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法家祖孫
扶風郡,官道。
雍涼二州本來就人口稀少,自從北宮伯玉與李文侯等人在西北掀起聲勢浩大的叛亂之後,西北的官道之上更是十里之內不見蹤影,百里內才難得能見到幾個身影。
官道之上,煙塵之中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周圍簇擁著數十人,有的騎著馬,有的步行跟隨,騎馬的穿著華麗,步行的衣著粗糙,明顯能夠看出主僕之分。
正前方行在高頭大馬上的雖然穿著長袍,不過眼神剽悍,一雙握住韁繩的手掌粗大,骨節突出,長袍之中鼓鼓蕩蕩的,看來是這家大戶請來的護衛。
這年頭不太平,尤其是剛剛爆發了羌人叛亂,平頭百姓根本就不敢出門,也只有這種豪門大戶仰仗著護衛才敢出來,不過這些護衛也就是裝個樣子,真正的玄機卻在馬車之中。
忽然間,前方煙塵滾滾,人吼馬嘶,聲勢喧囂。
十幾個護衛紛紛嚴陣以待,回頭看向那騎著高頭大馬的黃臉漢子,似乎是護衛當中的首領。
神情剽悍的黃臉漢子眉頭一皺,喝令道:「守好馬車,不要妄動!」
說罷,他轉過身走到馬車一旁,伸手輕輕挑開帘子,露出了馬車之中的身影。只見得馬車之中兩人一大一小,大的那人端坐車中,面色沉穩,頭髮略顯花白,顯然是飽學宿儒之士,而他身旁小孩不過八九歲,穿著十分得體,脖頸上還掛著一隻銀環,兩隻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轉,一副機靈模樣。
黃臉漢子恭聲道:「老爺,前方煙塵囂張,怕是有不長眼的胡騎要來鬧事,還請老爺示下。」
那老爺微微點頭:「恩,爾等守好馬車,某與這群胡人交涉一番。」
這大儒說話之際中氣十足,雖然年過半百但是腰桿挺得綳直,話語中之意好像是說,千軍萬馬都不放在眼裡,也不知道是什麼身份。
一旁的小童拽了拽他的衣袖。
「祖父,這些胡人蠻子,肯聽祖父言否?」
「正兒,放心吧,那北宮伯玉造反生事,還要藉助邊章韓遂兩人的名義,這群胡人是不敢奈何咱們的。」
說話間,他卻嘆了一口氣,悠悠道:「可惜,法某終日飽讀孔孟經典,坐視亂賊為禍西北……」
黃臉漢子目視前方,揮揮手:「準備!」
此言一出,早有周圍的護衛跑到馬車下方,掏出了一柄柄的弓弩,靠在馬車之旁,半跪在地,端起了手中的弓弩,加裝的弩矢發出一道寒光。
「哦吼!」
遠方數百胡騎耀武揚威的賓士而來,數百匹戰馬紛至沓來,馬背上的胡騎背後掛著騎弓,手中揮舞著馬刀,帶著煙塵衝擊而來。
胡騎中的百夫長沖了出來,看了看依託在馬車之旁的護衛,不由得冷笑一聲。
「老匹夫,欲往何處去!」胡騎百夫長持刀迎出,高高揚起下巴,一副傲然神色。
「老夫扶風法真。」
那胡騎百夫長一愣,西北漢羌混居,漢人都會點羌語,而羌人多多少少也會些漢語。
「您,您是法老先生?」
之前囂張無比的胡騎百夫長這下不敢放肆了,北宮將軍和李將軍都說過,遇到雍涼二州的名士,一定要禮讓。
法真面不改色,拱手道:「法某攜同家眷欲尋我兒,還請閣下放條路吧。」
胡騎百夫長剛要點頭,可是轉念一想:北宮將軍對邊韓兩個從事如此敬重,我要是把法真給請過去,說不定將軍心情一好,給我個千夫長噹噹。
「法老先生,北宮將軍對法老先生仰慕已久,要是能見到,肯定很高興。」
法真眉頭一皺,加重語氣道:「法某要去尋親,怕是沒時間耽擱。」
這百夫長嘿嘿一笑,濃密的鬍子下露出了兩排黃黃的牙齒。
文的不行,那就得動武強請了……
嗖!
一道勁響聲發出,百夫長面上的笑容忽然凝固,因為這道箭矢洞穿了他的咽喉。
「嗬……嗬……」
百夫長口中發出嗬嗬之聲,墜馬倒地,數百胡騎大為慌亂。
「殺!」東面喊殺聲忽然響起,此起彼伏,法真放眼望去,只見得又是數百騎兵衝殺而來,不過皮甲之下則是繒紅色的衣服,這些騎士的面孔無不是漢家男兒。
數百漢騎洶湧而來,如流殺進胡騎陣中,當先一人更是勇不可擋,手中長槍左右挑殺,好似一團風暴絞進了胡騎陣中,殺得血流不止。
數百胡騎死了百夫長,莫名其妙的便被漢騎殺了進來,漢軍陣中更是有兩騎勇將,一時之間潰不成軍,撥馬便逃。
為首的漢將喝令道:「子覆!汝率二百騎尾隨追擊,十里之後便撤回來。」
手中持刀,殺得正痛快的漢將答應一聲,揮揮手便有兩百騎跟在身後,死死地咬住胡騎的尾巴不放,一口氣追了出去。
而這舉止威嚴的漢將策馬上前,對法真拱手道:「老先生安好否?」
法真點點頭,面色帶笑:「多謝小將軍了,要不然這群羌人可就要把老朽抓走了,不知道小將軍高姓?」
「某乃左車騎軍中司馬,劉燁。」
法真微微驚訝:「莫不是破黃巾,擒張梁之劉侯當面?」
劉燁面色不卑不亢:「老先生過獎,某為大漢將士,破賊乃是份內之事。」
法真大笑點頭:「三輔有皇甫車騎,有劉侯在,西北之事無憂矣!」
「從此往東,皆有左車騎駐軍,法先生盡可放心,某尚有要事。」
說罷,劉燁長嘯一聲,縱馬賓士而去,身後兩百餘騎緊緊跟隨,如雲漫卷朝西北而去。
法真坐回到馬車之內,吩咐道:「段言,回府。」
段言一臉疑惑,法真旁邊的小童卻忍不住發問了。
「祖父,咱們不是要到洛陽找爹爹么,怎麼又不去了?」
法真高興的摸了摸孫兒的腦袋:「正兒,咱們去找你爹爹,那是擔心西北戰事,有如此良將在,何必還要去呢?」
法正昂著小腦袋,一臉的不解之色,只是說道:「祖父,那位將軍好勇敢,正兒很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