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苗疆蠱事3(22)
雜毛小道抬起頭,看向許永生,說工程師,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一個人,他的名字叫李道子,是我的師叔公。許永生點了點頭,說自然知曉,茅山前輩中,近代最聞名的除了虛清道人外,便是李道子他老人家了,曾有人說李道子的符,千金難換,算是個大大的人才。
雜毛小道又說:「想必你已經知曉我被革除門牆的事情,但是不知你是否還知道這樣一件事情——李道子一生所學盡傳於門下,然而真正能夠得其所學六七分的,只有三兩人。而這三兩人中,我蕭克明,便是其中的一位。」他說著這話,臉色立刻傲然起來,眉頭往上翹,竟然有些英姿勃發。
許永生臉上立刻露出了驚喜,說如此真是太妙了,我原本還擔心初審不過關,現在看來,多餘了,多餘了……說著,上一句話語還在口中含著,下一句話他就有了些警覺,說你此刻提及這些,到底是什麼用意?
雜毛小道平靜地從懷裡面取出了一段灰白色的骨頭,這骨頭上面被篆刻了密密麻麻的古怪圖形和符文,極盡扭曲之能事,然而又似乎蘊含著蓬勃的力量。他笑了笑,說:「我自從被革出門牆之後,六七年沒有真正用心製作過符籙了。不過我這一生之中,最大的一個理想,便是做出一張超越李道子的符籙,以慰藉我那已歸塵土的師叔公。各位,既然我們今日有緣,相聚在一起,不妨一同與我見證,這名曰『落幡咒』的符籙,和這具有歷史性意義的一刻……」
他說著,口中快速地念起了一段咒語。
許永生這時方才發現雜毛小道的用意,白皙的臉瞬間變得更加的白,瘋狂地大叫著:「快走,快走……你這個瘋子!」他一邊喊,一邊往後退去。然而身後的殭屍卻把通道擠得滿滿的,哪裡容得他轉身奔逃?我知道旁邊這老友要放大招了,立刻蹲伏在地,默念著靜心寧神咒,緊緊地捂住胸口處的槐木牌。
幾乎是在一秒鐘之後,雜毛小道的持咒便已結束。
符籙的存在就好像電腦桌面上的一個快捷方式,特點便是迅速簡短。按理說,符籙的效用是和製作人(即開光者)的道行成正比的,一個人有多少水平,這制出的符籙便有多少力量。然而這世間,萬物都不是絕對的,有時候真理也是。雜毛小道的道行說實話,真的不高,然而這符籙的製作材料,確是世間難以找尋的龍骨,其骨頭有著絕佳的靈念契合力。
符籙的材料如此地好,加上雜毛小道的制符技藝出自名家,有著讓人所不能理解的利害手段。
他到底請了什麼樣的神力,封印在這符籙裡面來呢?
當我蹲下身子的時候,只聽到「玉皇上帝急急如律令,赦!」的尾音一結束,腦中一聲炸響,感覺整個空間顛倒重疊而來,一種山呼海嘯的能量波動以雜毛小道為中心,颶風一般,在狹長的通道里朝兩邊擴散出去。這能量的表現形式並不是風,或者說並不僅僅只是風,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讓人心底里發麻的神秘力量,像是高頻音波,或者光波……
我就站在雜毛小道的旁邊,反而如同狂暴龍捲風的風眼地帶,最為平靜,也有時間去瞧那被符籙之威所波及的通道兩頭。我最為關心的女鬼,竟然沒有一個存留,在我看過去時,已然是空空蕩蕩,沒有人影——當然,鬼物的速度迅疾如電,我並不確定是被雜毛小道的符籙所傷,還是現行驚走,又或者兩者皆有;而許永生這一邊,卻是實打實地卓有成效了。
在我的視野中,前方的整個通道里,橫七豎八地全部都躺著人。
不,不能說是人,而應該說是人與殭屍。
之前如衛隊士兵一般站立在許永生和地翻天后面的十一具殭屍,此刻早已翻倒在地,如同一具具真正的沒有氣息的屍體一般,除了依舊濃郁得讓人想吐的腐臭之外,不再發出讓人害怕的陰寒。許永生和地翻天兩人,並沒有多大的損失,只是癱軟在地——我聽雜毛小道提及過,「落幡咒」其實是一種對靈體的腐蝕劑,能夠在狹小的空間裡面,針對靈體,產生瞬間制服的效用。
所以,許永生和地翻天只是被震蕩所傷到而已。
