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拿自己做賭注
海平線分隔著海與天，看似是二者交匯的地方實則是永遠觸碰不到的平行線。隻有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才會發現，二者相隔的是整個海與天。
冷楓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迷迷糊糊地睡著，身上的白襯衫像一團揉碎的紙，皺皺巴巴地貼在身上。茶幾上零落著十幾瓶啤酒，淡黃色的液體從茶幾的邊緣滴落在地毯上，濕了一大片。
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吵醒了冷楓。
冷楓站起來去開門，腳下的啤酒瓶被踢的遠遠的。
冷楓開門一看，是殷娜，“你怎麽來了？”
殷娜把手裏的兩袋東西往上一提，“來給你做飯吃。”
冷楓的語氣沒有絲毫的感情，“不用，我不餓。”
“我餓！”殷娜一字一句地說，“我早上一起來就跑到超市裏去買東西了，到現在都還沒吃早飯呢，你好歹讓我進去喝口水吧！”
冷楓沒辦法，隻好側過身，示意殷娜進來。
殷娜把東西放到廚房裏，開始“叮叮當當”地做早飯。
冷楓回屋換了身衣服，洗了把臉，就到廚房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地方。
殷娜知道冷楓心裏不舒服，也就不讓他幫忙，故意嫌棄地說：“行了行了，別在這兒瞎轉悠，你要是真沒事兒幹，就去把客廳收拾了，啤酒瓶子扔一地，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開酒廠的！”
冷楓什麽都沒說，轉過身就去收拾客廳。
都是曾經愛得刻骨銘心的人，殷娜十分理解冷楓現在的心情。可是感情上的傷，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痊愈的，隻有讓它自己慢慢地結了痂，疼痛才會有所緩解。
吃完早飯，殷娜對冷楓說：“你去上班吧，我把這裏收拾完了就回去。這個已經家被你禍害的不成樣子了。”
冷楓沒有說什麽，穿上外套就走了。可是到了門口，冷楓停下了腳步，“這裏不是家，隻是一棟房子而已。”
對他來說，沒有了傲藍，再溫暖的地方，也不是家。
冷楓走後，殷娜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廚房。她來到冷楓的臥室，整整齊齊的，看得出來已經好幾天沒有人睡過了。
殷娜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喂。把我訂好的東西送來吧。”
等到冷楓下班回家，他打開門，突然覺得自己走錯了一樣，這是他的家嗎？為什麽全都變了？如果不是那為什麽自己的鑰匙能把鎖打開？
冷楓發現客廳裏那架淡藍色的鋼琴不見了，換成了一盆他不認識的綠色植物；天藍色的窗簾變成了米白色；傲藍喜歡的ＣＤ也都不知去向……
冷楓正疑惑著，殷娜就從臥室裏出來，“回來啦！”
冷楓指著眼前的一切，質問她：“這是你幹的？”
殷娜點點頭，“對呀！喜歡嗎？”
冷楓把殷娜推到一邊，向臥室走去。
臥室裏所有傲藍的照片都不見了，床單枕套也都換了顏色，傲藍放在床頭櫃上的書消失了，就連梳妝台上傲藍的化妝品和香水也都不見了。
冷楓惡狠狠地瞪了殷娜一眼，轉而跑向浴室、廚房、陽台。都沒了，所有關於傲藍的一切都沒了……
冷楓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衝著殷娜咆哮：“誰允許你這麽做的？”
殷娜可能是被冷楓吼慣了，滿不在乎地說：“我自己決定的。”
冷楓大步邁到殷娜麵前，咬牙切齒地問：“你把她的東西弄到哪兒去了？”
“丟了。”
冷楓頓時覺得一腔熱血湧上心頭，他緊緊攥著拳頭，努力抑製住抬手給她一巴掌的念頭，“把你的東西都帶走，把她的東西給我弄回來，把房間恢複成原來的模樣。”
殷娜揚著臉，絲毫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還有意義嗎？”
冷楓氣得渾身發顫，“跟你沒關係。”
殷娜絲毫不避諱冷楓凶狠的目光，“別傻了，你們已經離婚了，她再也不是你的冷太太了，你們不是夫妻了。你忘了嗎，你跟我上床的時候她就已經離開你了……”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打在殷娜的臉上，粉嫩的臉頰瞬間冒出五個手指印。
