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一點線索
「那又怎麼樣。」田好義眼珠轉了轉。聲音變得十分不滿:「你怎麼幫對方說起話來了。」
童海舟本意上不想幫任何人說話。只是想事情儘快結束。就在今天早晨。他從一個手下那裡聽說了一件事。
明海市有一家老牌紡織企業。多年來一直處於破產的邊緣。前段時間。南方的一個服裝商來考察。看上了這間廠子強大的生產能力和豐富的行業經驗。想要全資收購。
如果收購成功。工廠的壞賬和工人安置等問題就能全部解決。還可以給明海創造大量就業崗位。並繳納巨額稅金。這是雙贏的一件事。於是在市府強力推動之下。雙方談判順風順水。
可眼看就要簽字了。服裝商卻突然變臉。拂袖而去。事先準備好的合同就此變成了一堆廢紙。明海市也因而要面臨數千萬計的損失。
原來。這個服裝商的兒子是潮汕幫的。工廠長長的兒子則是東北幫的。在這一次衝突中。前者被後者給打傷了。
雖然這樣的巧合可以被視作個案。但事情繼續牽扯下去。很難說是否還會扯出其他什麼來。眼下市府已經施加壓力。要求童海舟儘快結案。估計不久之後其他方面也會傳來類似意見。
所以。聽到田好義這樣指責。童海舟也沒生氣:「我只是實話實說。東北幫雖然受傷不少。但傷人同樣很多……」
「別和我說這個。」田好義毫不客氣的打斷了童海舟:「什麼東北幫、潮汕幫的。和我一點關係沒有。我不管他們幫派毆鬥是因為什麼、斗出來了什麼。我現在只知道我兒子受傷了。打我兒子的要為此付出代價。」
童海舟淡淡提醒了一句:「你兒子是東北幫成員。」
「這件事我剛開始不知道……」田好義多少有些緩和了口氣:「我們都是搞法律的。怎麼可能讓自己家孩子參與幫派。哪怕是學校裡面的也不行。現在我知道了。等這小子傷好了。帶回家好好教訓一頓。但在眼下。不能就這麼算了。」
「你想教訓兒子。是之後的事情。至少在當前。他畢竟還是東北幫成員。」童海舟拿出一盒煙。給田好義點上了:「你想辦了潮汕幫的人。同樣。潮汕幫也想辦了東北幫的人。這樣爭下去沒意思。不如大家各退一步。」
田好義很狠抽了一口。讓辛辣的煙霧充盈肺部。然後緩緩吐出。淡淡的煙霧。多少沖淡了辦公室里緊張的氣氛。田好義的語氣更加緩和了:「要是我家小兔崽子犯了什麼事。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至於其他人。我管不了。」
「你的意思是……」
「潮汕幫要辦東北幫就辦。礙不著我姓田的什麼事。」
「你可以不管別人。但朱旺平。你不能不管。」
田好義聽到這話。當時就是一驚:「這裡面怎麼有他的事。」
「當然有了。他兒子朱宏可是東北幫一個骨幹呢。這一次傷了潮汕幫幾個人。現在人家家長也是要求嚴辦。」
「真的。」
「咱倆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你覺得我有必要騙你。」
田好義終於不再堅持了:「這……看來真要考慮一下了……」
「我了解過了。朱旺平這幾天在閉門開會。估計散會之後馬上就會飛過來。」微微笑了笑。童海舟接著說道:「我相信他到了之後。會和你說跟我一樣的話。」
童海舟之前打聽過。朱旺平是田好義的老上司。後者是前者一手提拔起來的。現在兩個人是平級。雖然不在一個地方。但這份感情仍在。
兩個人當時一起把自家兒子送到一中。考慮的是都在外地念書。互相能有個照應。他們偶爾倒會談及各自兒子的情況。可也僅僅是閑談。誰也不了解衙內們在學校到底是個什麼樣。再加上這段時間沒聯繫。所以兩個人都不知道這件事對方也有份。
無論如何。有了朱宏這個顧忌。田好義不得不讓步。接受了黃佳明家人提出的補償。同時放棄進一步追究責任的權利。
