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平煙雨息
江若琪心中激惱,衝動之下,一刀用上十成的力道,照著秦南晟的頭頂劈了下去。眾人見狀大驚,司馬碧傑在一旁見了,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
眼見這一刀就要斬到,卻還不見秦南晟閃躲,江若琪大吃一驚,手上勁力急忙收住。雖然這一刀沒有運上法訣,但十成之力豈能說收就收?江若琪匆忙之間,隻將長刀的勢頭偏到了一邊,“唰”的一下,秦南晟的肩上立時多了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浸濕了衣襟,沿著桌上的木紋蔓延開來。
“啊!”江若琪一聲驚叫,長刀被甩在了地上,看著秦南晟不住流出的鮮血,問道:“你……你……你……你怎麽不躲開?”
江若琪本來就不是真的要殺秦南晟,隻是秦南晟令自己難堪,故而出刀顯威。江若琪又哪裏知道秦南晟中了斷魂禁神散,無法動彈?
沈菁見狀,往江若琪麵前一站:“他是好人,你為什麽出刀傷他?你也是壞人!”
說罷,沈菁握了個法訣,向江若琪一指:“破!”但卻是一絲涼風吹過,什麽事情也沒發生。
“咦?為什麽?我法訣明明沒有錯啊!”沈菁前一刻還在為秦南晟打抱不平,這一刻便因為自己施展仙法失敗而疑惑,司馬碧傑見沈菁沒個常性,心中嘀咕:“這沈姑娘怎麽這樣?”
江若琪也不理睬沈菁,急忙上前查看秦南晟的傷勢,撕開秦南晟肩上衣襟一看,傷口切肉見骨,江若琪新下好生懊悔,再看秦南晟,就算受了這麽嚴重的刀傷,依然麵不改色,眼睛始終沒有睜開,隻有眼皮因為痛楚而不住的顫抖。
江若琪心下佩服起秦南晟來,轉頭對司馬碧傑道:“把玉膚散拿來。”
“哦。”司馬碧傑應了,從腰帶裏掏出了一包藥粉,交給江若琪,江若琪“唰”的一下,撕下了長袍的衣袖。司馬碧傑見狀,一臉心痛,想叫卻又不敢叫出來,隻在心中呐喊:“我的長袍!那可是玄冥絲製成的啊!”
玄冥絲乃是將無數蠶絲搓在一起,加入玄鐵精粉後,再丟入火種熔煉得來的一種製衣材料,韌性奇佳,尋常兵器根本奈何不得。由於製造極為艱難,稍一不慎,便會被火焰高溫燒毀,故而價值極高,司馬碧傑這一件玄冥絲長袍,便可置辦千畝上好良田了。司馬崇嘉溺愛兒子,深怕兒子有什麽閃失,便將這罕有的長袍給了司馬碧傑。這價值連城的東西,就這麽被江若琪撕掉了小半截袖子,司馬碧傑如何不心痛?
“這玉膚散是敬神莊我表舅研製的靈藥,可止血生肌,隻是有些疼痛,你耐著些。”江若琪心中對不住秦南晟,說話的語氣也柔和了下來,軟文細語傳入秦南晟的耳中,秦南晟的腦子兀的一抖,睜眼看著沈若琪。
秦南晟傷在肩上,沈若琪為其處理時臉貼著臉,秦南晟看不見沈若琪的麵容,卻能感覺到沈若琪正十分仔細的將藥粉灑在了自己的傷口之上。頓時一陣劇痛,猶如萬針齊刺般湧上心頭,秦南晟麵上雖然沒有變色,但額頭上已布滿了汗珠,順著麵頰,一滴一滴的滴在桌麵上。
秦南晟正忍受著劇痛,耳旁又傳來江若琪的呼吸之聲,一縷香氣飄過,秦南晟心神蕩漾,仿佛江若琪的呼吸能衝淡痛楚一般,秦南晟竟也感覺沒那麽痛了,眼皮劇烈的抖動略有平複,額上汗珠也不再向外滲出。
江若琪之母竇燕自幼學醫,對醫道頗有心得,江若琪耳濡目染,也學得了竇燕的這份本領,雖然不屬絕世神醫,小傷小毒,也就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江若琪為秦南晟上好了藥,又用玄冥絲半截袖替秦南晟包紮完畢,立起身來,笑道:“好了。”
司馬碧傑見自己的玄冥長袍遭到江若琪的粗暴對待,已十分心痛,現在又被當做紗布來用,心中更慘:“我的……我的……”
沈菁見江若琪給秦南晟包紮,笑道:“原來姐姐你是個好人。”
江若琪見沈菁一會東一會西,心中詫異不已:“這世上竟有這麽傻的人?”
沈菁蹦蹦跳跳的跑到徐之桓身邊,拉著徐之桓的手臂:“之桓,之桓,起來帶我去玩。”
徐之桓哪裏動得了?沈菁見狀,生起嬌氣來:“你為什麽和小白都趴著不動啊?”
