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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苗疆蠱事5(22)

  我很少看到這麼邪異妖魅的眼神,這種冰冷是我從緬甸黃金蛇蛟那裡,都不能看到的。不過也僅僅只是匆匆的一瞥,它便專註地追逐賈微而去。首領被追逐得如此之慘,手下自然全線潰敗,這群闖入者雖然並不多,總數不到四十個,但是卻勢如破竹,不斷有穴居人哀嚎著倒地,又或者被趕到了邊緣的洞穴中去。


  我扶著楊操站起來,與胡文飛面面相覷:前有狼,後有虎,我們該如何是好?


  看著這一群奇形怪狀的生物,我可以肯定,它們便是外面峽谷中那苗寨滅門之禍的始作俑者。對於人類,它們冰冷的感情中沒有「憐憫」二字,只有赤裸裸的殺戮。我們要想從這麼一堆傢伙的包圍中逃脫生還,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外面現在一片混亂,如果趁亂突圍,是不是有機會呢?


  我在思索著,然而另外一個疑問又浮上了心頭:這些傢伙,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呢?


  還有,我們在外面峽穀苗寨中已經待了數日,並沒有見到它們啊?為何它們偏偏選在這個時候攻進來,是因為我們剛剛破壞了這石鼎陣圖的緣故嗎?

  我茫然了。


  楊操剛從萬蟲噬體的痛苦中掙脫出來,又看到水銀溝外圍的這些亂象,看著這些稀奇古怪的生物,險些精神崩潰,口中苦澀地說道:「這些……是深淵生物么?它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這個堅強的男人,在這一刻,話語里竟然帶著哭腔。


  是絕望嗎?


  機會稍縱即逝,位於石鼎邊緣的我們幾個一猶豫,就被這些生物注意到了,五六個戴著草帽的矮騾子簇擁著一條三米多長的白毛鱷魚來到石橋前,看到橋面上的屍體,沒有再往前,只是嗷嗷地叫喚著。


  突然,有一個矮騾子伸出手,朝我們這邊甩了一個東西過來。


  Chapter 21 離陣,紅雲遮天


  這東西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砸落到了我們面前三四米處。


  它在地上彈了幾下,然後滴溜溜滾動著。我定睛一看,是一個周身皆是六邊形孔巢的蜂房,黑黃色,上面的孔洞被一層薄膜覆蓋著。而在這滾動的過程中,那些透明的薄膜被裡面的黑點戳破,接著一個個身線修長、黃黑斑紋的馬蜂狀飛蟲破殼而出,飛臨到了蜂房上空。


  這個拳頭大的蜜蠟蜂房,竟然在三五秒鐘之後,飛出一大團身形纖細的「馬蜂」來。


  這些小東西比我們尋常所見的馬蜂要小一些,具有昆蟲的標準特徵,包括頭部、胸部、腹部、三對腳和一對觸角,全身黑、黃、棕三色相間,口器發達,上顎粗壯。非常小,但是渾身茸毛又長又粗,如同飛行的毛球一般。


  之前的穴居人一過橋即爆體而亡,賈微上橋后寸步難行,而法陣卻並不阻止我、楊操和胡文飛三人——在我的估計中,這是因為我們皆是正常人,而這些穴居人則是受到詛咒的耶朗後裔,賈微被鬼魂附身,乃邪物,皆不能行;同樣的道理,矮騾子這一堆奇形怪狀的生物,自然也是進不來的。


  然而它們顯然有過研究,對付躲入陣中的敵人,自有辦法。於是收集了這種藏有奇異馬蜂的蜂房,將其封閉之後,扔過來。躲過水銀之河的防禦,這些馬蜂便能夠露出爪牙了。


  果然是好算計!


  馬蜂的毒素和螫針十分厲害,可引起人肝、腎等臟器的功能衰竭。只是,一蜂僅一螫針,它們能夠奈何種下「蟲蠱驅避精元」、不懼毒素的我們么?


