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苗疆蠱事3(40)
加藤原二的人在玉器行的門口敲了一陣,沒人開門,旁邊店鋪的人過來跟他們交涉,說了幾句話,接著雙方就吵了起來。這一吵,人便聚集起來,鬧哄哄的。我看到從街尾處來了一隊裸著右肩、穿紅色袈裟的僧人,總共有六個,徑直朝這邊走來。緬甸的男人一生中總要出家當和尚一次的,所以在這裡見到也屬正常。然而這些和尚的表情卻是有些猙獰,氣勢洶洶地走到了玉器行的門口,立刻跟加藤原二的人對了上來。
在我這幾天的印象和所見所聞里,緬甸的僧人都是平和的,深諳佛家教義,走路像踩著棉花,生怕踩到螞蟻。如此火爆的,卻是第一次見著。
因為語言不通,隔得也遠,我們只能看作是啞巴戲。只見雙方吵鬧了一陣子,結果卻出人意料,為首的一個老和尚竟然帶著人從巷道里繞了過去,而加藤原二的人,也在後面緊緊跟著。小叔拍著我的肩膀,說走,我們去看看。雜毛小道跟著他一起走出陰影,往那邊走過去。
因為這裡面聚集的人很多,我們在人群邊角處站著,也沒有被注意到。跟著來到了店鋪的後面,那是一個大作坊式的院子,也是鐵將軍把門。我往上空看了一下,還是沒有看見一隻類似於肥母雞的生物。門上的鎖被一個矮個兒僧人摸了一下,然後就很輕鬆地被打開了,僧人和日本人都走進了院子,又接著進到了房間里。我們順著擁擠的人群擠進去,但是工坊的門口卻被人把持住了。
門打開,我輕嗅了一下,一種腐臭欲嘔的血腥之氣,就從裡面飄了過來,接著院子里的蒼蠅嗡嗡亂飛,戰鬥機一般,到處都是,引得我體內的金蠶蠱歡呼雀躍,蠢蠢欲動。這股味道十分濃烈,熏得旁邊圍觀的人,都紛紛忍不住想嘔吐,有的小孩子抵抗力不夠,直接一股酸臭的苦膽水和食物殘渣,就噴射了出來,又是一陣忙亂——嗯,這孩兒晚上吃的又是大米飯。
我找了一個角度,瞥一眼進去看,只見正對著門的就是一台解石機,而地上,則是……
天啊!那是一地的屍體肉塊,血淋淋,被人為地堆積成了一個佛塔的形狀。
在這人肉堆積而成的佛塔前面,是八顆大小不一的人頭,全部面朝門口。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最前面的那顆碩大的頭顱,便是黑胖子李秋陽的。只見他眼睛圓睜著,寫滿了驚恐,整張臉都是乾淨的,太黑了看不清什麼,只是嘴角那一絲詭異的微笑,讓人覺得心中擱著一根刺,古古怪怪的。八個成年人的肉塊堆積,讓那裡面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個修羅屠宰場,我這才發現,已經有血水咕嚕咕嚕地往外面蔓延開來,流到了院子里。
這恐怖的場景不止是我看到了,許多人都從大開的門中,看到了一切。
人群頓時就炸了窩,鬧哄哄的,有人立刻尖叫著朝外面跑去,有人則撲通跪在地上,朝那些僧人們虔誠地跪拜祈禱著,房間裡面還傳出來一聲凄厲的怒吼。這聲音聽著耳熟,我琢磨了一下,竟然是加藤原二的。因為身處異國,語言不通,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人在議論著什麼。
一個僧人高聲在宣講,只看到他嘴唇張合。雖然聽不懂其中的意思,然而,這個僧人的聲音就像洪鐘大呂,一開始宣講起來,周圍的雜聲,立刻就變得小了很多。最後停止不見,唯有這僧人嘴巴開合。
空氣中有嗡嗡的聲音回蕩,我知道,這個僧人是個有道行的人,因為我感受到了真言的力量。
我聽到旁邊有兩個人在議論,居然用的是中文,只不過是雲南那邊的方言,讓我聽得有些吃力,於是跟他們打了招呼,然後探詢到底怎麼回事?身在異國,最驚喜的莫過於碰到祖國的人,那個叫做老巴的漢子先是問我們是不是來仰光的遊客,然後主動跟我們翻譯起了這些話語:原來這些僧人,是附近某寺院的師傅,為首的那個叫做伯努上師,他在寺中修行的時候,感覺到這裡有異常,便帶著自家的弟子,過來一探究竟,然而卻發現這裡有妖魔在作祟;而那伙小日本,卻是因為有兩個人失蹤了,所以才找過來的。
說到這裡,老巴低聲跟我笑,說哄鬼呢,老子在這裡做了十幾年生意了,也沒有見過哪樣妖魔哦。很明顯就是一起故意殺人案嘛,不過這手段實在太兇殘、太變態了,令人髮指。不過你們別說出去啊,這些和尚在這裡的地位很高的,詆毀他們的話,會被圍毆的。
他旁邊的一個同伴責怪他幸災樂禍,說老林在這條街上也有七八年了,抬頭不見低頭見,也是咱中國人,他死了你很高興?
