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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苗疆蠱事3(32)

  鍾大姐看了我半天,然後露出了害怕的表情,輕輕地喊:「媽媽,媽媽……」這聲音跟她原本的聲音完全不同,根本就是孩子的哭聲。我身後的老米一陣激動,走到前面來蹲下,顫抖著嘴唇,帶著哭腔說孩子,是你嗎?鬧鬧……


  鍾大姐頭緩慢地移動,偏向了老米,露出了雀躍的表情,伸出雙手,說爸爸,爸爸抱抱鬧鬧……


  老米上前,沒成想鍾大姐一下子就把老米撲倒在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表情立刻猙獰起來,口中噴著泡沫,說爸爸,我好痛,你來陪我吧,有爸爸陪著,鬧鬧就不怕痛了。鍾大姐一米五幾,而老米卻有一米七,屬於體型偏胖的那種,然而被這麼一壓,左右扭了幾下,居然反抗不得。


  我出手了,一張祝香神咒符貼在了鍾大姐的腦門之上,這才消停下來。


  於是,我嘗試著跟這東西聊了起來。這並不是鬧鬧的主體意識,連三魂七魄的任意之一都不是,僅僅只是一絲眷念而已,所以根本就透露不出太多的信息。不過這也無妨,再三確定之後,我舉起懷中的震鏡,命令裡面的人妻鏡靈,將這一絲意識給收歸已有,好做後續的聯繫。


  結束之後,我打開房間里的燈,將手指掐在鍾大姐的人中之處。


  過了一會兒,她幽幽醒轉過來,看著我,說怎麼了?老米帶著又是激動又是傷悲的感情,跟自家老婆講起了剛才的事情,然後問我,到底怎麼回事?我說鬧鬧已然死了,鍾大姐之所以總是看見鬧鬧,是因為鬧鬧在她心中的投影,兩者相互牽扯,才會這樣。按理說,死者已矣,魂歸地府,然而鬧鬧的事情比較複雜,可能是被人煉製成了小鬼,成為了靈體。


  我已將它留在鍾大姐身上的念頭收了,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至於變成靈體小鬼的鬧鬧,老米你也看到了,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而是一頭怨念滿身的惡鬼了!老米猶豫地問我,說能不能找到那孩子?把他超度了,不要再留在人間痛苦。


  我說可以,我正想去一試。然後我把下午打聽到的情況說明,問那個女老師的男友老米認識不認識?

  老米大叫,說楊曉碩這狗日的?咋個不認識!


  我一聽,知道有情況,問怎麼回事?老米說楊曉碩是他們同一個事業部的PE,也就是工藝技術科的人,平日里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是又有些驕傲,別人都叫他老吊。老吊上班整日都是一副沒有精神的樣子,平日里人際關係也不好,是個邊緣人物。去年病休了大半年,回來之後,就更加沉默了。不過呢,他跟老吊的關係並不算差,是少數幾個聊得來的朋友。


  我問他知不知道老吊住在哪裡?


  老米知道,我便讓他帶我去老吊所住的出租屋。鍾大姐經過剛才的事情,心中忐忑、害怕,並不敢留在家中,而且又關心她家孩子,便與我們一同出門。現在是凌晨近一點,但是在工業園裡,仍然有很多上夜班的工人在,所以並不算冷清,在老米的帶領下,我驅著車來到了不遠處的一棟樓下。


  老米指著四樓的一個窗戶,說那就是老吊楊曉碩所租的出租房。


  我望著那黑黢黢的窗戶,外面還掛著女人的內衣,是黑色蕾絲的,想來定然不是一個被叫作老吊的男人所有。我讓兩人下車去,然後把窗戶留了一絲空隙,將金蠶蠱請出來。肥蟲子出現,看到只有它一個,讓它喜愛的朵朵和讓它恐懼的小妖朵朵都沒在,有點兒納悶。我將事情告知它,讓它上去查探一番。小傢伙居然罷工了,附在方向盤上面一動一動的,就是不肯走。


  嘿,這狗東西,昨天還跟我嬉皮笑臉地玩兒,今天就翻臉了?


  我一轉念,便知道這傢伙的心思,原來是想要跟我談條件……我掏出一瓶二鍋頭,擺在駕駛台上,打開,酒香四溢。肥蟲子不為所動,依然爬啊爬,爬啊爬。我那個氣啊,把酒蓋子一放,威脅它再不飛出去,我就把小妖朵朵叫出來,彈它屁股了?話音還未落,肥蟲子便已消失不見。


  得,這小東西也就是欺善怕惡的傢伙。


  我閉上眼睛,將意識附著上本命蠱……世界的角度開始轉變,一墜一墜的,萬物皆變得如此的大,以至於我心靈差一點兒受到衝擊。肥蟲子飛到了窗戶旁邊,在它的視野里,只見卧室的大床左邊躺著一個渾身雪白的玲瓏女子,渾身上下未著寸縷,身材火爆,頭髮散亂如雲,將臉遮蓋著;在這女人旁邊,還有一具毛巾被裹著的女人軀體。而在床前的柜子前,有一個枯瘦的男人,正在對著一個神像虔誠跪拜。


  突然,從窗帘背後出現了一個黑影,一下子飄到了金蠶蠱的面前。在我的視線里,這是一個腦袋比身子還大的光頭娃娃,頭顱上的青筋密布,表情猙獰詭異,一張開口,裡面全部是密密麻麻的利齒,黑乎乎的。


  啊!

