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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苗疆蠱事5(30)

  我並沒有移開,屏著呼吸仔細瞧老江他堂叔背上浮現出來的那一個淡紅色的圖案。


  這是一個很隱約的圖形,倘若不是朵朵,我還真的很難發現到:它不大,小孩兒巴掌寬,線條勾勒,似乎是一個人在趺坐著;也不是人,好像佛教裡面的羅漢或者菩薩,或者別的什麼;因為線條模糊,看不清楚什麼,但是這羅漢的頭顱是重影,相疊而現,我與那線條凝結的眼睛對視了一下,有一種嗜血和邪惡的感情在裡面蔓延著。


  我仔細地看著這圖案,過了十多分鐘,它又隱約到了皮肉里,消失不見。


  如此模樣,看來這並不是尋常的撞邪或者見鬼。凡事皆有因果,找不到其中的因,我是不能夠強行將老江他堂叔身上的印記給抹除的——別的大拿或許可以,但是我不行。當然瞧他這番模樣,一時半會兒倒也不用著急,現在更加緊要的,是他的孫子,聽說情況十分不好,所以我需要去看一看。


  我將老江他堂叔給喚醒,然後言明我晚上再過來,現在先要去他孫子那裡瞧上一眼。


  他自然千肯萬肯,喚了他老伴帶著我們下坡,去找他大兒子。


  老江他堂嬸帶著我們下了坡,來到了婦幼醫院,醫院門口碰見了她大兒子蹲在門前抽煙,地上一堆煙蒂。見到自家母親過來,他悶聲悶氣地叫了一聲,便又不理,自顧自地抽著煙。老江迎了上去,跟他一番交涉,看得出來,老江的這堂哥有些不樂意,兩人甚至還吵鬧了一番,那個臉色憔悴的漢子掄起拳頭大叫道:「請什麼狗屁陰陽先生?麻辣隔壁,我兒子都要掛球了,你們這些傢伙還來消遣我?」


  我見他情緒激動,商量半天又要耽誤時間,走過去,一把掐住他的手,金蠶蠱一發力,他便渾身一僵,軟了下來。露了這一手之後,他也就半信半疑了,請我進了醫院。下午七點鐘的時候,我終於在婦幼醫院的病房裡,看到了老江的大侄子江豆豆。


  當掀開這孩子身上的薄被時,我不由得大吃了一驚:這麼濃郁翻滾的黑氣,幾乎凝結如實質。


  Chapter 6 救童

  這病房有八個床位,均滿,小孩子的啼哭聲不絕於耳,但是老江這個大侄子江豆豆,卻沒有哭泣。他掛著鹽水,嘴唇上面還纏著吸氧管,臉色青淤發紫,頭顱稍顯碩大,一雙眼睛緊緊閉著,眉頭蹙起,彷彿在承受莫大的苦痛。孩子的母親在旁邊守著,默默地哭泣。這個少婦年紀不大,甚至還不及我年長,黑眼圈很重,顯然這幾天並沒有睡多少好覺。


  我之前聽說過她對老人的態度,多少有些不喜歡,但是見到她這一副模樣,心中又不由得一軟。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床上這個未滿周歲的小孩,頭頂上有很濃郁的黑氣,不斷地翻滾。常人看不出來,但是我一見,卻有些膽戰心驚:普通人倒霉,臉上也會有黑氣,若有若無,其實也是相由心生,生命磁場而已;但是這孩子身上的黑氣卻如同實質,將他大腦袋的整一個區域,都給暈染成了墨色。


  我蹲下身來,將這孩子的褲子褪下,看著他的屁股蛋兒,果然有一個跟老江他堂叔一模一樣的紅色印記。


  我沉住心神,觀察了一番,發現這孩子頭頂上那濃重得如同實質的黑氣,翻滾蠕動,最後還是回到了這屁股蛋上的紅色印記中,循環往複。也就是說,孩子之所以會變成這番模樣,都是這個紅色印記造成的。我將右手貼在了印記上,感覺到一股憤恨不平的力量湧出來,似乎要把我的手彈開。而當我把手移到了他的胸腹處時,才發現他的心跳在逐漸地減緩。


  這意味著,豆豆的生命力正在逐漸地流失,如果不趕快把這古怪的紅色印記給抹除,多則一個星期,少則三兩天,豆豆很可能就要夭折了。


  我有些不甘心地重新撫摸著那刻入肌膚的紅色印記,看著那裡面的人像,人像的眼睛處有一種類似於智慧的光芒在閃爍。這是一種怨咒的力量,我並不能夠將其生生抹除,而且即使我有這麼強大的力量,也要考慮到這個一歲都不到的嬰兒,所具備的承受力。


  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會玉石俱焚,兩敗俱傷。


  我心中有些驚訝,這邪物,倒真的不是尋常所能夠遇見的東西,不知道是怎麼來的。


  我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來到窗檯邊緣思索,望著遠處的江水東流,久久矗立。我大概站了五分多鐘,孩子的父親耐不住了,走過來問我,先生,孩子到底怎麼樣,您倒是說一句話啊?