徐之桓心中叫苦:“我也不想啊!”
秦南晟的心中卻極為震驚:“小……小白?”
司馬碧傑見二人從先前到現在一直不動,心中疑惑,道:“表姐,他們情況不對,是不是中毒了?”
江若琪也覺得奇怪,上前給二人搭了脈,探得二人體內的靈氣極為紊亂,似乎是中了毒,又似乎沒有中毒。江若琪無法下斷論,便對秦南晟道:“小白兄,我問你問題,若是,便眨一眨眼。”
江若琪聽神經稱呼秦南晟為小白,便以為秦南晟姓白,秦南晟卻大為肝火:“白兄就白兄,為何還要在前麵加一個小字?”本來秦南晟想一閉眼,幹脆不理睬江若琪的,但斷魂禁神散十分厲害,拖得越久,功力便被蠶食得越多,於是忍了下去,眨了眨眼。
江若琪見秦南晟眨眼,便問道:“你們是不是中了毒?”秦南晟眨眼應答。
江若琪急忙往衣內一摸,卻發現不是自己的衣服,轉頭對沈菁道:“小妹妹,我的衣服裏有包藥,解毒的,快給我!”
“好。”沈菁急忙答應,伸手往江若琪的衣服內探去,果然有一包藥粉,遞給了江若琪。
江若琪將藥粉接過,對秦南晟道:“是藥三分毒,我家的九靈散雖能解百毒,引子卻也是毒物,用藥時,無論有什麽異狀,你千萬不要運靈氣抵抗,否則必然毒上加毒。”
秦南晟眨了眨眼,江若琪說了一聲“好”,便將一包藥粉倒入了秦南晟的口中,藥粉隨著唾液溶解,秦南晟頓時感覺靈氣仿佛要從四肢百骸抽出體外一般,心中大駭,若不是江若琪有言在先,秦南晟必定要抵抗,隻是現在秦南晟向抵抗也不可能。
片刻之後,秦南晟體內的靈氣運轉正常,力氣漸漸恢複,已經能動,秦南晟一下便坐了起來,但靈氣仍然被斷魂禁神散蠶食著。
江若琪一喜歡,正要問話,秦南晟便焦急開口:“快救之桓!”
江若琪先是一愣,點點頭道:“好,不過我身上沒有九靈散了,我派弟子又還沒到,要等一等。”
話音剛落,便聽幾個聲音傳來:“小姐!小姐!”江若琪衝著秦南晟一笑:“到了。”站起身來,向閣樓外看去,隻見三個身穿白衣的男子騎著駱駝,神色匆匆的在街道上大喊著,正是此時那些被激戰嚇跑的居民們又回來了,見到騎著駱駝的三人,都麵露詫異神色。
江若琪揮手道:“在這裏!你們怎麽這麽慢?”
一個弟子道:“是小姐和碧傑少爺的馬太快了,我們追不上啊!”
“廢話少說!快拿兩包九靈散上來!”
三個弟子匆匆到了閣樓之上,將九靈散交給了江若琪,江若琪給徐之桓服了,徐之桓忍受過靈氣似乎要被抽離的怪異現象之後,也恢複了力氣,坐起身來。
江若琪將一包藥粉遞給沈菁:“小妹妹,你也中毒了吧?快服下九靈散。”沈菁一臉疑惑,眨著水眼:“中毒?中什麽毒?我好得很啊。”
江若琪哪裏肯信?伸手便去搭沈菁的脈搏,剛一接觸,便“啊”的一聲,縮回了手,驚問道:“你的手怎麽如此冰涼?”沈菁笑嘻嘻的道:“我從小就是這樣的。”江若琪呆了呆:“哦。”才又去搭沈菁的脈搏,隻感沈菁的靈氣異常安穩,不由得吃了一驚。
修行之人,吸納了毀氣與幻氣,在體內形成靈氣,這種巨大的力量與身體很難相容,靈氣在體內時時跳動,隨時都會有反噬的危險,修行者必須時時警惕。修為越高的人,越能讓靈氣平靜下來,歸於己用,但無法完全壓抑住這天地之力。就連聶晨與徐暮這種高手,靈氣依然不時會有波瀾。
但沈菁體內分明有靈氣,卻就像完全與沈菁融為一體了一般,仿佛沈菁就是靈氣本身,這讓江若琪感到不可思議,心道:“這個小妹妹,剛才難道是故意沒使出仙法來?”
能做到讓靈氣完全與靈氣平複,是修行者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沈菁的靈氣,不由得讓江若琪浮想聯翩,但這靈氣又十分微弱,分明連字號也排不上,弄得江若琪莫名其妙,鬆了手:“怪了。”
徐之桓與秦南晟一聽,大吃一驚,齊聲問道:“怎麽了?中毒很深麽?”