有了田好義的這個突破口。其他人也就容易攻克了。終於。在童海舟的斡旋之下。潮汕幫和東北幫達成和解。
說起來。和解只是一時的。這些學生血氣方剛。又都仗著家裡有些勢力。將來肯定還要互相尋釁。不過將來的事情。不妨留給將來解決。
此外。童海舟和李文濤聊過幾次。發覺一中雖然全力要把學生們撈出來。但回去之後肯定要進行處理。不過這些屬於一中內部事務。已經超出了職責範圍。不需要童海舟操心。
這一天。童海舟剛剛交代過最後一件與這起案件有關的事。童童蹦蹦跳跳的進來了:「爺爺來了。」
「爸……」童海舟急忙起身迎接:「你怎麼又來了。」
「什麼叫『又』。」童崢嶸白了一眼童海舟:「你說話真不中聽。我過來看看自己孫女。難道需要你批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童海舟尷尬的笑了笑:「您工作也挺忙的。前些日子剛在明海開過會。不應該這麼快又有其他什麼工作啊。」
「我這次來還真就沒什麼工作。是給自己放了一個假。過來看看孫女。」童崢嶸往沙發上一坐。摟著童童笑道:「最近學習怎麼樣啊。有沒有人欺負你啊。」
童童把小嘴噘了起來:「爺爺。你每次都問這幾個問題。累不累啊。」
「當然不累。」童崢嶸搖搖頭:「爺爺就怕你成績不好。要知道一中可是好學校。你得好好學習才對得起爺爺和老師……」
「好學校倒是不錯……」童海舟聽到這句話。頗為感慨地說了一句:「不過也有害群之馬啊。」
「哎。」童崢嶸很奇怪的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最近辦的案子。就是和一中有關的。」
「你不是一直在查漢都酒店嗎。」
「本來以為漢都酒店這個案子夠大的了。沒想到一幫學生打架。竟然牽扯出更多事……」童海舟長嘆了一口氣。把經過原原本本敘述了一遍。
童崢嶸聽罷。當即眼睛一瞪:「混賬。現在這些學生。實在太不像話了。小小年紀就在學校搞什麼幫派。這將來到了社會上還得了。」
「爺爺。這些事如今很正常……」童童在旁邊插了一句:「哪個學校都這樣。」
「哼。這算什麼社會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童崢嶸看了一眼孫女。很小心的問道:「等等。童童。不會也參加這什麼勞什子幫派了吧。」
「才沒有呢。」童童搖搖頭:「我在學校就參加古武社團了。社團經常搞些活動。時常聚餐唱歌。可有意思了。」
「這還差不多…….對了。什麼是古武社團。」
「就是學習中華古典武術的學生會社。不過自從換了新社長之後。內容增加了許多。現在很多活動都和傳統文化有關。比如書法、篆刻、古箏和漢服什麼的。還有其他一些娛樂。」撇了撇嘴。童童又道:「我們社團那麼好。我才不要參加什麼幫派呢。」
「這還差不多。」童崢嶸微微點了點頭:「童童啊。爺爺讓你從小學武術。是為了強身健體、抱打不平。可不是讓你出去和別人打架。」
童海舟日常工作很忙。甚少關心女兒學習。聽到這話被吸引住了:「我以為你們學校的社團。不過就是一幫富家子弟湊在一起瞎玩。這麼說。你們那個社長還挺有才的。」
「嗯。」童童隨口說了一句:「他叫凌滄。高一新生。」
「凌滄。」童崢嶸把眉頭皺了起來:「是不是你上次讓我教訓的那個學生。」
沒等童童回答。童崢嶸的警衛員進來了。手裡捧著一盆仙女果:「首長。剛買來的。你嘗嘗。可好吃了。」
這個警衛員很得童崢嶸的信任。很多時候就像童家一員。一點不見外。但他對童家的事了解得不多。也不知道童童的毛病。
童崢嶸急忙連連擺手:「拿出去。拿出去。趕緊拿出去。」
「怎麼了。」警衛員愣住了。以為童崢嶸對仙女果過敏。