  我轉過頭來看著他,說,你信我啊?

  他支支吾吾半天,說信,自然是信的。他之前被我弄了一下,手腿酸軟,聯想著,自然知道其中奧妙,非比尋常,而且所謂病急亂投醫,他肯定是從醫生那裡得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所以心急了。


  不過我也不怪他,因為這一行好混,這世間有許多鄉野俗夫打著神漢神婆的旗號行事,明明狗屁不通,除了忽悠之外一點兒本事都沒有,卻偏偏拉起了大旗,胡亂應承,藉以騙吃騙喝騙財騙色,害得多少人延誤了最佳的治療時機,多少人親人反目、家毀人亡。有這一伙人孜孜不倦地往我們這個行當里潑髒水,名聲哪裡能夠好得起來?即使略有盛名的,也多是些積年的老人,全憑著多年的信譽和口碑,讓人信服。


  這也便是雜毛小道常年穿一身道袍,而我總是被人質疑的主要原因。


  一粒老鼠屎能夠弄髒一鍋湯,十斤老鼠屎,這湯便沒法看了,聞都聞不得,即使裡面果真有燕窩魚翅,也不由得讓人嫌棄。


  我沉下心來,嚴肅地跟他講明:孩子需要帶回他父親的房子里去,等到夜裡子時,我等那邪物自己出來,將其斬了,好將其一網打盡,將他父親和小孩一起救贖。若信我,我們便立即前往他家裡布置;若不信我,便留在此處,等著死亡的來臨——我說這話,有根有據,所以你最好信我,不然到時候後悔莫及……


  此番話一整串兒講下來,我突然發現我跟廣場上的算命先生一樣,口吻都沒有什麼區別。


  這也許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經過一番掙扎,孩子的父親終於還是選擇了相信我,不顧妻子的反對,去辦了出院手續。為了讓孩子的母親放寬心,我也顧不得黑氣的反擊,念了一段金光神咒,將其鎮壓下去。咒文一念完,當我把手指放在小孩兒的額頭上時,只見他的臉色很快就恢復了平時的紅潤光澤,粉嘟嘟的,鼻間的呼吸也和緩了幾分。


  見到這孩子的變化,孩子母親也終於開始有幾分相信我了,對我的態度明顯好了起來。


  老江洋洋得意,跟旁人說,我的朋友,那能夠有假的?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孩子被他母親抱著出了院,其間還有一場風波,是院方不讓孩子走,說出了問題不好交待,如此一番吵鬧。巧不巧,正好碰到了帶著女兒來看病的馬海波。升職了的馬海波春風得意,跟我寒暄半天,邀我明天到家裡吃飯,我苦笑,說不知道有沒有時間。談及老江他堂叔的事情,馬海波竟然也知道,畢竟公安司法,也算是一個系統的。


  馬海波跟婦幼醫院的值班主任認識,於是跟她說了一番話,給我做了保證,這才放行。


  說句實話,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我至今都覺得她是一個稱職的醫生。


  有馬海波出面,大家對我的信服力便更加深了幾層,說話也透著一股子小心了。臨了,馬海波問我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我說暫時沒有,過了今晚再說吧,他點頭,帶著女兒去挂號。我跟著老江他們出了醫院,才想起掛一個電話給就在縣城的雜毛小道——倒不是說要找他幫忙,只是想問他有沒有興趣來湊這個熱鬧而已。


  只可惜撥過去的時候,這老小子關機了。


  見聯繫不上,我也不去管他,心想著那個紅色印記的問題,並不會很大,我行走江湖一載有餘,若事事都依靠旁人,自然就形不成自信,於是作罷。讓老江他堂兄先帶著老婆孩子回家,而我則和老江一起去縣裡面那家老字號的香燭店,買上一些需要的東西。