  Chapter 12 背影

  我猛地一睜開眼,起身把車門推開,走下來,對著在旁邊忐忑等待的老米和鍾大姐急迫地問道:「上次督辦這件案子的警官,他的電話號碼還記不記得?」老米說記得,我便讓他趕緊打電話報警,讓警察立即過來一趟。老米眼睛一睜,說,真是那個狗日的?你怎麼知道的?

  我說,讓你打你就打,廢那話幹嘛?

  老米不敢再問,匆匆拿起手機打電話,而我則快步走到這棟樓的門口。


  這類出租屋,一般房東或者管理員都在一樓,我拍門,拍了幾下都沒有人開,我回頭看老米他們沒注意,便喚出朵朵來。小丫頭不用我的招呼,直接飄進裡面去把鐵門給弄開來。我順著樓梯往上跑,這時一樓的第一個房間門口才出現一個老頭,睡眼矇矓地朝著我大罵,說哪個撲街仔,大晚上不睡覺,鬧什麼門?


  我心中急躁,既然那個小鬼已經發現了金蠶蠱,那麼房間裡面的人定然是知曉了的。要萬一這些傢伙察覺逃跑了,我豈不是前功盡棄?所以,我一定要把門給堵住。我三步並作兩步走,飛快地來到了四樓,然後來到了那房間的門口。剛剛跑上來,我有些氣喘,樓道的感應燈熄滅了,我一敲牆,又亮了起來。


  凝視著眼前這道綠色的鐵門,我在猶豫是要讓朵朵進去開門,還是等待著警察的到來。


  朵朵嘟著嘴,烏黑明亮的眼睛看著我,在等我的決定。


  這時候,門口傳來了一聲輕微的響聲,是鎖在響。我手一招,讓朵朵讓開,小心地往後面退了好幾步,身體綳得僵直,蓄勢待發。門突然一下子被推開,狹長的走廊上,一道刀光閃現。我連退兩步,只見一個光著膀子的男人提著菜刀,出現在我面前。一擊不成,他反而沒有再進攻,而是小聲地問我是誰?

  這個人就是老吊,見他在神像前面跪拜祈禱,想來就是那個養鬼之人。


  我裝著詫異的樣子,說我路過,你這是幹嘛呢?

  他冷笑著,手中的菜刀輕輕擺動。一股陰涼的氣旋從他的腳下面朝我襲來,老吊表情似笑非笑,以為我根本沒有察覺。那氣旋滑過我的腳跟,然後從我的身後飄浮而起。我躬身往後面退了兩步,只見一個頭顱超大的恐怖鬼娃娃正雙手胡亂掙扎,超過二十厘米的大嘴翻起。裡面一片交錯的牙齒。它被抓住了,朵朵從虛無的空間里,一點一點地浮出身形來,緊緊地掐著這個小鬼娃娃的脖子。


  這個鬼娃娃的臉目,依稀還有著我記憶中那個朝我吐口水的小孩的影子。


  這小孩奮力掙扎,然而朵朵畢竟比它厲害許多,唯有嚶嚶地哭著,和別的小鬼一樣,這哭聲是從人的心靈之中,憑空生起,讓人心煩意亂。老吊陰著臉看我,說想不到你也是一個養鬼人,還以為是警察呢,半夜三更的,你到底要幹什麼?放開我的小鬼!


  見到自己精心炮製的作品如此不給力,他有些意外,看向我的時候,多少也有了一絲尊敬。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這個男人。


  空中的鬼娃娃突然尖厲地一叫,竟然掙脫開朵朵的手,奔向了房間里去,而老吊則毫不猶豫地提著菜刀朝我沖了過來。我雖然意外這小鬼的厲害,但是對於揮來的刀子卻並不敢掉以輕心,先避開這一刀,然後一把抓住他的手,緊緊控制著,將他按倒在地,死死壓著。旁邊有一個門開了半條縫,看見我和老吊在地上搏鬥,立刻把門關上,一陣鎖鏈聲。


  我聽到樓道里有腳步聲響起,叫朵朵隱匿了身形,然後把老吊手中的菜刀甩到一邊去,哐啷一聲響,結果從房間里又衝出一個女人,抬手就是一棍,朝我招呼過來。我沒注意,用背部肌肉生生抗住了這一棍。靠,居然是工地的那種螺紋鋼筋。我疼得咂舌,滾落一邊,老吊爬起來,抬腿朝我踹來。我往旁邊一滾,只見一道黑影狠狠地撞在了老吊的身上,兩人齊齊跌倒,接著傳來了一個男人壓抑不住的怒吼:「老吊你這個狗日的,老子平日里對你這麼好,你居然敢害我兒子!」