老巴撇了一下嘴,說老林他這人向來獨來獨往的,人也傲得很,不團結……
說著,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嘆了一口氣,說不過這麼一死,心裡怪難受的。
過了一會兒警察來了,吹著警哨,把這裡鬧哄哄的人群都趕了出去,只留下了日本人和寺廟的僧人們。我們隨著人群擠出了院子,老巴和他同伴熱情地邀請我們去他家做客,我們謝絕了,握手告別。往迴路上走,路過巷口,發現剛剛被敲暈的那女人不見了。
虎皮貓大人從空中飛了回來,我問它情況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的?
這肥鳥兒一副疲倦的樣子,說你們猜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哪裡肯動這個腦筋,讓它直接說便是,它拿了一下架子,然後妥協了,說你們怎麼都想不到,在那作坊裡面,居然有咒靈娃娃出沒的痕迹。不但如此,而且還有一頭受降頭的食猴鷹在。剛剛它也是因為在空中,跟那個被贊為世界上「最高貴的飛翔者」的扁毛畜生遭遇,並惡鬥了一場,所以才拖延了這麼久。
食猴鷹?我們一驚,那種畜生身長一米、翼展三米,可算是鷹中之虎,光聽它名字就知道,是真正厲害的猛禽,而就虎皮貓大人這肥母雞的身材,能夠斗得了那麼厲害的傢伙?這時我們才發現落在小叔鐵臂上的虎皮貓大人身體瑟瑟發抖,羽毛凌亂,像是被人凌辱了一般,左翅下面的羽毛上還有一團濕漉漉的暗紅色。
我們趕忙問它是不是受傷了?
虎皮貓大人聲音都有些低沉,說你妹啊,現在才看出來?不過大人我也沒有讓那扁毛畜生得意,它也被我啄瞎了眼睛,論損失,比我嚴重,所以不吃虧。不過這傢伙身上被人下了降頭術,受控了,而且有毒。小毒物,讓你家小肥肥給大人我通一通經脈,不然最遲今天凌晨,你們就有鸚鵡湯喝了。
笑話,誰敢吃這老鬼的肉啊?
我流著冷汗,趕緊喚金蠶蠱的名字,把這小祖宗給請出來。肥蟲子一出現,便往我身後躲,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它最近被虎皮貓大人追得都苗條了,所以怕。虎皮貓大人有氣無力地喊小肥肥,說這幾天不吃你了,被下毒了,過來給大爺鬆鬆骨,做一個馬殺雞。肥蟲子這才安心,飛到虎皮貓大人的身後去蠕動了一下,找准地方,然後狠狠地一鑽,進了虎皮貓大人的體內。
就這一下,虎皮貓大人發出了有史以來最悲憤的哀鳴:「我操,你他媽的往哪裡鑽……」
大人虎軀一震,男兒淚滾滾地流了下來。
我們往回走,顧老闆打電話給我,問,在哪裡?趕緊回來!我問怎麼回事兒?顧老闆嚴肅地說他們接到內部消息,說今天下午拍到105號石頭的李秋陽,被人殘忍地殺死了,一起的還有他的幾個馬仔,手段十分殘忍。現在大家都在傳,說這裡不安全,都準備回國了。主辦方正在安撫人心,而且還在進行秘密調查。
掛了電話,我們面面相覷,這消息怎麼傳得如此之快?後面似乎有什麼推手在啊?
到底是誰呢?