  擁有金蠶蠱的我自信滿滿,手上還拿著拍打楊操的濕衣服,也不猶豫,直接衝上前去,呼啦一下想將其兜住。然而這群馬蜂卻也不傻,四散逃開,往空中一飛,如同一張大網,嗡嗡嗡,鼓翅鳴聲,十分的嚇人。


  我也不慌,手撫胸前,大喊一聲有請金蠶蠱大人。


  蛻過皮后的金蠶蠱,雖然本能地對這大陣和連通深淵的井眼厭惡,但是還沒有到不敢出來的地步,一聽召喚,立刻飛出,如一道暗淡的金光,四處游竄,將飛臨到我面前準備發動襲擊的馬蜂,給悉數消滅。


  對於此事,肥蟲子駕輕就熟,眨眼之間,就不知滅了多少馬蜂。


  楊操和胡文飛皆是鬼精之輩,見馬蜂群襲來,紛紛朝我靠攏,將自身納入金蠶蠱的防禦範圍之內,接受保護。電光火石之間,馬蜂群就被消滅了一小半,我正心中歡暢,只見空中那些餘下的馬蜂不再朝我們攻擊,而是飛向了各座石鼎。


  我納悶,它們這樣,到底是什麼目的呢?


  片刻之後我終於明白了。


  只見那些馬蜂三五一群,分成了十幾股,朝著石鼎、青銅鎖鏈、井眼以及之間的一些石雕飾物飛去——簡單講一下這個大陣的情況:它的主體其實就是以井眼為中心、以三米高的八個石鼎以及相連的青銅鎖鏈為主體,分呈不規則的巨大圓形,直徑足有二十幾米。


  在石鼎的間隙還有一些石頭雕欄,而我們則正處於這大陣的邊緣,並沒有進入其中。


  馬蜂一進入裡面,楊操突然大叫一聲,說不好,我們趕緊出陣。


  我一愣,外面兵荒馬亂,各種鬼物紛呈迭出,我們這幾個身上都有傷,行動不便,一出陣豈不是羊入虎口,哪裡能逃得出去?然而楊操臉色嚴肅,竟然不管不顧,拉著我們就往外面跑去。


  楊操此人師承不明,來歷神秘,但是一雙眼招子卻毒辣得很,反應特別快。之前進陣是他,出陣也是他,胡文飛對他完全信任,自然不說什麼,我雖然有些猶豫,但是見他如此惶急,多少信了幾分,腳步也跟著往橋上走去。


  果然,我的左腳剛一踏及橋面,就聽中心處傳來一陣洪荒野獸般的吼叫,轟隆隆,整個空間都為之一震,我全身皮膚上的汗毛彷彿過電一般,噼里啪啦一陣輕響,寒意從尾椎骨直往上躥,而楊操則將我們一起往橋對面推去。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滾落在地上。


  這橋面上還有著穴居人的屍體和一地的血漿,我身上沾了不少,滑膩膩的,腥臭之極,覺得有些噁心,想站起來,但是整個地皮都在顫動,左右搖晃著,維持平衡都很困難。


  楊操不斷地滾,朝我瘋狂地喊,說快,快出去……


  當我們滾落到橋下的時候,感覺後面紅光遮天,熱力透背,整個空間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紅色,周邊水銀池中咕嘟咕嘟地翻滾。我回頭一看,只見那大陣中的石鼎竟然開始平移滑動,變換方位。而從鼎口中,突然冒出許多如同曼珠沙華般的花朵,迭次開放,一朵又一朵,幾乎遍布了整個法陣。


  這些花朵由靈力凝結,皆是熱烈的大紅色,那些化成黑點的馬蜂一接觸到這花朵紅光,立刻焚燒殆盡,化為灰飛。


  我們剛才停留的地方還有一攤鮮血,是剛才穴居人濺射出來的,此刻如同螞蟥吸血一樣,被這火花給迅速附著上,燃油一般燒化。


  大陣中所有的生物,都被盯上,化為灰燼——這是陣法的自動防禦機制,馬蜂進入最大的目的,不是蜇傷我們,而是將這防護給啟動出來。我嚇得一身冷汗,這火焰比起雜毛小道的「離火七截陣」,不知強上多少倍,倘若我們還在陣中,只怕也已經燒了起來,連骨頭渣滓都不會留下。