冷楓這一巴掌也打醒了他自己，他頓時覺得自己太不應該，不管殷娜犯了什麽錯，打人終究是不對的，尤其是打女人。
冷楓不知道該說什麽，就隻能呆呆地站在那裏。
殷娜臉上笑著，可眼淚卻止不住地掉下來，“很好，很好。這一巴掌是我應得的，我沒有經過你的允許就丟掉傲藍的一切。”
“殷……殷娜。”冷楓剛想安慰殷娜，就被殷娜反手一巴掌給打了。
“可是你別忘了！”殷娜緊緊盯著冷楓，“你已經親手簽了離婚協議書，她不是你的妻子了，你為什麽還要守你著跟她的回憶來折磨我？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麽要跟我上床？不要以為你自己有多癡情，你其實和其他男人都一樣！紅玫瑰和白玫瑰你都想要！”
殷娜說完就衝出門，隻留冷楓一人傻站在原地。
是啊，一切都變了，還留著那些身外之物有什麽用呢？不要假惺惺的說為了紀念或是想念誰誰誰，如果她或他真的在你心裏，還用得著這些東西來提醒你嗎？
人天生就是會撒謊的動物，無論是欺騙別人還是欺騙自己。
所有喜歡睹物思人的人，都隻是放不下而已。因為放不下，所以想留下她或他的一絲氣息，然後就寄予在某件東西上，仿佛他或她還在自己身邊一樣。
真是可笑！
窗外，夕陽已經西下，徒留一抹橘皮紅卡在天與地之間。
冷楓站在窗口，想著傲藍以前最喜歡在這裏看夕陽，打開一罐啤酒，靠在窗子旁輕輕翻閱一本……
對了，書房！
冷楓突然想到傲藍的書房。就算殷娜把房子變了一個樣，可書房裏那麽多書她總不能全都丟出去吧。況且那裏還有冷楓的書，殷娜應該不會丟。
冷楓大步來到書房，他鬆了一口氣。還好，書房還是原來的樣子。
冷楓翻看著傲藍讀過的書，從前的一幕幕恍若電影。
那本《山楂樹之戀》讓傲藍哭了好久，他記得她說過如果有來生，她要當靜秋，然後碰到老三，再來一場生死離別撕心裂肺卻又平平淡淡的戀愛；她還喜歡《一個女人的史詩》中的田蘇菲，敢愛敢恨，不管結果怎樣她都會去試一下，傲藍說這是她最羨慕的；她還說過《王貴與安娜》裏的安娜活得很瀟灑，雖然很多人都不認同她的看法，但她不介意，她說她就是這麽認為的，沒必要因為別人而改變自己的想法……
傲藍就是這樣，她不喜歡別人跟她談論對某本書的看法或者是對某個人的評價，她更討厭別人試圖改變她的看法，那樣會讓她很不爽。但是她會尊重，尊重別人的想法。所以很難見到傲藍對某個人愛搭不理，可如果你仔細觀察，如果她不喜歡這個人，她會用微笑來代替，眼睛不會變成月牙的禮貌的微笑。
冷楓拿起書桌上的《一個女人的史詩》，傲藍把一頁給折了起來。冷楓翻開那一頁，看見傲藍在那裏用鉛筆劃出一段話：女人這一生，其實都是在賭，用自己的身體賭，用自己的愛情賭，用自己的命運賭。賭贏了，你就贏得了一輩子的幸福，賭輸了，你就輸掉了所有，甚至是前世與今生。
傲藍在賭，殷娜也在賭。隻不過現在還沒有分出誰贏誰輸。
或許，在愛情裏，根本就沒有輸贏。
冷楓掏出手機，他對殷娜多少還是有些自責。
漫長的等待之後，殷娜接了電話，“有事嗎？”語氣冷冷的。
冷楓自知有愧，柔聲說道：“你……在哪兒？”
“在我的房子裏。”
“哦。”冷楓抿了抿嘴唇，“今天……對不起，我不應該……打你，你……沒事吧！”
“沒事兒，死不了。”殷娜嘴上說得輕鬆，心裏卻十分不滿。一想到冷楓對傲藍連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對她卻能下這麽重的手打她，她總覺得委屈。
“要不……我……晚上帶你去……吃飯。”冷楓想彌補自己的過錯，卻不知道該怎麽做，因為傲藍以前從來沒有耍過小性子。
“不用，我不餓，你自己吃吧！”殷娜毫不客氣地掛斷電話。
冷楓在電話另一頭聽著“嘟嘟”的聲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殷娜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氣，她想和冷楓斷絕聯係，可是她做不到，隻是因為她還愛著他。就算冷楓打了她，她也一直在幫冷楓開脫：今天是她不好，是她有錯在先；冷楓剛才不是打電話過來認錯了嘛，說明他已經後悔了……
殷娜不斷地說服自己，直到自己都感覺煩了。她把被子往頭上一蒙，睡覺，不想了！
冷楓盯著已經黑屏的手機歎了一口氣。
算了，還是去找她方麵認錯吧。
路上的霓虹開得正豔，清風如水一般劃過臉頰，忙碌的人們還在忙碌，飛舞的昆蟲還在飛舞。
其實，何止是女人在賭，世間萬物都在賭，用他們的身體賭，用他們的愛情賭，用他們的命運賭。
隻不過，在這場賭局裏，傲藍是理智的賭徒，不會賠了自己：而殷娜卻下了重注，賭注就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