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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苗疆蠱事2(48)

  經我的提醒,鍾助理和雜毛小道全部都瞧見了,鍾助理很肯定地點頭,說就是許鳴,不會錯的。這裡是九龍城區的繁華街道,行人穿行如織,那個叫做許鳴的年輕人正捧著一個漢堡,朝一個人流密集的出口走去。時不待我,只要找到許鳴,便能夠從側面知曉事情的大概,雜毛小道和我立刻讓鍾助理把車子靠邊停下來,然後推開車門,追了過去。鍾助理在我們後面大喊,說開手機,保持聯絡。


  時間已經有所耽擱了,出了車,我們只知道許鳴的大概方向,往前跑,急追過去。下到地下入口,看見遠遠的有一個穿著黑色T恤的男子,在擁擠的人潮中,正是許鳴,我和雜毛小道便往前擠去。似乎感應到我們的注意力,許鳴回頭看了一下,正好撞上我和雜毛小道的眼神。


  看我們焦急地奔跑,許鳴立刻反應過來,知道我們的目標是他,便條件反射地朝著前面狂奔。


  這傢伙,居然這麼機警?


  我心中有些焦急,碰上這樣的對手,可真的不是一件好事,說不定又要大費周折。我們健步如飛地往許鳴的方向奔跑,旁人紛紛側目看過來,不明所以。許鳴也跑,他跑得沒我們快,但是油滑得很,盡往人多的地方鑽。這小子是本地人,地形自然比我和雜毛小道兩個人熟悉多了,三下兩下,我們沒過一會兒,就失去了他的蹤影。


  這一追足足跑了十幾分鐘,我累得氣喘吁吁,蹲在街頭的花壇邊歇息。


  雜毛小道在旁邊笑,說看看,好久沒有鍛煉了吧,跑幾步路就喘得跟剛剛洞房完一樣,真丟臉。我沒好氣地呸了他一口,說人都跟丟了,還在這裡得意地笑個屁?他倒也不生氣,一口道出其中的本質,說找到許鳴又怎麼樣?且不管兩人是不是換魂了,你自己想,同樣兩個兒子,作為父親,李隆春想要現在這個,還是以前那個敗家子?


  我聳了聳肩膀,以前那個紈絝子弟,一提起他所做的那些爛事,就讓人恨得牙齒痒痒,若真有得選擇,自然是這個要好許多。雜毛小道點了點頭,說既然如此,李隆春想要的,只是一個結果,一個讓他心安的結果而已。如果他的猜測是正確的,想必最終接受不了的,反而是他本人吧。


  我沒話了。


  按理說,我們要做的,僅僅只是還原事情的真相而已。但倘若這真相真就如同我們猜測的那樣,想必會有很多人不滿意,包括當事人。這裡面的糾葛,還真就說不清楚了。事情的關鍵就在於,這裡面的苦主,自稱是「李致遠」的許鳴,躲藏起來,不知所蹤了。


  當然,整個事情裡面最受傷害的,莫過於許鳴的父母。


  雜毛小道說得對,往深了說,這件事情確實複雜至極,但往淺了說,也只是點頭、搖頭的區別而已。


  或許之前被請過來看的算命師傅們,正是琢磨到這個道理,所以才隨便糊弄過去的。


  我點了點頭,說那現在怎麼辦?

  雜毛小道一笑,說我們也未必跟丟了啊,讓你看看我老蕭「大六壬」的本事,並非虛言!說完這話,他從隨身的袋子里翻出六根黃色的木簽子,用最長的一根刺破左手手指,然後將流出的鮮血,潤濕了這六根木簽子的尖口,相互搭著,雙手擺出了一個奇怪的形狀,口中念念有辭,然後踏著禹步,行走北宮斗門之數,停下,將竹籤全數拋於地上。


  我抱著手,在一旁看著雜毛小道蹲地默算。


  計算了一番,雜毛小道抬起頭來,說他已經算出了那個許鳴準備前往的地方,要不要跟著去?我不相信,說怎麼可能這麼神?雜毛小道一邊用嘴吸吮指頭上的血,一邊撿起地上的竹籤子,說他看了許鳴一眼,就足夠了——這世間萬物,都是緊密聯繫在一起的,只要有聯繫,都可以算,只是你願不願、得不得法門而已。虧得你也身負著一脈傳承,竟然問出這麼小白的問題,我都替你臉紅。


  我說去,早點搞完了事,結識了李隆春,說不定麒麟胎就在眼前了。看著這條街道陌生,不知道是跑到了哪裡,連忙找出手機,打電話給鍾助理,讓他過來接我們。


  費了好大的勁解釋,將周圍顯著點的建築描述了一個遍,鍾助理才找了過來,問找到人沒有?我們上了車,雜毛小道坐在副駕駛位上,指著前方,說我們這就去找。鍾助理奇怪,說知道那小子在哪裡么?雜毛小道笑而不語,裝高人模樣,我則與鍾助理說只管聽這位道爺吩咐,凡事他兜著便是。


