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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苗疆蠱事3(2)

  倉促逃命中,也來不及跟雜毛小道進行印證,我稍微等待,叫許鳴趕緊跟上。雖然恐懼那裂開的地縫中莫名的存在,但同是天涯淪落人,既然一起經歷險境,不管恩仇,總是要拉扯一把的。許鳴匆匆跑了下來,聲音有些急促,有哭腔,說,韓月受傷了,身體僵直,流黑血,怎麼辦?

  雜毛小道轉身來查探,說無妨,剛才場面太混亂,想來是感染到屍毒了。我們先逃下山去,找來糯米拔毒即可。說完伸出手,扶住了韓月的身子,抱起來,說貧道力氣大,便照顧這位女居士吧。


  韓月無力地抬起頭,一雙大眼睛盯著我和雜毛小道,表情複雜,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她認出了我們,昨日還是生死敵手,今天卻伸出援手來救她,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是什麼?我為雜毛小道的善良所感動,跟著他往下走,許鳴也累得幾乎虛脫,勉強跟著小跑。沒走幾步,我牙齒就咬了起來——從我這個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雜毛小道那祿山爪,一抓渾圓的胸脯,一托肉感的臀部。


  我終於知道韓月的表情,為什麼那麼哀怨,那麼難以啟齒了……


  虧得雜毛小道還一副悲天憫人的慈悲臉孔呢。


  我心中正對這齷齪的傢伙進行深刻的批判,他突然停下了腳步,扭過頭來說不對。說完,他將懷中的韓月遞給我,說陸左你照顧一下。我接過來,感覺這女人身體好輕,估計連七十斤都不到,渾身上下都是骨頭,硌得慌。雜毛小道掏出了紅銅羅盤,左手托著,念了一遍開光咒,右手結劍指,上下划動。


  那天池海底的黑磁針,穩穩地指向了一個方向。


  雜毛小道語音有些顫抖,看著我說,居中西南坤宮,土屬方位,我們再往下走,是——死門。


  我心中一跳,想起什麼來,往空中一看,空空如也。果然,小妖朵朵不見了。就在一分鐘之前,我還聽到這小狐媚子哇哇的叫聲,現在卻悄無蹤影。來不及多想,衝到前面的許鳴「啊」地一聲大叫,我們沿著他的手指,放目過去,只見道路下面的盡頭處,是一片突起的空地,上面還有一個跪著的人影。


  這畫面我異常的熟悉,因為我們剛剛就是從那塊空地,往下跑開的。


  但是我們卻突兀地出現在這空地上方。


  我和雜毛小道面面相覷,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流露出來的深深的恐懼。這種空間發生扭曲、錯位的現象,在科學上的解釋,叫做空間摺疊,這種現象是真實存在的,科學的理論解釋說只要能達到一定的引力,就能使空間發生彎曲,也就是著名的「摺紙理論」,這裡面涉及量子力學中的同維度空間異矢量問題,不容贅敘,我之所以有所了解,是因為這現象在我們的行話里,就是大名鼎鼎的「鬼打牆」。


  在東莞家中的五樓,我曾經親身經歷,也大約知道些原理。


  然而我與雜毛小道都是擁有一定道行的人,眼招子厲害得緊,陷入了鬼打牆中,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地縫裡裂出來的東西,實在是太厲害了。


  我仍在憂愁這小妖朵朵的消失,雜毛小道捅了捅我說,不行,我們逃不出去了,要出去,只有下去。


  下去,干倒那個莫名的東西。


  我托著韓月,與雜毛小道、許鳴一起,慢慢地從山路上,走了下來。道左坡間裂開的縫隙依舊在,雜毛小道還未臨近,便燃起了一張黃符,高誦著「凈身神咒」,一步一步地上前。他踏的是禹步,此步法相傳乃夏禹所傳,依北斗七星排列的位置而行步轉折,每一步都有講究,如踏在罡星斗宿之上,安鎮魂靈。我想起身上還有之前所制的「凈心神咒符」一張,掏出來燃起。


  空氣中冷,我身上每一根汗毛都被凍得豎起來。


  說實話,實體的邪物還好說,總有治的法子,最怕的就是無形無色的東西,這東西往往就要靠意志、靠念力、靠機緣來化解,最是難消除。雜毛小道提著那柄斷劍,走在最前面,當他禹步踏到裂縫口的時候,我身後邊突然傳來了許鳴的大叫:「李致遠……天,這是什麼東西?」


  Chapter 14 積年老鬼出籠

  我回頭看去,只見剛才跪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李致遠,此刻已經站了起來。他的臉色鐵青,兩顆又尖又長的牙齒露出了嘴,一直延伸到下巴處,而裸露的表皮上面全是幾寸長的黑毛,乍一看像是個直立的野狼。他的眼睛之前是紅色的,鮮血的顏色,但是現在,則泛紫,一片混濁,像迷碎的寶石。