  四周還在搖晃,當空間中所有生物的注意力都還在瞧著正中心那些恐怖的紅雲花朵時,我們幾個已經勉力站了起來,避開前方的傢伙,朝著遠處的台階跑去。


  剛剛跑出二十幾米,便有一道風聲在身旁響起,我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躲閃,只見一條短吻鱷重重砸在了我們前方。這東西一落地,尾巴便嘩地甩動,胡文飛躲閃不及,被絆倒在地。我們沒有反抗,也不作半分停留,衝過去一人拉著一隻手,拖著胡文飛便跑,那條冷血畜生爬動飛快,跟在我們屁股後面追。


  我的鼻子有點兒發酸,心懸得高高的,感覺腳步稍一停歇,屁股上面的肉就要被咬到了。一邊跑著,我的心裏面也疑惑重重:這洞穴中,怎麼會有這些東西?難道除了那口井眼,這洞穴的其他岔路中,還有連通地下的其他道路不成?


  楊操一邊跑動,口中一邊在輕誦請神咒訣,就在我們即將身陷重圍的時候,他突然把胡文飛朝我這邊推來,然後折身過去。


  從眼角的余光中,我看到楊操身上有淡淡的虹霧霞光,由內而外,形成一個瑰麗恢宏的光暈。


  這光暈中,充滿了無可言說的威嚴和力量。


  他請神成功了!


  迴轉過身子的楊操高喝了一身「無量天尊」,這一聲猶如獅子狂吼,振聾發聵。接著我聽到有拳肉交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夾雜其間的是吱吱的叫喊聲。


  其實我們這裡僅僅只是這空間戰場中很不起眼的一起打鬥,矮騾子這一夥生物所針對的,還是那些操持著武器的穴居人。所以我們後面雖然有敵手追逐,但是壓力卻並不是很大,中心石鼎的陣法已然到了尾聲,火焰燃盡,空間又回復了一片昏黃的顏色。


  在這黃昏中,處處都有著追逐和圍斗。


  楊操既然能夠不顧生命地返身與之搏鬥,我也不再裝孫子了,放開恢復過來的胡文飛,雙手快速結外獅子印。此印結完,在這危機重重、極度困難之際,立刻從心中湧起了一股倔犟果敢的意志來。


  依舊是那句老話:「人死鳥朝上,不死萬萬年。」


  越是怕這伙畜生,便越容易被其所趁。戰場上,最容易活下來,往往都是那些最不怕死的人。我這幾日被各種紛繁的邪物欺負得厲害,早就窩了一肚子的火,當下印結於前,胸腔中戰意濃烈,一聲「統」字真言出口,便跟著楊操沖了上去。


  我們的對手,是一條三米長的毛鬃短吻鱷、幾朵害鴰以及五個矮騾子。這些是從橋頭就一直注意著我們,並且一路相隨而來的。楊操從背包中掏出根三寸長的骨頭棒子,如同打了興奮劑,揮著這棒子就朝著那條短吻鱷的腦袋敲去。


  那畜生倒也狡猾,搖頭晃尾,就是不正面接觸。這個時候的楊操,瞳孔裡面一片孤獨的白色,發狂了一般,撲下身,緊緊摁住這爬行動物,左胳膊一摟,將其大張的嘴給封閉住,然後骨頭棒子猛烈敲擊,,如同敲擊木魚。


  我騰空而起,將最近的一朵害鴰給扯了下來。


  我這一雙手在異變出鬼臉之後,越加地厲害。有的時候,連我都控制不了,感覺掌間一陣灼熱、一陣冰寒,被我扯住的害鴰瘋狂地抽動,四處拉扯,然而卻始終沒辦法逃離我的手掌,三兩秒鐘后,便奄奄一息,垂落在地。


  死去的害鴰如同一張乾枯的海蜇皮。


  就在此刻,三隻矮騾子跳躍起來,分別從左、中、右三個方向,騰空朝我抓來。這些宿敵的爪子又黑又硬,尖銳得很,我也不敢硬拼,退後兩步,竟然被那條毛鬃短吻鱷的尾巴絆倒,跌扑在地。我們的位置是那片石俑林邊,後邊三米處便有一個俑人,兩個矮騾子借著俑人的身子,反踏過來,要抓我的臉。


