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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被一個笨蛋拖累死3

  風天逸探尋商業夥伴的過程進行得小心翼翼。儘管他找的都是他絕對信任的人,卻仍然要防著對方可能會把他供出去。所以基本都是他指明地方,然後由洛夜行冒充虎翼司進去打探。好在經商的人通常都會盡量配合虎翼司,以免引來麻煩,因此洛夜行倒也沒遇到什麼阻礙——至少沒有人戳穿他所使用的雪嚴君的腰牌是過時的。


  當然,也沒有什麼收穫。


  「我現在真的懷疑這個人到底存在不存在,」洛夜行說,「問到第七個人了,居然就完全沒人聽說過這個滕征滕胖子的存在。也就是說,到現在為止,除了我們風流俊俏的高夫人,和那個姓風的書獃子無意中的一次目睹外,沒有其他人知道他。」


  「你不是也聽說過他的名字嗎?」風天逸說,「那一次是在什麼樣的情境下提到他的?」


  「那是一個到我的賭坊里賭錢的潦倒漢子,說他過去的僱主剛剛賣掉了過去的生意,害得他失業了,他從寧南城就開始跟著那位老闆,已經做了十來年了。」洛夜行說,「他那時候說,那門生意是賣給了一個叫滕征的死胖子。」


  「如果是某樣生意的話,留下過去的僱員也無不妥啊,為什麼會解僱呢?」風天逸若有所思,「解僱已經幹了十餘年的成熟僱工就更少見了,那樣有經驗的老員工在哪裡都是搶手貨啊。除非是……」


  「除非什麼?」洛夜行問。


  「除非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接著做這門生意。」風天逸說,「也許,他拿下別人的整個生意,只是需要那一塊地而已。你還記得賭坊那傢伙是什麼行業的嗎?」


  「抱歉,每天來到賭坊里的人太多了,我一般不太去研究他們到底是幹什麼的。」洛夜行嘆了口氣,「我對賺錢並不是很上心。後來我也再也沒有見過他,他大概早就離開天空城了。」


  「我倒是可以回去讓手下人查一查,那一段時間有什麼寧南城來的商號在天空城突然易主,」風天逸說,「這些並不難查到。然後,我們可以去參觀一下,那個當年的商號現在變成什麼樣了,也許就可以猜測一下滕胖子偷偷摸摸到處拿地的目的。」


  「倒不必那麼麻煩,」洛夜行眼前忽然一亮,「咱們去看看那座曾經屬於王國麟的豪宅就行了。」


  王國麟的院子還在。不過,和高夫人描述中富麗堂皇的豪宅,似乎已經相去甚遠了。


  整座院子的外牆並沒有太大變化,但內部已經被完全分割成了三個部分,由新增的高牆隔開,住進了兩家小貴族家庭,還有一部分被改建成了倉庫。高夫人告訴兩人,王國麟曾經在院落里修建了一些宛州風格的園林、假山,但現在那些園林景觀都被剷平,新修了一些毫無特色可言的住家房屋。


  小貴族家裡也沒有餘糧,養不起那些耗錢而又不實用的園林,洛夜行想。


  依舊冒充虎翼司的洛夜行,分別走訪了這兩家小貴族和倉庫的看守者,並沒有太特別的收穫。在向兩家貴族出售房屋的過程中,滕胖子雖然露面了,但卻完全沒有透露任何與自己有關的細節。他只是公事公辦地談好了生意,收錢交房后就再也沒有出現。


  「不過他開的價格確實非常公道,」其中一戶雲姓的小貴族說,「天空城的地價很貴,但他的價格比其他地方都要便宜一些。能夠買下那麼大的院子——儘管只是原來的一半大小——我也覺得很好了。」


  這當中果然有問題,洛夜行想,高夫人在提到滕徵收購這座宅院時,也提到了價格很好。從來沒聽說過故意高價買再低價賣的情況,除非這個人是瘋子。但滕征顯然並不是瘋子,那他到底為什麼會做這種完全不合情理的虧本生意呢?


  他走出宅院后,把打聽到的一切告訴了風天逸。風天逸眉頭微皺:「這當然不可能,做生意是為了賺錢而不是送錢。滕征一定做了些其他的不為人知的小動作。你曾經在人類的地盤當過騙子,能猜到滕徵用了什麼樣的騙術嗎?」


  「我有點模模糊糊的猜想,但單是看到這一處房子,並不能確定。可能真的需要麻煩你聯絡你的手下,只要找到第二處被滕徵購買的房產,我就有把握了。」


  風天逸給手下留下信息后,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兩人只能先回到避難所。整個院子已經被白茯苓打掃得乾乾淨淨,兩人進門時,廚房裡正傳出魚湯的香氣。魚類是羽族貴族所能接受的為數不多的肉食之一。