  鍾助理一肚子疑惑,然而卻也沒有反駁,把握著方向盤,聽雜毛小道指揮而行。


  一路北行,雜毛小道也不說在哪裡,只是指著前面的路,說直行、左拐、右拐……每一個指令都隨意無比,哪裡像是指路,簡直是在消遣鍾助理。我坐在車後面,也不說話,看著窗外的街道和景物,只當是坐了觀光巴士。如此大概行了一個多小時,我們愣是從九龍一直跑到了新界北區的粉嶺一帶。


  相較於繁華喧鬧的九龍港島,新界粉嶺這一帶就有些冷清了,許多建築看過去都有些暮氣沉沉的感覺,很像是南方城市的郊區。雜毛小道似乎自有主意,也不喊停,讓鍾助理繼續開,一直到了一處僻靜的山丘附近,才停下來。我望著暗夜裡黛青色的山巒,感覺有些冷,問這是哪裡了?

  鍾助理苦笑著,說這裡……這裡就是著名的和合石,蕭大師,你莫不是開玩笑吧?

  著名?我撓了撓頭,說我還真的沒有聽過,和合石是什麼東西?

  鍾助理指著遠處的山峰,說和合石就是個大墳場,大部分的香港人死了,都埋在這裡。我頓時無語,這鬧來鬧去,是墳山啊?為什麼雜毛小道要把我們帶到這裡來呢?從車前的後視鏡中,我看見雜毛小道在閉目喃喃自語,旁若無人,依然測算著什麼。


  終於,他睜開眼睛,對我們說道:「下車。」說著,他推開車門,走了下來。


  我跟著下了車,問到底怎麼回事?我們不是要找許鳴么,跑到這荒郊野嶺的墳山來幹嘛?雖然咱們經常跟鬼物打交道,不怯,但是沒事來這裡玩兒的,都是腦殼進水了的,有意思沒意思?鍾助理也是十分的鬱悶,他是證券公司的精英,公司裡外都是一把好手,沉穩,所以李老闆才叫他過來的,然而沒事跑到這兒,還是大晚上,果真有些瘮得慌。


  雜毛小道很自信,說陸左你信不信,我們過一下會看到一出好戲,到時候,你就不會後悔來此了。


  我說滾球吧,我打小就怕黑又怕鬼,沒承想長大了,還得天天跟些鬼玩意打交道,這也就算了,大晚上你還帶我們來墳山上玩兒……這麼說著,我還是跟著雜毛小道的屁股後面走去。鍾助理卻不願意下車,說他是個普通人,沒事才懶得進去。雜毛小道笑,說你不進來,怎麼完成你老闆交代的任務呢?


  鍾助理無奈,把車熄了火,屁顛屁顛地跟著上來。


  我們沿著公路走,不一會兒出現一條上山的岔路,不是正規的水泥路,而是山路,羊腸小道那種。其實這裡離陵園還很遠,並不是墳山,不過夜裡光線暗淡,只能順著月光,看見前路,山中又有清風吹,所以格外的清冷。


  雜毛小道走在前面,說不管你們信不信,他算到此間必有答案,所以便前來一觀,如是而已。


  我問老蕭,說你這演算法,可靈驗?


  他傲然說當然,回回都准。


  見他說得信心滿滿,我放下心來,緊緊跟隨。誰知這賤人又飄出一句話,說這「大六壬」與太乙、奇門遁甲,並稱為周易三式絕學,屬最高層次的預測學,也是帝王之學。他自學會,平生就算過一次,那次准了,不知道這一次準不準。


  我不說話了,和鍾助理默默地走著。


  有烏鴉飛過,嘎嘎地叫著,在遠處的樹林子里撲騰著翅膀,我心裡突然湧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月掛枝頭,我們走到了一片空地上面,雜毛小道停住了腳步,讓我們退下道邊,來到幾棵樹後面,靜靜等待著。他不言語,我也便只有耐心等待,好在夏夜裡有風,絲絲清涼,倒也還算是舒服,並不難耐。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鐘,山道中有鳥叫,也有蟲鳴。這蟲子的吟唱,讓在我體內沉眠的金蠶蠱一下子就蘇醒了,撅著屁股就跑了出來,自顧著去尋摸吃食去了。


  好在鍾助理沒有看見。


  我突然回憶起了在山林間蹲守矮騾子的那天夜裡,似乎也是這麼一個情況。不過那個時候的我,初出茅廬,一身的膽。現在,見得越多,心裡越是懷著敬畏之心。緬懷了一會兒往事,我發現附近的蟲子鳴叫聲開始漸漸地淡去,再無聲息。