  我閉上眼睛,往旁邊翻滾,以為就要中招了。結果,聽到槍聲響起,一大片溫熱的鮮血灑落在頭上。


  Chapter 22 穴居人老巢

  這槍聲是從我們剛才進來的那個洞口處響起的,而且還是自動步槍的點射聲,我心中一激動,是援軍過來了。往旁邊翻滾著,我手上摸到一物,睜開眼睛,竟然是一個眉心中彈的矮騾子。它已經死去,腦殼前流著汩汩的藍色血液,眼睛瞪得很大,裡面有不甘的光亮,眼窩子里堆積著泛黃髮黑的眼屎。


  我扭頭朝上望去,只見在高高的台階上面,雜毛小道、吳剛、馬海波和小周出現在那裡,開槍的正是採用跪式射擊姿勢的小周。


  在他們的後面,我還看到了渾身直顫抖的老金和抱著布袋的小苗女悠悠。


  他們竟然全體出動,過來營救我們了。


  我們之間的距離,足有五十多米,雜毛小道見到我們這副狼狽模樣,沒有半分猶豫,轉頭吩咐了一聲,便大踏步朝這邊飛奔而來。我剛一分神,旁邊就有一個矮騾子朝我的身上咬來,這狗東西兇猛得很,口中的牙齒長得不齊,縱橫交錯,流著熏臭的口涎,倘若咬實,我定然會掉下一大坨肉來。


  我也是完全忘記了害怕,右手抓住了被槍殺的那頭矮騾子的腳板掌,拎起來,往前一送,攻擊我的矮騾子一口啃在了同伴的身上。它倒也是果決狠戾,一口咬住同伴身上的肉,竟然也撕扯下來,腦袋一甩,狂叫一聲,又衝上來。


  我的手一直在地上摸索,突然摸到了一把殘舊的破劍,有硬物在手,心中立刻安穩許多,見這道黑影又衝上前來,舉劍便刺去。這殘劍很容易就穿透了矮騾子的腹腔,只是因為衝力過大,劍又古舊,咔嚓一下折斷了。我執劍的右手被這矮騾子給重重撞到,劍上的斷茬將手背給擦出了一道口子,立刻就流出了鮮血來。


  我左手捂著右手站起來,不管這個跌落在地哀慟悲鳴、即將死去的傢伙,朝著另外一個矮騾子踹去。


  短短十幾秒,生死兩重天。


  雜毛小道舞著桃木劍衝到了我們身邊,口中大罵道:「你們這伙傻鳥,怎麼就跑到這魔窟賊巢裡面來了?要不是小黑回來報訊,我們還不知道你們遇險了!」我看到遠處那頭身型如同狼狗一般狂奔而來的食蟻獸小黑,心中充滿了感激。


  賈微被附體,最先感受出來的,應該就是它了吧?


  胡文飛一直在跟兩個矮騾子周旋,掩護楊操。他也是個厲害之人,只是因為前兩日左手脫臼,雖然經過肥蟲子給疏通筋脈,但還是有些不靈活,所以才會顯得如此狼狽。


  不過即使如此,他也已經光憑著右手,將一個矮騾子的腦門給開了瓢。


  矮騾子最厲害的地方在於迷惑普通人的心智,出其不意地偷襲,對於常人來說,是相當厲害的角色。然而捨本逐末地正面進攻,根本不是我們這些人的對手。害鴰浮空遊動,唯一具有威脅的,就是地上那頭毛鬃短吻鱷,它在這裡面屬於肉體力量最恐怖的。


  只可惜,它碰到的是請神上體的楊操。


  這位剛剛經過痛苦蟲噬的仁兄化身成了打虎的武松,將毛鬃短吻鱷緊緊壓制在地上,然後用那不知道來自什麼野獸身上的骨頭棒子死命地捶打,咚咚咚,初如木魚,後面竟然如同打鼓一般,十分有節奏感。


  毛鬃短吻鱷被敲得頭昏腦漲,一腦子糨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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