  「這個姑娘挺不錯的啊,」洛夜行吸溜了一下鼻子,「我平時最煩的事情就是做飯,可是不做飯吃又得餓死。」


  「等到這傢伙不管你有沒有在床上睡覺就闖進你的房間替你收拾的時候,你就知道厲害了。」風天逸提高了聲音說。


  「你說話聲音可以再大一點嗎?」廚房裡傳出白茯苓憤怒的喊叫。


  不久之後,白茯苓做好了一桌子菜,三人在桌邊坐下,才發現湯崧和蕭輕盈一直沒有回來。


  「看來湯少爺是帶著蕭小姐回家吃貴族飯菜去啦。」洛夜行說。


  「不應該,蕭小姐是個不大守規矩的人,湯兄卻不是,」風天逸隱隱有些擔憂,「既然約好了日落之前回來匯合,他就一定會回來的,除非出了什麼意外。」


  「也許是遇到了什麼事情耽誤了點兒時間?」白茯苓說,「再等等吧。」


  然而,一直到了天完全變黑,湯崧和蕭輕盈仍舊沒有回來。


  下雨了。


  天空城下起雨來有著和地面上不一樣的特殊光景。雨雲和城市之間的距離更近,有若肌膚相親,人們能感受到那飄渺而濕潤的雲霧從身畔輕輕擦過,把城裡的一切都沾染上水汽。


  而每到雨雲降臨天空城時,皇室的秘術師們就會忙碌起來,動用各種秘術將雷電引開,以免城市的建築被雷電擊中點燃,更加防止居民受傷。


  「可惜今晚沒有太多雷電,」風天逸坐在屋檐下看著密密麻麻落下的雨滴,「我有一次來天空城時,碰巧就遇上了雷雨的盛況。那些雷被秘術所牽引,就在天空中閃過,看上去就好像剛剛好在頭頂上炸裂一樣。」


  「我倒是見得多了,」洛夜行說,「不過我對下雨是真沒什麼好感。每次下過雨之後,城裡就會特別潮濕,濕氣久久不散,我的臘肉老生霉——把它們弄進天空城可真不容易呢。」


  白茯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過了一會兒,她的臉上重新出現了愁容:「不知道他們倆出什麼事了。蕭姐姐身手那麼好,不應該被人輕易拿住才對。」


  「我們該走了。」風天逸忽然說。


  「走?為什麼?」白茯苓不明白。


  「到這個時候還沒回來,他們多半已經落入敵人手裡。」洛夜行說,「這裡未必安全了,我們得另找去處。」


  「但是,雨好像下大了。」白茯苓說。


  雨的確下大了。剛才不過是一陣中雨,現在卻有幾分暴雨傾盆的味道,雨滴變得有如黃豆粒一般大小,頭頂上的烏雲開始匯聚,雲層中隱隱有雷聲轟鳴。


  「不大對。」洛夜行猛地站起身來,手一揚,一道弧形的冰盾凝結出來,正好遮擋在三人的頭頂。冰盾剛剛凝出,烏雲中驟然響起一聲巨響,一道狼牙般的閃電從雲中閃出,直劈向三人。嘩啦一聲脆響,冰盾瞬間化為無數碎塊。


  「散開!」風天逸一聲暴喝,三人四散分開。白茯苓雖然不如兩人反應那麼快,但也已經明白過來,這道劈向三人頭頂的閃電,並非自然星辰,而是秘術師驅使雷電的秘術。他們遭受到了秘術師的襲擊。


  又是幾道閃電劈了下來,三人早有防備,及時躲開了,雷電打在地面的泥土上,一股焦臭的氣息隨即蔓延開。但秘術師一直躲在暗處,白茯苓一面躲閃著,一面左顧右盼,卻怎麼也判斷不出對方藏身的方向。


  更加讓她焦急的是,風天逸的腳步顯得有些慢,不知道是身體不適還是受了傷,躲閃時的腳步比她還慢。好幾道雷電都差一點就打中他,使得他更加踉踉蹌蹌拖泥帶水。


  白茯苓很想去幫忙,但她自己的功夫並不如風天逸,本身自己躲閃也不容易,實在無暇分身。她只能提心弔膽地看著風天逸一次次驚險的勉強閃避。要命的是,那個始終躲在暗處的秘術師好像也注意到了風天逸的狀況不佳,更加密集地向他發起攻擊,看上去,他似乎是支撐不了多久了。


  管不了了,白茯苓想,總不能讓他活生生被劈成焦炭。她一邊躲閃一邊悄悄靠近院門,打算拼著冒冒險先衝出院門,然後伺機尋找秘術師,近身幹掉他。


  但她還沒能夠來到院門邊,風天逸卻忽然一躍而起。他以和先前截然不同的敏捷躍到半空中,右臂一揮,幾枚袖箭從袖子里激射而出,飛向院牆之外。牆外傳來兩聲悶哼,聽來有兩個不同的人中招了,那些從天而降的雷電也暫時停止了。


  這傢伙原來是在裝死,白茯苓精神一振。她已經猜到,先前風天逸故意做出的遲滯步態就是為了吸引秘術師們集中力量攻擊他,以便更好地捕捉到附近精神力的變化,找到敵人的藏身之處。


  當然,或許還有可能是不放心她,想要替她減輕一些壓力,這一點白茯苓也隱隱想到了,不過不敢多想。她只是趁著秘術師受傷的當口,撞開院門沖了出去。


  果然,門外站著兩個人影,看得出來一個肩頭有傷,一個手臂有傷,無疑是剛剛被風天逸擊傷的兩名秘術師。白茯苓二話不說,長短雙劍一起出鞘,像一頭見了羊的餓狼一樣向著他們猛撲過去。


