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在哪裏
冷冷的殘月孤獨的掛在夜空,像一塊破碎的冰疙瘩冒著寒氣,用盡全身力氣也無法照亮惱人的黑夜,它明亮卻不紮眼。饑餓的貓頭鷹瞪大了眼睛,目光比月光還要冷,還要無情,它仔細地環視著周圍,搜尋獵物。或許,想要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就必須學會躲在角落,以掠食者的姿態在關鍵時刻給獵物致命一擊,不帶有任何的情感。風力依舊不減,惹得樹木發怒咆哮,大晚上的,想睡個安穩覺都不成。河水的流速也隨著風加快了,拍打在父親的臉上。不知過了多久,父親醒了,他感到頭皮發麻,渾身冰冷,等他踉踉蹌蹌的站起來,隻有殘破的月亮冷冷的照著他,貓頭鷹時而發出咕咕的叫聲,帶著陰冷和詭異,穿過樹林和空氣,消失在黑夜裏。父親艱難地爬上小橋,早已忘記了疼痛和寒冷,發瘋般跑向秀秀等待他的地方。黑夜,被父親的身影劃出了一道口子。秀秀,我的女兒,你一定嚇壞了吧,你一定在吧嗒吧嗒的掉眼淚吧,你一定會在原地等父親吧;我的女兒,別怕,父親馬上過來找你,帶你回家;我的女兒,等著父親,等著父親。 如果說風是無情的,為何它一直和樹繾綣,總是留戀;如果說草是無情的,為何它們總紮根黃土,春風吹生;如果說木是無情的,為何它願意讓青藤纏繞,予其依靠。可是,親愛的風啊,草啊,木啊,你們為何不能把我的女兒留住,你們怎麽忍心放開手,看著她遠去,不給我留下一絲的痕跡。風兒啊,求求你再大一點,把一個父親的嘶喊帶得更遠一點,帶給他的秀秀,讓她知道父親並沒有丟下她,父親在找她,在喊她。絕望的父親一路找,一路嘶吼,早已見慣了風浪的父親從未像現在這樣害怕,他的秀秀會在哪裏,他會永遠失去這個女兒嗎,他還沒來得及和女兒說聲生日快樂,還沒來得及說聲愛你,就消失在他的生命裏。我們總是羞於表達,把想說卻認為肉麻的話深埋心底,殊不知,這些話在關鍵時刻是至關重要的。如果父母曾經告訴秀秀他們愛她,或許,秀秀會乖乖的等在原地,等待著疲憊的父親,回家見到溫柔的母親,還有那碗奢侈的長壽麵。 母親早已焦急地在門口張望,看到父親行屍走肉般回到家,母親的聲音顫抖著“秀秀呢?”父親那雙早已被生活磨去光華的眼睛裏湧出滾滾的淚,猶如岩漿般滾燙,劃過臉頰,留下無法愈合的傷口,然後滴到心裏,滋啦啦的灼燙著鮮紅的心髒,留下一個個焦黑的疤。母親傻了,石雕般站著,感覺不到眼淚的溫度,定定的望著敗寇般的父親,“她去哪兒了?”聲音更小更抖了,父親低著頭,忘記了怎麽說話。拳頭雨點般落在父親的胸膛“我的女兒,你還我女兒,還我女兒??????”母親的哭鬧那麽無力,再多的言語也形容不了現在的母親。姐姐和弟弟被父母的哭聲吵醒了,姐姐已然明白,默默的在那裏掉眼淚。弟弟也張著小嘴,哇哇哭鬧。親愛的弟弟,你也知道最疼你的二姐離你而去了嗎?你會想她嗎?等你長大了你會去找她嗎?這個貧窮卻溫暖的小家庭,從今往後便猶如今晚的殘月,冷冷的,碎碎的,無法拚湊補全。 秀秀,懂事的秀秀,聰明的秀秀,你不知道這個黑夜裏除了冷月,還有一盞溫暖的燈為你亮著,還有一碗長壽麵等你回來享用,還有,愛你的親人。秀秀,你不知道是你拋棄了父母,並不是父母拋棄了你。秀秀,你不知道家裏這張溫暖的小火炕上還有你的位置,卻失去了你的氣息,外麵冷冷的夜會不會讓你想起暖暖的家。 那碗長壽麵一直坐在低矮的桌子上,早已涼透。 夜裏,家裏的燈從未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