  肥蟲子今天肯定又要吃多了。


  這時雜毛小道捅了捅我,我經提醒,往來路瞧去,竟然出現一個削瘦的人影。他走近了,月光照在了他的臉上,我旁邊的鐘助理渾身一震,險些發出聲音來。


  Chapter 10 子夜活屍逞凶

  這人額頭寬而平,鼻樑高聳,臉頰削瘦,雙眼炯炯有神,走路時身姿矯健,從黑暗中出來,攜著風和露。


  他便是我們剛剛在李宅中見過的李致遠。


  這個傢伙的突然出現,莫說是鍾助理,便是我,也是覺得十分意外。此刻的他,不是應該乖乖地待在九龍城的別墅中睡大覺么?此時出現在這裡,定然是有蹊蹺的。我沒有再說話,但是心中卻已然將他歸到有問題的一類里。


  這世界的事情,就怕「概率」二字,要是有個玄之又玄的巧合,真就將兩人的魂魄全部給替換了,說不定也有可能。


  雜毛小道的「大六壬」算得果然準確,李致遠走到了我們前方的坡間平地處,便沒有再往前行,而是停了下來,謹慎地望著四周,低聲地喊:「韓月,韓月……」這附近除了他,便只有小路下面的我們三人,自然沒有人回應。沉默了一陣,李致遠掏出了手機,開始撥打起電話來。


  他撥打了幾次,都沒有通,第四次,從山路的上方,傳來了一陣清靈的和弦鈴聲。


  又有一個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身形瘦小。


  是個女人。


  那夜的月光清冷,朦朧地灑落在地上,讓我們看清了這個女人:她並不高,只有一米五幾,黑暗中只能夠看清楚臉的輪廓,精緻,有著立體的美感;她結著一條又粗又長的大辮子,在夜裡,油亮油亮的,有著詭異的光華;披著一件吸光的灰黑色袍子,身體若隱若現,如同全息投影。


  她便是昨天在暗處,謀害我們的那個有著吉普賽占星師傳承的女人。


  我樂了,雜毛小道剛剛說的話果然沒有騙我,這幾天碰見的熟人,居然一個一個地跑到了這個荒山野嶺來聚攏。不知道這裡到底有什麼樣的魅力,以至於如此。


  「韓月,你這麼急找我到這裡來,到底怎麼了?」


  李致遠迎上前去,出言問道。


  那個叫做韓月的女人走到了李致遠跟前一米處,停住,說道:「李……我最近接了一個活,結果遇見高人,失手了,身中劇毒,子午兩時便疼痛難當,想要昏迷過去而不得,誰都看不好。秦伯說有兩個方法,一是去找那人幫我解開,如若不成,便需要去馬來西亞,找班布上師拔毒。無論哪個,都兇險,所以找你出來,提前與你告一個別。」


  她的聲音軟糯,有一種異樣的腔調,像是外國人在說話。


  李致遠問是怎麼回事,到底是什麼人,能夠傷到她?


  韓月說是她下手對象請來的高人,好像是大陸表哥,一個青衣道士,一個疤臉小子,都有些真本事。尤其是那個疤臉小子,跟班布上師一樣,是個能夠驅蟲的傢伙,她這毒,便是給那蟲子咬的。她說完這話,守在路埂下面的鐘助理便用目光,來回在我和雜毛小道的臉上巡視,說不出是敬佩、驚奇還是恐懼。


  不過窩在這裡,他便是有天大的疑問,也只有回頭再說。


  李致遠沒有繼續問,而是長嘆一聲,說:「韓月,害人之心不可有,常走夜路,難免不碰到鬼呢。你聽我一句勸,不要再待在秦伯的手下了。跟著他,終究不是個事。」韓月冷哼,說:「你現在倒是一身輕鬆了,但是你想過沒有,那個傢伙到現在還沒有再來找你,多少還是忌憚我在。他痛恨你奪去了他的一切,但是一直隱忍至今,不就是因為有我,罩在你上面?」


  李致遠依舊長嘆,搖著頭,說:「事情鬧成這樣子,你以為我想么?唉……韓月,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謝謝你的。」他說著,伸手過去,攬著韓月瘦小的身子,緊緊抱住。那個叫做韓月的女人渾身一震,終究沒有掙扎,靜靜地依偎在李致遠的懷中。


  雜毛小道眼眸子晶亮,忍不住流出了口水,等待著接下來的激情畫面。


  他就好這一口。


  然而沒有,這兩人似乎在演繹「情深深雨蒙蒙」的現實版,只是純純地摟著,沒有任何後續的動作,這讓重口味的雜毛小道不住搖頭。而我已然從兩人的隻言片語中,發現了端倪,果然,這個李致遠,還真的就是原來住在屋村中的窮學生許鳴,而那個真正的李家公子,卻是因為這個韓月說的某種原因,沒有再出現。


  事實便是如此,果真是一件奇事。


  然而證據在哪裡,難道要把兩人找來當面對質不成?而且,那個叫做秦伯的傢伙,到底是誰,好像整件事情,都跟他扯到了一起。


  兩人抱了一會兒,空地里突然出現了幾朵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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