  我接觸過湘西殭屍,也看過書中記載,知道這是殭屍的第二種,黑僵。


  之前是活死人,現在是黑僵了。


  他額頭依然貼著韓月的那張半圓形的符紙條,然而此刻對他沒有一絲的影響。他桀桀桀地笑著,一步一步地走過來,每走一步,氣勢便盛了幾分。我連忙把韓月放在地上,從懷裡拿出了銅鏡子。這東西不知道還能不能管用,但是手上沒有個趁手的武器,只有拿著壯膽。


  李致遠走到了我們面前四米處停下來,抱著胸口,居高臨下,仔細地打量著我們,一個一個地看,最後落到了我的身上。他抬頭看了一下天上皎潔的明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兩道白色的霧氣從他的鼻子間噴吐而出。雜毛小道表情凝重,橫劍攔在了我的前面。


  月光下,我看到他後頸處,有一層密密麻麻的小米汗。


  李致遠說話了:「多少年了,月亮依然存在,如這流逝的時間。三個年輕人,我在你們身上,都聞到了老朋友的味道,真是懷念啊……自我介紹一下吧?」


  他的聲音怪異,說的是帶著湖南口音的方言,跟之前李致遠的港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個人,不是李致遠了。


  依然有濃濃的死人味傳來,填得我鼻腔和嘴裡發膩,不住地噁心。站在他的面前,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彷彿站在巍峨的群山前面,仰望高峰的感覺。我心中一愣,立刻回過神來,默念著九字真言,結「外獅子印」,堪堪將這壓力給抵禦住。雜毛小道跨前一步,說前輩,小姓茅,字克明,乃茅山宗掌教陶晉鴻的親傳弟子,這三位是我朋友,路過貴寶地,多有驚擾,還請原諒我們年幼無知,放過我等。


  「李致遠」轉動著僵直的脖子,漫不經心地看著雜毛小道,說茅山宗不是虛清道人當掌教么?怎麼換成了陶晉鴻這個沒聽過的名字?

  雜毛小道兩腿一正,目不斜視,說虛清道人是他的師祖,已然故去六十多年了。


  「李致遠」深吸了一口氣說,不對,我在你身上,聞到了右護法屈陽的味道。他一念及這個人名,立刻咬牙切齒,怒目圓睜,大叫叛徒。他一發怒,便有嗡嗡的響聲,從那黑幽幽的裂縫中傳出來,相互應和。雜毛小道立刻虛心求教,說他不認識什麼叫做屈陽的人,到底是誰?「李致遠」聞言,停止了忿怒,獃獃地想了想,說也對哦,七八十年過去了,那傢伙也已經成了一堆白骨了……呵呵,也對。


  在一旁近乎昏迷的韓月突然睜開眼睛,大叫:「不對,這個老鬼剛剛奪了李致遠的身體,根基不牢,現在只是在先聲奪人,拖延時間而已。一旦他完全契合了李致遠的身體,騰出時間來,是會拿我們的魂魄煉祭,壯大它的神魂的……快,快集中精力,滅了它!」她提醒完,勉強盤坐而起,咬破手指,在額頭畫了一個古怪的符號,然後雙手覆面,用手指甲,將自己的臉全部抓爛。


  我心中一驚,這小妞,居然用上了魘面詛咒。


  什麼是魘面詛咒?


  我只是聽聞,這是一種古老的巫術詛咒。女人最在乎的是什麼?一百個人會有一百個答案,但是「容顏」,無疑是被提得最多的。女人愛美,最懼怕自己變得醜陋。把自己的容貌毀去,然後用這怨念來完成一個詛咒,這裡面的怨毒,可想而知,有多麼強烈。


  理論上來說,越漂亮的女人,她的魘面詛咒越是強烈。


  這跟能量守恆原理有關。


  其實韓月的話一出口,附身於李致遠身上的老鬼就已經勃然變色了。他前踏一步,身子立刻膨脹了幾分,揮著手,徑直朝地上的韓月抓去。雜毛小道反應最快,伸出斷劍,朝這老鬼挑去。然而這劍的質量實在垃圾,被老鬼一把抓住,合手一捏,即刻變成了碎木片,絲絲縷縷的木茬子散落。


  我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力氣全部都集中在了右腿之上,使勁地一腳踹去,直中老鬼的側腹。這一腳與之前一樣,彷彿踹到了一堵牆上。好在我留了三分力,而許鳴在這關鍵時刻,也縱身撲了上來,緊緊纏住老鬼,手上的瑜伽印法,不斷地結過來。


  我們三人的阻擊終於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三拳兩腳之下,這老鬼被我們逼到了另外一邊。