  並不是所有秘術師都有洛夜行那樣的身手,不少秘術師在精研秘術的同時,身體移動卻並不很靈活。這兩個人躲在暗處施放秘術,白茯苓猜測他們一定很害怕被武士近身,所以急忙搶攻。


  她的判斷是正確的。這兩名秘術師剛剛被弩箭所傷,正有些慌亂,忽然發現她靠近后,匆忙間施放出幾道閃電,完全沒有準頭。白茯苓不費什麼力氣就逼近到兩人身畔。她右手的長劍揮出,橫削第一名秘術師的脖子。對方慌慌張張地閃避開,動作十分狼狽。


  但白茯苓的目標卻並不是他。她右手的長劍只不過使了個虛招,真正的力道都在左手。趁著第一名秘術師的躲閃動作干擾了同伴的視線,她的左手握緊短劍,全力刺出,刺向第二名秘術師的腰際,對方猝不及防,被一劍刺個正著,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他的同伴顧不上救援他,轉身就跑,但剛剛跑出沒幾步,腳下的雨水忽然間凝結成冰一樣的鏡面。他腳底一滑,重重摔倒在地上,沒等站起來,風天逸的短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是只有你們才會秘術。」洛夜行冷冷地說。先前令秘術師滑倒的水瞬間結成冰的小戲法,當然是他的傑作。


  「你們是什麼人?」白茯苓喝問那個被她刺傷的秘術師。這個秘術師被一劍刺進腰間,傷勢不輕,傷口處不斷流出鮮血,然後被雨水所沖淡。他看了白茯苓一眼,慢吞吞地說:「我說了,你可以放我走嗎?」


  白茯苓愣了愣:「放你走?那當然不行。不過,只要你招供出背後指使你的是誰,我們可以饒你不死。」


  「饒我不死?」秘術師苦笑一聲,「你不知道我背後的那個人有多厲害。我只要吐露了半點他的消息,只怕還不如死在你們手裡。」


  「那麼厲害?他到底是誰?」白茯苓問。


  秘術師張了張口,卻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說不出話來。白茯苓好不焦躁,這時候,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還以為你這些天慢慢變聰明了,」風天逸開口說道,「不過這一場雨好像又把你澆笨了。」


  「雖然我已經很習慣你說我笨,但我還是想知道為什麼。」白茯苓說。


  「在這個傢伙東拉西扯地和你說話,無非是想耽擱時間,好讓他身上流出的血變出花樣來。」風天逸指了指地面,「而你顯然沒有注意看清周圍的狀況。」


  白茯苓慌忙低頭,果然發現地面上的雨水顏色有異。按道理來說,那麼大的雨,秘術師身上流出的血液應該早就被沖淡了才對,但此刻她的腳下以及周圍一片的地面上,水的顏色是暗紅色的,還冒著詭異的氣泡。


  還沒等她明白過來,突然之間,腳底方圓數尺之間的雨水變得粘稠起來,迅速形成了膠狀,從這一堆暗紅色的「膠泥」中,滋生出數十根紅色的細絲。這些細絲看起來脆弱不堪,實則十分堅韌,就像有生命一樣地迅速生長延伸,一下子捆住了她的雙腿。


  白茯苓連忙用劍刃去割,但這些細絲十分古怪,能自動從被割斷的地方重新生長,而且越長越長越長越多。很快的,她的雙臂都無法揮動了,整個人被捆得結結實實,就好像人類愛吃的粽子。


  但是洛夜行會秘術,應該不會懼怕手足被捆,風天逸的武功也比她高,不會輕易受制。想到這裡,她急忙扭頭,這一看只把他氣得七竅生煙:風天逸和洛夜行被捆得比她還結實。而且看上去,這兩位像是沒有做一絲一毫的抵抗,心甘情願地被綁起來的。


  「你們瘋啦?」白茯苓目瞪口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風天逸雖然不能動,說話的語氣仍然像是在撫摸一隻笨拙而暴躁的狗熊。


  「什麼稍安勿躁?你們為什麼就這麼眼睜睜被抓起來?」白茯苓嚷嚷著。


  「我們找了他們這麼久,現在好容易他們主動來了,索性順著點兒吧,」洛夜行擠擠眼睛,「這總算是一個和敵人面對面的機會。」


  「但是就這麼束手就擒,萬一一會兒人家要殺我們怎麼辦?」白茯苓問。


  「做生意就是要冒險嘛。」風天逸說,「不冒險怎麼賺錢?」


  白茯苓嘆了口氣,知道這兩個男人雖然一個很有錢一個很窮,卻有著一點共通之處:都是膽大妄為的貨色。既然跟著他們混,就只能任由他們胡鬧了。


  雨越下越大,開始有真正的雷電在天空中閃現,發出巨大的轟鳴聲。白茯苓晃晃腦袋,甩掉流進眼睛里的雨水,心裡想著,今晚那些皇室秘術師又有得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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