Chapter 12 小叔離去,兵分兩頭
回到酒店之後,才感覺到人心惶惶。包括仰光這邊的分公司經理郭佳賓在內的人員,全部聚集在李家湖的套間裡面商談事情。小叔要去給虎皮貓大人處理傷勢,而我和雜毛小道則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進了房間。見我們進來,李家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讓我們都坐下來,繼續商談剛才的話題。
我聽了一下,原來是關於這幾天投標下來的石頭,如何託運回去的事情。
郭佳賓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精幹男子,他侃侃而談,說這些貨物一般都是由保險公司託運的,而這保險公司又有軍方的背景,並不用擔心貨物的問題。至於大家的安全,他剛才聯繫了一家有名的安保公司,增派了六名保鏢過來。希望大家最近不要單獨行動,一旦交易會結束,立刻就返回香港。
他談到了李秋陽的死,說這個傢伙太大意了,竟然把石頭帶出去,脫離了組織方的監控,真的不知道怎麼想的。這種惡性案件,特別是涉及外國投資商的死亡,官方一定會迅速反應,給出一個解釋來的。
李家湖徵求雪瑞的意見,問明天送她返回香港,好不好?
雪瑞斷然拒絕,說要跟大伙兒一起回去。
一堆人又商量了一些相關事宜之後,各自返回房間,李家湖把我們幾個留了下來,旁邊還有顧老闆在。深吸了一口氣,李家湖嚴肅地問我,說陸左,這件事情跟你們沒有關係吧?我說你怎麼會這麼想?李家湖說也許是我想多了,但是那塊石頭正好就是你們此行的目標,而且事發的時候,你們正好在外面。別人不知曉,但是我和老顧對你和蕭道長的本事,都清楚著呢……
我搖搖頭,說不是我們,麒麟胎我們確實想要,但是殺人的事情,絕對是不會做的。那件事情發現的時候,我們正好趕到現場,也看到了,是一個降頭師下的手,跟我們沒有半點兒關係。
顧老闆一拍大腿,說老李你看看,我就說了,陸左這個人最重情義了,哪裡能夠做出那麼恐怖血腥的事情來?李家湖也長嘆了一口氣,解釋道:「不是我想管你們,是真的把你們當作朋友了,所以不希望你們滿手血腥。而且,看到雪瑞跟你們走得這麼近,心中就有些過度的擔心了。不過,最近這幾天形勢有點兒緊張,動手的那個人,很明顯的在挑釁軍政府的威嚴和底線,所以風聲可能會很緊,你們最好不要亂走動。」
我們都說曉得了,然後兩人又是交待了一番。
出了門,發現雪瑞正堵在門口,而她的那個女保鏢則在樓道的轉角,跟郭經理在聊天。雪瑞的眼睛水盈盈的,像蒙上了一層煙紗,看著我們,說:「剛才就聞到你們身上,一股血腥子的味道,剛剛到底幹嘛去了?你們和爹地談什麼,怎麼還不讓我知道?」
雜毛小道虎著臉,說:「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參與了。」
雪瑞揪著雜毛小道胳膊上的肉就擰,說你到底講不講?
雜毛小道一臉的痛苦表情,無奈地看著我,說:「小毒物,這小妮子無法無天了,你到底是管不管?」我指著門,說她爹在裡面,要不然你找李先生談一談?說完這話,我趕緊溜到小叔房間里,後面傳來了雜毛小道的破口大罵,以及雪瑞又急又氣的嬌嗔聲。
我路過女保鏢(貌似叫做崔曉萱?)和郭經理的身邊時,這個英姿勃勃的女孩子莫名地臉一紅,而郭經理則朝我禮貌點頭,然後朝旁邊讓了一讓。兩人顯然是有些貓膩,但是我卻並不關心,匆匆來到了小叔的房間,查看肥鳥兒的傷勢。
小叔自有他老蕭家的外傷良藥,現在已經上好了,虎皮貓大人像只死母雞一樣四腳朝天,癱在床上,見我進來,大罵,說小毒物你這個挨千刀的傢伙,趕緊把你家肥蟲子叫出去,奶奶的,把大人我這裡當家了,我喊了半天,都不肯出來,擦!
我聽它罵人的聲音中氣十足,便知道這傢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不理它,坐下來問小叔接下來怎麼辦?