然而,他們的倚仗已經被雜毛小道給全部消滅,一把翻盤。我驚喜地站起來,正想誇誇這傢伙兩句,沒想到他的身體已然僵直,沒說話,直挺挺地朝後面倒去。
Chapter 26 肥蟲子勉力下蠱,掌柜的遭遇暗算
看著雜毛小道直愣愣地往下倒去,我心中大駭,一股涼意立刻從尾椎骨升到天靈蓋,各種滋味湧上心頭,五味雜陳,懵了,竟然都沒有伸手去拉他。好在一旁的趙中華跨前一步,緊緊地托住了他,右手嫻熟地按在了雜毛小道的脖子上,然後跟我說還有脈搏,只是脫力暈過去了。
我心中大定,還好還好,先是虎皮貓大人,如果雜毛小道再出什麼意外,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是啦,是啦,剛才那龍骨符籙的威力,何止是牛波伊,簡直是駭人聽聞,比起他上次在江城高速公路上使用的雷符,就殺傷力而言,更有甚之,碉堡了。
以雜毛小道的能力,驅使這般的符籙,若不脫力,才是奇怪。
趙中華扶著癱軟如爛泥的雜毛小道,看著這個小他幾歲的男人,沒口子贊道:「這個蕭兄弟,看樣子,跟普通的江湖騙子沒什麼兩樣,然而身上的奇術,卻讓人瞠目結舌。這般的年紀就在制符一道上有著如此高的成就,假以時日,必成大家。高手在民間,果不其然,厲害啊厲害……不過,為何他又說自己已被茅山宗趕出門牆了呢?」
我緊緊盯著前方,小心翼翼地看著,說這事情,我也不知曉太多。
咳咳咳……
在死人堆裡面,許永生咳嗽著,慢慢爬起來,抬頭看向我們這邊,面容蒼白,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他顫抖著嘴唇,眼睛裡面的怨毒如同泛濫的江河水,悲憤地說道:「你知道你們在做些什麼嗎?天殺的,你們這些傢伙,全部都應該死的。我真糊塗,怎麼會想著招攬你們這樣的蠢貨……」
地翻天站起來,卻不忙著找我們麻煩,而是翻身過去,檢查著那些僵直不動的屍體。他用的是一種鈴鐺,行話叫做「控魂鈴」,搖啊搖,隨著許永生的話語而響。然而,雜毛小道的符咒專門針對的就是靈體,殭屍胸腹之中的那一口氣被落幡咒震散之後,哪裡還能夠再聚攏回來?
所以屍體依舊是屍體,沒有動靜。
地翻天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了最厲害的那一頭跳屍上,從身上掏出了許多零碎的東西,然後發瘋一般的,全部都用了上去。
許永生說著話,卻並沒有往前走,而是向後退去。我和趙中華對視一眼,立刻知道了他的用意——這裡是他的地盤,只要保持自己的安全,他有一百種方法來讓我們死。由此可見,這個傢伙或許只是一個高明的智囊或者靈異師,但並不是個擅長肉搏的人,此時不把他留住,那麼雜毛小道的一切辛苦,都只是徒勞而已。我咬著牙,奮力朝他衝去,而後面,趙中華將雜毛小道往丹楓的懷裡一推,也跟了上來。
見我們追趕上來,許永生沒有半點猶豫,拔腿就跑。我們追上,路過地翻天的時候,這個傢伙居然沒有一點兒反應,彷彿我們都是空氣一般,像對待初戀情人一般,眼中只有那一頭跳屍。我也沒有旁生節枝,只想著先制住明顯是主謀的許永生,與地翻天擦身而過,追過那道門,來到剛才那個廣闊空間中。
我一發狠,腳步如箭,終於在出門四五米的時候,逮上了許永生,飛躍而起,一下子就把他撲倒在地。沒承想一倒地,這個傢伙的手肘就靈活地朝我拐來,力量倒是不大,但是角度刁鑽,頂到了我的肚子窩窩裡,生疼,讓我有一種把隔夜飯吐出來的衝動。
許永生跟我翻了兩個翻,然後出手與我糾纏著,三下兩下便緊緊抓住我的手,想要反過來擒拿。他洋洋得意,說小子,我可是資深的柔道高手,跟我比武力,哼……這一聲哼還沒有完,他就被一條鞭腿給重重地抽到,慘嚎著倒在地上,趙中華及時趕到。
我麻利地爬了起來,只見剛才威風凜凜的許永生此刻一臉鮮血,金絲眼鏡也碎了,邊框變形,許多玻璃碎片都刺在了臉上和眼睛里。我看著趙中華殺氣騰騰的臉,暗道這個傢伙說自己來自滄州,果然是厲害——許永生也是個有功夫底子的人,但是卻被他快如疾電的一腿給扇中,避無可避。
不過許永生說趙中華身上有鷹犬的味道,莫非他和雜毛小道的大師兄一般,也是有關部門的人?