  果然如同韓月所說,這老鬼剛剛奪舍,力量並沒有完全契合。


  其實我能夠感覺到它的厲害——作為靈體的時候,這老鬼未出場,整個空間里便是陰氣森森,營造出來的鬼打牆,居然連我和雜毛小道都給迷惑過去,定然比我們厲害幾個層級。然而鬼物害人,要麼驚嚇,要麼纏身,要麼附身殺人,我們這幾人中,都是意志堅定之人,見識多,也有道行,自然不懼前兩者。


  所以,他只有附身於李致遠的身上,奪舍,然後來將我們一一殺掉。


  至於為什麼要殺我們,這就不是我所考慮的事情了。我只知道,想活著,就要滅了這個老鬼。


  這是一道簡單的是非題,我們都拼了老命,一擁而上,也不懼怕那屍毒了,沒一會兒,交股疊肩,緊緊纏在了一起。老鬼附上了李致遠的身體,氣力大得嚇人,然而我們三個也都不是小雜魚——雜毛小道有本命玉,天生自帶一牛之力,我金蠶蠱在身,氣力源源不斷,就連許鳴這個西貝貴公子,發起狠來,居然也不遜於我們。


  深藏不露啊!

  當時的情況簡直混亂極了,我們三人一殭屍,全部都倒在地上,相互糾纏著。我一手拽住老鬼的一隻胳膊,一手死死地抵住它的頭顱,許鳴煉的是古瑜伽術,身體軟綿如八爪魚,像情人親昵,十分有技巧,緊緊地纏著老鬼的四肢;雜毛小道最輕鬆,也猥瑣,騰出雙手來,奮力地攻擊老鬼的下身。


  不到十幾秒的時間,老鬼(李致遠)的命根子,被雜毛小道捶了七八拳。


  每一拳,都重逾千鈞,打在老鬼的身上,砰砰響,弄得我都很蛋疼。


  許鳴的臉色十分難看,要知道,這具身體轉手了幾趟,但是真正的主人,原本是他。看著自己這具熟悉的身體被雜毛小道如此蹂躪,他的臉都皺成了老菊花。不知是身為殭屍,還是並未完全契合,這對男人來說本是致命的攻擊,老鬼卻沒有哼半聲,反而是奮力反擊,不斷掙扎。


  若論單挑,我們沒一個是老鬼的對手。


  但是群毆,老鬼卻擋不住我們三人聯手,這也許是「李致遠」這個瓶子的容量,還不足以裝載太大的力量吧?正僵持著,粘稠如墨的黑暗中,飛過一個半大的嫵媚美女,正是失蹤不見的小妖朵朵。她飛到了我們的上空,咯咯大笑,說剛才就覺得不對勁,這個地方好像被某種力量封鎖住了,正焦急呢,沒想到這邪靈鬼物居然入瓮,自投羅網。進了這軀體之中,豈不是自投羅網了?


  被壓得狗啃泥的老鬼一見到小妖朵朵,大驚,說這不是鬼妖么?


  小妖朵朵得意非凡,說你這老鬼,不知道存在了多少歲月,被陰風洗滌得腦殼子都傻了,人鬼殊途,即使這活屍被刻意煉製得契合你的魂體,但是終究不是原體,總有差錯,這下你傻眼了吧?老娘……小娘我好久沒有吸收這麼純正的陰氣了,今天,不如就開了齋,將你煉化了吧?

  小妖朵朵雙手結印,如繁花綻放,似有清香撲鼻,櫻桃大的小嘴巴念念有辭。


  可憐的老鬼自附體以來,不知什麼原因,竟然在初始時被我們撞見,接著韓月果決地立下了魘面詛咒,中止了它的融入過程,小妖朵朵又從暗處殺入,欲奪其陰元,果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倒霉到了極點。它奮力掙扎地抬起頭,看著空中的小妖朵朵,突然一震,說你、你居然會青木乙罡?這怎麼可能?


  小妖朵朵傲然地說道:「怎麼了?靈體便不能習得青木乙罡么?」


  老鬼悲憤地說道:「你居然是草木成精的花妖轉靈……」它奮力地掙扎著,發出了凄厲的嚎叫,聲聲悲切,像是一個出差回家,發現老婆出軌的可憐丈夫,頭頂著綠帽的那種傷痛。而隨著它的聲音擴散,四周的樹木搖曳,枝椏和葉子都在簌簌發抖,地上的石子一陣跳動。


  趺坐在地上的韓月突然睜開了眼睛,大聲地尖叫起來。


  小妖朵朵在空中持咒,見此異狀,也嚇得結巴了起來,大叫道:「老鬼,我嚇你的,你別衝動……陸左,陸左,」她焦急了,朝著我大喊道:「小心啦,這個傢伙要將鼎爐屍丹引爆,轉投別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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