  來人是老米,這個男人承受著喪子之痛,接著老婆又差一點兒成了神經病,壓抑了一個多月,現在終於爆發出來。我爬起來,避開那個長得雪白的女人手中的螺紋鋼筋,伸手緊緊握住這鋼筋,將那女人給拉過來,手上一使勁,啪啪兩個耳光便扇了上去,把這女人打得吐了血。


  望著她雪白的臉上浮現的兩個手掌印,我將她重重推倒在地。


  以前我總說我不打女人,然而這女人的心腸毒得不行,這螺紋鋼筋要是插進了身體內,不死也只有半條命。那女人被我推倒,沒有再爬起來,而跟老吊廝打在一起的老米,卻已經被老吊翻身過來,飽以老拳。我衝上去,把老吊又是一陣好抽。


  樓上有人下來,看到這打鬥場面,逃也似地朝樓下跑去。


  老吊和旁邊這個女人並不是什麼練家子,而我這一年多來見慣生死,發狠起來也兇猛,三下兩下便將這兩人打趴下。老米在廝打的過程中眼鏡掉了,眼窩子給捶腫了,見這姓楊的倒在地上,抬腿便是一陣亂踩。他下手沒輕沒重的,盡往要害招呼,老吊被打得哭爹喊娘。我攔住老米,讓他不要打得興起,將這傢伙弄死了,吃人命官司。老米呸了一口血沫子,說這狗日的,打死才好呢。


  說是這麼說,他終究還是停住了手。


  我從門口擺放的鞋架子上拿出一雙球鞋(出租屋的鞋架子是擺放在外面的),然後抽出鞋帶將地上這兩人給捆起來,老米幫忙捆,我則盯著半掩的房門看。那個鬼娃娃逃回去了,這可是有些奇怪。以這般鬼物的性子,它就是再懼怕朵朵,也要拚死一搏的,怎麼就逃走了呢?而且裡面還有一個女人,一直沒有露面,難不成是準備伏擊我?笑話,我家肥蟲子可是一直在旁邊盯著呢。


  把地上兩人捆好,我叫老米盯著這兩人,推門而入。


  朵朵趴在我肩膀上,小心幫我揉著剛才被那女人打傷的地方。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一室一廳,走到客廳里,我仔細地打量四周,發現並沒有太多的異常。我快步走到卧室里,只見肥蟲子正在窗口處與那個大頭鬼娃娃糾纏,而房間裡面並沒有最後那個女人的身影。在窗口處,肥蟲子周身漾起一道淡金色的光芒,搖頭擺尾,將這鬼娃娃給擋在了這一邊;而鬼娃娃的周身都是黑色的霧氣,大大的頭顱出奇地恐怖,猛烈地朝金蠶蠱撞了又撞。


  它撞了一次又一次,肥蟲子巋然不動。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終於,它絕望了,朝著我這邊奔來。我揚著手,朝這鬼娃娃抓去。它機靈,並不與我硬碰,而是沉落到地上,化作一股氣流與我錯身而過。我急追而去,然而卻晚了一步,被它從客廳的窗戶處逃出。它浮在窗戶的玻璃外邊,一雙黑紅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這眸子裡面有著瘮人的冰涼,還有一種難以言及的情緒。它是厲害的,只不過是成形較晚,倘若給予時日,說不定就成了大害。


  「鬧鬧……」


  我後邊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轉頭看去,這才發現老米站在門口。原來這個鬼娃娃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後的老米。只見它稍微一停頓,嘴如同怪獸一般大大地張起來,滿目的猙獰。而後,它箭矢一般,朝下面射去,我疾步跑到窗口,只見樓下面的道路上,有一個騎著摩托車的女人,手中高高舉著一個陶罐子,正往身後的儲物箱裡面收回。接著,油門一轟,朝另外一個方向竄去。


  金蠶蠱如同一道金光,緊緊跟著過去。


  我看著那個戴頭盔女人的背影,總感覺到有一絲難以言語的熟悉感,好像是一個熟人。而更遠的地方,遙遙駛來了兩輛警車,停靠在我的車子旁邊,走下來幾個警察,正在跟鍾大姐交談,並且頻頻地朝這邊看來。老米跑到我的旁邊,朝下看,然後問我鬧鬧呢?他兒子鬧鬧在哪裡?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閉上了眼睛,去聯繫金蠶蠱。過了一會兒,我睜開了眼睛,說老米,你剛才沒有看仔細嗎?那個東西已經不是你兒子鬧鬧了,它只是一個被人煉製的工具,一個害人的玩意兒,是鬼,你懂嗎?老米淚眼矇矓,說那又怎麼樣?他是我兒子啊!


  我搖搖頭,不說話。我可以理解一個失去兒子的父親的痛苦,但是那個鬧鬧的情況,跟朵朵不一樣。


  鬧鬧入邪了,這心裏面只有害人,神魂不消,害人不止。


  門口處傳來了好幾個人的腳步聲,我將隱身的朵朵收回了槐木牌中。鍾大姐和警察一同來的,這也省去了一番解釋。我走到卧室的門口,接著窗外微弱的燈光看了一眼,心中一愣。


  我想起來那個熟悉的背影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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