江若琪搖搖頭:“不,小妹妹完全沒有中毒。”徐之桓與秦南晟這才鬆了口氣。江若琪心道:“這種奇怪的事情還是第一次遇到,回去我得去問問娘。”
徐之桓笑了笑:“碧傑,若琪姐,這次多虧了你們及時趕到。”
江若琪道:“哪裏話,徐伯伯的兒子有事,我們怎麽會不管?倒是你,太不夠意思了啊!偷偷跑出來,要不是碧傑告訴我,我還被你蒙在鼓裏,你是不是不把我這個做姐姐的當回事啊?”
徐之桓以微笑回應。
司馬碧傑在徐之桓頭上打了一拳:“我說你小子怎麽突然消失了呢,原來是拐了沈姑娘!”
徐之桓正色道:“碧傑!別胡說!”司馬碧傑見徐之桓神色正經,便收住口不說了。
司馬碧傑在徐暮門下學習箭術時,對徐暮的蓋世神功十分欽佩,這欽佩之情也蔓延到了徐之桓的身上。司馬碧傑與徐之桓既是同窗,又是好友,司馬碧傑向來對徐之桓這位師兄敬畏有加。
由於三家走得密切,徐之桓、司馬碧傑、江若琪自小在一起長大,感情非常深厚,江若琪大二人兩歲,便以大姐自居,二人也習慣江若琪做大姐了。
徐之桓與秦南晟的毒雖然解了,但並沒有解透,靈氣依舊被毒性蠶食著。徐之桓看了秦南晟一眼:“師兄,這……”秦南晟眉頭一皺:“疏忽了,我沒有料到薛有財竟然有斷魂禁神散。”
“斷魂禁神散?那是什麽?能吃嗎?”沈菁聽到了新鮮食物,好奇心又發作起來。
徐之桓與秦南晟齊聲叫道:“不能!那是毒藥!”沈菁低下了頭,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一般:“哦。”
江若琪一聽,大吃一驚:“斷魂禁神散?那不是巫蠱神官的獨門秘毒嗎?已經失傳十幾年了,你們怎麽會中這個毒?”
“表姐,”司馬碧傑疑惑問道:“斷魂禁神散真的像傳聞中的那麽厲害?難道連表姑也治不好?”
江若琪緊皺眉頭,緊咬下唇,雙手握拳:“解不了。”
司馬碧傑一驚:“那怎麽辦?這樣下去之桓豈不就……”
徐之桓與秦南晟看著彼此,沈菁無憂無慮靠在斷掉的閣樓護欄,眺望欣賞著四周的景色。
江若琪思索了片刻,道:“這世上隻有巫蠱神官能解這種毒。”頓了一頓,對司馬碧傑道:“碧傑,你回敬神莊去,將這事告訴表舅,看看表舅有沒有什麽辦法。”然後又對三個弟子道:“你們回去告訴娘親,就說我要留下來照顧之桓,暫時不回去。”然後湊到三人耳邊悄悄的說:“我告訴你們……”三人連連應承,下了閣樓,騎駱駝離去。
江若琪見司馬碧傑還站在原地,喝道:“臭小子!還愣著幹嘛?你要等之桓被毒死才去嗎?”司馬碧傑嚇了一跳:“哦!我馬上去!馬上去!”急忙下了閣樓,跨上黑馬飛馳而去。
江若琪衝著徐之桓一笑:“我們走吧!”
還不待徐之桓與秦南晟發問,沈菁便跑了過來:“姐姐,我們去哪裏?”
江若琪嗬嗬笑道:“去給你買漂亮的衣服。”沈菁一聽,高興的歡呼起來:“好呀!姐姐要給我買衣服!”於是跟著江若琪走下閣樓去。
徐之桓與秦南晟呆在原地,江若琪轉過頭來:“走啊,難道你們就讓我這樣穿著嗎?”二人幡然醒悟,也跟下樓去。
秦南晟見沈菁天真無邪,對人沒有半點防備,對徐之桓道:“之桓啊,看來我們以後的麻煩大了。”徐之桓嗬嗬笑道:“我習慣了。”
秦南晟突然想起一件事,跑上前去:“沈……菁兒!”沈菁回頭看了秦南晟一眼:“怎麽啦?小白。”
秦南晟猛的愣了一下,麵上擠出笑容:“額……菁兒,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白?”
沈菁眨巴眨巴眼睛:“為什麽?我覺得很好啊,你看你的頭發白白的。”
秦南晟聞言,呆若木雞,隨即屈服:“好吧……我認了。”
徐之桓與江若琪聽了,都覺好笑,徐之桓抿著嘴,忍不住噴出一個笑聲,江若琪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搞得秦南晟心中好不糾結。
那綿綿的細雨漸漸停下,街道上的行人又逐漸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