得這個時候還是得好好請求你的幫助才行——只是說好聽的，那就有點像是在騙你對不對？你有兩個聰明絕頂的腦子，一定能看破的。所以最終還是這個問題：你能出手幫助我和我的朋友們，然後咱們一起逃出去嗎？」


  「小小人很不錯，雖然稍微還是慢了一些，但還算抓到了重點。」食人魔的兩個腦袋互相看了一眼，同時笑了笑，然後對錢鏡說道：「我們的確是聰明絕頂！！」


  說完，他大搖大擺從錢鏡身邊擠過去，邁著呱唧呱唧的步子，徑直走到前面去了。「小人人，放心吧，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答案當然是可以啦！」


  錢鏡趕忙跟上，兩個人穿過走廊盡頭的門框，從因爆炸而扭曲的鋼鐵門板上小心翼翼跳過去，然後沿著螺旋樓梯向下。雙頭食人魔有過一次走這裡的經驗，錢鏡則有火柴人的偵查報告。雖然劉明將這裡的地形圖吞下肚子，可那圖紙畢竟是錢鏡親手畫下來的，他記憶猶新。


  整個監獄塔樓一共有四層，錢鏡的牢房就在第四層，而它之下的兩層也都是關押犯人的地方。「最值錢、最重要的都在頂層，一般的和很差的犯人則在下面，最下面則是看守們的領地。上次他（兩個食人魔腦袋同時指責對方）就是在那裡被困住了，該死的以太魔像！」


  「以太魔像是個什麼東西？」錢鏡問道。火柴人在它們的報告中沒提到這個以太魔像。不過，也不一定是它們漏掉了，很可能是因為火柴人跟著獄卒出去的，並不是有人越獄的緊急情況，因此以太魔像根本就沒啟動。


  「地水風火四大元素聽說過吧？混合起來就叫做以太元素，或者叫做魔法介質元素。用這種力量驅動的人造魔法生命體，就叫做以太魔像。咂咂，那可是高級玩意兒，我們只有獲得魔法大賽的冠軍，至少也得是單項目的總冠軍，才能買得起一台。噓，小心，放輕腳步，咱們接近了。」


  不用雙頭食人魔提醒，錢鏡已經接到了劉明的精神信號。「越獄的獄友請注意，這裡有以太魔像，小心，這裡有以太魔像。請尋找陰暗地點躲避，避免直接衝突！」


  「有精神信號，聽不懂，不過這聲音挺好聽的……」雙頭食人魔拍拍自己腦袋，好像要把這聲音拍出去似的。錢鏡給他一解釋，食人魔四隻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的朋友也是個好人，知道提醒別人注意。你們星球上的人都是這麼好心腸的嗎？」


  「也有壞蛋，不過是少數。我只和好心腸的人做朋友——其實你剛才也提醒我這裡有危險，所以你也是個好心腸。」錢鏡繼續毫無痕迹地拍著馬屁。「接下來咱們怎麼做？你有兩個聰明腦子，一定會有好辦法。」


  「這取決於你是要衝過去還是退回來，不過兩者我們都不建議。」食人魔說道：「衝過去的話，後面還有個更加討厭的魔法陣，他（繼續互相指責）上次就是在那裡被困住的。對了，那裡沒有門，所以你開門撬鎖能力在那裡估計也用不上。」


  「那咱們就先退回來，從其他方向看看能不能繞過去。」錢鏡想到了「全裸獄卒」的話。那傢伙說的有些太絕對，比如從內部突破是不可能成功的，錢鏡並不會全信。不過，從塔樓外面繞出去，這並不失為一種好思路。


  「行，我們就把你的朋友先接回來。」雙頭食人魔摩拳擦掌，八根粗短的手指間有閃電不斷跳躍。「你在這裡稍等一下。對了，讓你的朋友們別打我們，誤傷了就不好了。」


  「別！我朋友就是讓我在這裡稍等一下，然後就看不見了，我還是跟你們過去吧。」錢鏡覺得在食人魔身後藏著，比單獨留在螺旋樓梯間要安全一些。「而且，我也想看看以太魔像是什麼樣子的，長長見識。」


  「看？你是看不到以太魔像的，小人人。」


  食人魔沒有進一步解釋就當先走去，錢鏡緊跟在後面，對通道裡面喊道：「劉明，友軍過來了，別誤傷。」


  「錢鏡，回去，別過來！以太魔像不是你能對付的！該死，它聽見聲音了，又開始動了。」


  螺旋樓梯的最下面只有一個出口，原本的鋼鐵大門只剩下一半，另一半被某種利器斬碎，碎片鋪了滿地。就在門邊上，一具同樣被切成兩半的屍體趴在地上。「額頭上長角，屁股後面有細長尾巴，肯定是混沌血統的外星人，咱們的獄友。這就是反應慢以及力量差的下場。就這水平還想參加魔法大賽，真是不自量力。」


  雙頭食人魔帶著錢鏡來到門邊蹲下，刻意囑咐他小心避開門框的區域，防止被以太魔像攻擊。隨後，他從地上撿起一塊鐵板，開始用閃電手指在上面摩挲，不斷擦下碎屑來。


  「以太魔像是看不見的，不過它並非扭曲光線，而是用魔法向外發送讓人看不見聽不到的心靈信號。我們有兩個腦袋，別看整天吵架，但沒人能夠同時欺騙我們兩個，以太魔像也不行。」雙頭食人魔很快就用閃電燒灼並打磨出一塊光滑的鏡面，操控它緩緩升到空中。「以太魔像騙不了沒有心靈的鏡子，所以咱們可以利用鏡子清楚看到它。只要能看到它，就能判斷它的行動，找機會溜回來。」


  鋼鐵鏡面緩慢飄過去，雙頭食人魔和錢鏡瞪大眼睛往裡瞧。這時，從房間裡面傳來一陣毫無感情的宣言：「廣播，請注意：我們不想殺死你們中任何一個人，我們不喜歡殺死你們中任何一個人，但你們若不投降，請相信，我們會殺死你們每一個人——或遲或早或是現在。」


  一道手指粗細紅色的射線突然飛來，將半空中的鋼鐵鏡面一切兩斷，如同撕開一張衛生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