李秋陽死了,那塊疑似麒麟胎的石頭現在也不翼而飛了,死了這麼多人,風聲鶴唳,暗流湍急,我們該如何是好?那個食猴鷹不是只出現在菲律賓的原始叢林中嗎?這東西稀有得很,怎麼會跑到仰光的城市上空來?還有虎皮貓大人說的咒靈娃娃,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下子,局勢就變得錯綜複雜起來了。
小叔還未開口,雜毛小道就推門而入,笑嘻嘻地沖我說道:「你這個沒義氣的屌毛,雪瑞都哭了,看你怎麼辦?」說著話,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然後嘿嘿地摸著虎皮貓大人的肥肚皮,說大人,感覺如何啊?肥鳥兒直哼哼,說操,下次你來試試就知道了——小毒物你個王八蛋,也不好好教訓一下你家小肥肥,麻辣隔壁,老子我二十多年的節操……
我很無辜地說關我屁事啊。雜毛小道和虎皮貓大人都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不說話。
不談笑了,虎皮貓大人跟我們解釋起咒靈娃娃這種東西來。
咒靈娃娃這東西就跟養金蠶蠱一樣,將許多鬼娃娃聚攏在一起,數額一般都是九的倍數,越高越好,然後布置一個怨咒靈陣,讓所有的鬼娃娃自相殘殺,相互吞噬,這樣子經過大概三年以上時間的煉製,便得到一個渾身毛茸茸的惡鬼崽子,這個惡鬼崽子就是通常所說的咒靈娃娃。這樣的鬼崽子心性已經完全入魔,兇殘得很,而且也不怕陰風洗滌,可以存活人間許多年。唯一的壞處,恐怕就是太暴戾兇殘了,如果煉製的人道行不夠,極其容易被反噬。
布置怨咒靈陣的法子,知道的人不多,即使知道,也沒有多少人有財力搞出這些來,所以咒靈娃娃的名聲並不顯。
但是每一個咒靈娃娃,都是一個厲害的角色。
而且它背後,還站著一個實力雄厚的傢伙。
小叔問虎皮貓大人,說那作坊裡面有解石機,想來已經是把那裡面的玉胚子弄出來了。這玉胚一旦問世,便會在空間裡面留下痕迹。大人,你當時看到了什麼?
虎皮貓大人說有一股暴戾之氣,似乎是妖氣,血腥氣直接得很,不像是麒麟胎傳言中的那種中正平和。兩者應該屬於同一類型,但是卻有著不同的功效。小叔皺著眉頭說,那就是說不是麒麟胎咯?虎皮貓大人說是的,老幺,你有什麼想法?小叔點頭稱是,說三哥撐不了多久了,過一天算一天,拖不得。這裡如果不可行,那麼我就需要去泰國清邁跑一趟,去契迪龍寺請一請那個般智和尚出面才行。
我說行,那我們一起去。
小叔擺手說不用,這件事情他一個人去辦就好了,在泰國他也有關係,不用麻煩這麼多人。虎皮貓大人的推測也許是正確的,但是總感覺那個石頭裡面,有著至關重要的東西在。這是他的直覺,也就是靈光一閃,這種情況不多見,不過卻是很準確。所以,讓我們留在這裡,繼續跟進,而他則先去泰國。
他還補充了一個理由,現在我們三個一起離開,確實會讓人產生我們參與了李秋陽碎屍案的懷疑。
我們點頭,認可了他的決定。
當晚小叔收拾了行李,然後找到郭經理,讓他幫忙安排小叔前往泰國的事宜。因為是大老闆的朋友,郭經理倒也十分熱情,毫不猶豫地答應。小叔他是多年的驢友,行李並不多,一大堆零零碎碎,鐵手,再加上三叔的那一把雷擊棗木劍,便是他全部的家當。
次日我們並沒有參加最後一天的交易會,那些重量級的昂貴原石,已經勾不起我們半分的興緻。
郭經理通過關係,緊急買到了仰光飛清邁的機票,於是我們兩個加上雪瑞(含一男一女倆保鏢),便把小叔送到了明加拉當機場,小叔給我們交代妥當之後,揮手告別,虎皮貓大人展翅飛進去送他。雪瑞回過頭來,眼睛裡面有一種朦朧的黑色,她指著那肥鳥兒的背影,說她怎麼感覺那是一個老奸巨猾的傢伙,而不是一隻單純的虎皮鸚鵡?
我們都點頭,對雪瑞的這個判斷,連聲認同。
丫那肥母雞一般的軀體裡面,定然裝著一個頂級齷齪的靈魂,而且還是一個超級裝波伊犯。
我們變著法編排這個讓我們歡喜讓我們憂的髒話鸚鵡,正聊著天,雜毛小道的手機響了,他接聽,然後臉色立刻就嚴肅了起來,一直點頭,然後問了幾句話。掛了電話,他也不避著雪瑞,告訴我那邊來消息了,說昨天晚上的案子有眉目了,死的人裡面,除了李秋陽和林記玉器行的老闆外,還有手下的馬仔和店員,除此之外還有兩個潛入進去的日本人,而李秋陽手下有一個叫做姚遠的參謀,則消失了。
有消息稱,這個人將要前往撣邦的大其力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