「沒事……」童童很大方的把盆拿了過來。挑出一個嘗了嘗:「嗯。是很好吃。爸爸、爺爺你們也嘗嘗。」
童崢嶸和童海舟看到這個場面全愣住了。因為童童的密集物體恐懼症很嚴重。
凡是密集排列在任何地方的任何東西都會讓童童感到噁心。很多時候連正常生活都會出現問題。家裡人曾幾次想把童童送去看心理醫生。但童童總覺得那是精神病人才該去的地方。所以堅持拒絕了。
此時再看童童。和平常女孩完全一樣。不再像過去那樣一見類似東西就哇哇大叫。
「童童……」過了許久。童崢嶸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看這些東西……不覺得噁心了。」
「嗯。」童童一邊吃著。一邊點了點頭:「治好了…….至少差不多治好了。」
「誰治的。」
「是……」童童猶豫了一下。才回答道:「是凌滄。」
「他。怎麼治的。」
「他說只要經常看著類似的東西。逐漸戰勝自己的恐懼就行了。」
「於是…….」
「於是我就天天去看蓮蓬。」
「你怎麼受得了。」童海舟一聽這話。差點背過氣去。他很清楚。童童的癥狀遠要比普通人強得多。長時間面對蓮蓬那樣的東西會忍受巨大的痛苦。
「受不了也要受著。因為凌滄說了。只要能承受所有的痛苦和不幸。就可以成為女俠。」
「哦……這話說得。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對了。爺爺……」童童偷眼看了看童海舟。輕聲問道:「我上次讓你教訓凌滄。你沒派人去吧。」
「啊…….我正打算派人去呢…….」
「那就不用派人了。」童童搖搖頭:「其實他也不是很壞…….」
其實就算童童不提。童崢嶸心裡也裝著凌滄這個人。他表面上是放假了。實際上還要處理很多事情。其中就有關於凌滄的。
先前派去大興安嶺的調查組已經傳回了消息。經過實地走訪之後。他們果然發現了很多疑點。
凌滄的戶籍所在地是一個自然村。十餘戶居民竟沒有一戶是本地人。全都是十來年前陸續從外地遷到了大興安嶺。雖然這種行為讓人感到費解。但他們手續合法。家世清白。查不出來什麼問題。
倒是凌滄。好像憑空冒出來的一樣。調查組調閱了所有檔案。從民政部門一直查到公安部門。都沒能發現凌滄來自何方。而所有這些檔案又都合法合理。看不出存在什麼紕漏。相關工作人員也只是負責保管。說不清楚當年都有過什麼事情。
后來調查組找到了已經退休的民政局長。此人在當地工作數十年。對所有情況瞭若指掌。這個局長以為自己剋扣公款的事被發現。要被雙規了。一驚一下之餘把所有的事全說了出來。
原來。當年有外商來當地考察投資。當地為了給外資保駕護航。把所有部門全發動起來。不管外商提什麼要求。只要不犯法。一概同意。
可外商還真沒明白提什麼要求。只是在私下找到這位局長。要求在當地安排一個孩子。說白了。就是他們帶來一個孩子。想讓局長在當地落實一個身份。他們許諾了大筆的好處費。足以讓局長子孫三代享用不盡。條件只有終身保守這個秘密。
既是為了公家的利益。也是為了私人的好處。局長同意了。於是一個叫凌滄的孤兒憑空誕生。所有的檔案和文件都是局長一手操辦的。儘管局長一直不明白外商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凌滄就成長在那個村子里。先前遷來的那些人。似乎都在圍著凌滄轉。根據周圍居民反映。在過去十年間里。經常有外來人員出入。不過那裡從沒出過任何事。所以也沒引起當地政府注意。
線索到這裡就中斷了。調查組找到那個自然村。發現多數人在凌滄離開后也搬走了。剩下不多幾個年輕人完全提供不了任何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