許永生在地上嚎叫著,有意地朝旁邊的柱子翻滾去,趙中華忍著傷痛,兩步並過去,一腳踩著許永生的身子,俯身去擒他。我正想衝上去幫忙,感覺後邊有風聲,蹲地收腳,然後右腿一收一展,一招「黃狗撒尿」,朝身後蹬去。還沒看到什麼,就感覺腳重重地踹到了人的身體上,我一瞪眼,果然是地翻天這廝。這一腳發得倉促,用力不大,所以地翻天往後面連退了四步,站穩了,一臉嚴肅地指著趙中華說道:「放開他,要不然你就死定了……」
趙中華從懷裡摸出一把錚亮的手銬,咔嚓一下把許永生的手給反銬起來,又抓著他的頭髮,把頭揪起來,用封箱子的膠布,把許永生的嘴也全部封起來。他的手法嫻熟幹練,顯然並不是生手。見到地翻天威脅他,趙中華冷著臉站了起來,說地翻天,你的殭屍全部被震散了靈氣,即使有一兩個可以返煉回來,那也是以後的事情,現在這裡的靈力被抽空了,我看你倒是用什麼手段,來威脅我們。
地翻天嘴唇哆嗦,說你們這些狗日的,管什麼閑事,管什麼閑事……不要以為我對付不了你們這兩個傷員,老子還有五鬼搬運術中的五鬼,可以借力,弄死你們兩個小雜魚,綽綽有餘了!他雙手一震,從手腕上的珠子處立即就噴出五股氣體,黑糊糊的,顏色分明,不過比起之前在四樓所見的,卻是要清淡了幾分,並不濃郁。
趙中華呵呵地笑,說小蕭的「落幡咒」一出,靈力被抽空了,你這個用來盜墓、搬運東西的小鬼,能有幾成功效?我看著不遠處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沉聲說地翻天,我就不明白了,老蕭與你鳳凰王家,可是有三代的交情,你到底為了什麼,要將這份情誼給葬送,以死相對?
可別跟我說是為了有個煉屍地?
地翻天眼神陰戾地看著我,似乎有什麼話要說,然而猶豫了幾秒鐘,仍舊指著趙中華說道:「放開他。」
趙中華眉毛一挑,沒有說話,就盯著他瞧,緩慢而堅定地搖頭。
我嘗試著溝通肥蟲子和朵朵,然而因為剛才雜毛小道的符咒之威並沒有消散,竟然聯繫不上。看來雖然有我的庇護,兩個小東西還是都受了傷。我這時才覺得了地翻天的厲害,竟然能夠在此刻,把那五頭鬼物召出,雖然黯淡,但是也顯露了一身的本事來。
地翻天見威脅無效,由五鬼推動,腳尖點地,滑步就沖了過來,目標直指趙中華。
我鼻子中充斥著滿滿的香料和屍體腐爛的混合氣味,見他襲來,揮手便是一擋,地翻天伸手與我一碰,我立刻感到一陣大力傳來。地翻天常年與屍體、死人骨頭混在一起,手僵直且堅硬,如同鳥爪,我們對拼一記后,我立刻落敗在一旁,跌倒出去。而趙中華卻是好本事,根本就不畏地翻天兇猛的攻勢,憑著一口血氣,與他拳來腳往,一瞬間就過了好幾招,招招硬頂。
我看到趙中華的拳頭上面,纏繞著一根一根複雜的紅線,顯然,這個是為了加持肉體的強度。
我一邊跟上去幫手,一邊再次溝通金蠶蠱,這肥蟲子才剛剛蘇醒,然而卻一點兒精神都沒有,什麼也幹不了。我急了,逼著它,最後,它勉力地傳遞過來說可以給下蠱毒,其他的方法是一樣都不能夠了。我雖然對蠱毒的發作時間並不滿意,但是好歹也有了一種手段,趁地翻天往後退的空子,一拳擂到他的背心處。
地翻天背上的肌肉一收一縮,竟然將我這一拳的力道給化解了七七八八,不但如此,身上的黑氣順著我的手蔓延過來。而我的指間,也有蠱毒沿著他的背心,蔓延到他的身體里去。那黑氣游在手臂上,濕滑冰涼,就像險惡的毒蛇,讓我的身子一瞬間就起了無數的雞皮疙瘩,條件反射地甩手。
我立刻凝神,將力量全部集中在雙手之間,手掌發燙,灼熱,然後去抓那準備往我五官遊走的黑氣。
一用勁,這黑氣便立刻驚慌地逃散開,返回了地翻天的身上去。
趙中華說得對,相對而言,地翻天的五鬼搬運術,果然只是用來搬運東西的小鬼而已。
兩人相互交手,我中的黑氣已然停止,然而我下到地翻天身上的蠱毒,卻沒有這麼好相與。他與趙中華猛地對拼一記,趙中華吐血而退的時候,地翻天則閃到了另外一邊,朝身上連連貼了幾張符,又拿出一顆檳榔,放嘴裡嚼著。金蠶蠱的蠱毒,沒有那麼容易解,但是也沒有那麼快發作。趙中華掙扎著站了起來,哈哈大笑,說中毒了吧,你還是乖乖地放棄反抗吧,或許還有救……
話音未落,一聲沉悶的槍聲響起,趙中華的腹部血花一濺,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