  晚餐是在老江他堂叔家吃的,別的不論,干蕨菜炒臘肉和那一盆用青蒙酸菜煮的酸湯,勾得我胃口大開,連吃了三大碗。


  作法之前,吃齋、沐浴更衣、焚香、凝神祈禱……諸如此類的,都是誠心禱告信仰的神靈或者上蒼,以求藉助其力量。然而我發現這所有刻板的規矩,其實就是讓自己平心靜氣,使得心神與天神達到某種程度上的契合,如同武士道、跆拳道的諸般講究一樣。不過我乃苗疆巫蠱,與我終年混跡的雜毛小道又屬於葷素不忌的正一派道士,自然就沒這麼多講究。


  當然,也不是說我們不虔誠——此論唯心,而不唯法。


  用過飯後,孩子的母親給豆豆餵了奶,然後遞給了我,由我抱到了老江他堂叔的床上,輕輕放下。之後,我屏退了這一大家子和諸多親戚,讓他們不要上二樓來,擾亂我的神念,眾人皆允,唯唯諾諾地退下。待人都走遠,我將買來的香燭點燃,插在削好的蘿蔔上面,分放屋角四周,然後將買來的黃符紙鋪就在樓板上,將硃砂、公雞血、糯米汁、茱萸水等物混合研磨,開始畫符。


  因為沒有開壇祭法,請不來南方赤帝或者黑殺大將的神力加持,我所畫的這些符籙多是些淺顯的玩意,最大的作用,或是吸引怨靈現身、或是不讓其逃遁、或是延緩其凝聚其身,並沒有太強的效果,多以數量取勝。


  制符一道,在於心專,至誠則靈,貴精而不貴博,要不然也只是學會些皮毛。如我這般,算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遠遠不如雜毛小道來得厲害。當然,我這一輩子也不敢跟這個茅山符王李道子的親傳弟子比肩——就這一點,我很有自知之明。


  老江他堂叔躺在床上,跟自家的小孫子逗弄著。這是他小半年以來,很少幾次跟這肥嘟嘟的小傢伙平靜玩耍的機會,安享著天倫之樂的他,竟然將潛在的危機也給忘卻了,顧不得時間的流逝。


  在爺爺的逗弄下,豆豆也開心極了,咯咯地直笑,一雙黑黝黝的明亮大眼睛骨碌骨碌轉,可愛極了。有著我那金光神咒的撫慰,他在今天晚上,是暫時舒適無礙的。


  我忙碌著,偶爾也會瞧著床上玩耍的豆豆,幻想著,要是我也有這麼可愛的孩子,那該多好啊?

  至少我母親會笑得合不攏嘴的。


  到了十一點,我停下了手上所有的事情,開始靜靜地盤坐在地板上,等待時機的來臨,在離我不遠處的火盆里,已經開始燃燒起我剛剛繪製的符籙。火焰明滅,在關上了電燈的黑暗房間里,顯得格外的絢麗。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床上躺著的老江他堂叔突然「嗬嗬」的叫了起來,我抬起頭看去,只見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嬰兒,死死地掐住了他爺爺的脖子,表情猙獰。


  它,終於來了。


  Chapter 7 所謂立場


  通常來說,附身於小孩子的邪物會比較多,因為七八歲以下的小孩子,世界觀並沒有完全形成,無雜念,心思單純,意志力也不強,而一歲以下的嬰兒則更像一張白紙,容易侵蝕。在古代,衛生條件不太好,醫療條件也差,而且那個時候並不是「末法時代」,倘若碰到兵荒馬亂的年份,孤魂野鬼遍地遊走,怨念叢生,小兒更容易中邪夭折。


  所幸現如今,文明昌盛,工業發達,諸如此類的事情是越來越少了。


  但是少,並不能說沒有。


  我見過的娃娃小鬼並不算少,便如朵朵,當初也是一個青面獠牙的倒霉模樣,此刻見到床上的豆豆突然力大如牛,將他爺爺給死死掐著,我便知道是那紅色印記中的怨力在作祟。不過既然這怨力已經從深層次的潛意識中被激發出來,謀害人性命,那麼此刻也便是將其逼出的最好機會。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當下我也不猶豫,將當晚畫的這些符紙一下點燃,往天空一灑。


  那些長條的黃符紙在空中輕輕飄灑,有道力驅使,下落得極慢,如同宮燈浮空,將整個房間照得透亮。我口中念著新學的牽引魔咒,緩步走上前,並不急著去給老江他堂叔解圍。果然,老江他堂叔雙腳往床上蹬了幾下,見不得脫,不由得大聲吼叫一番,喉嚨里發出如磨刀一般沙啞絕望的叫聲,似有膿痰,咳嗽著,突然渾身一震,淡紅色光芒透亮。


  就在這時,我口中的牽引咒訣已經順著節奏,到達了最後一闕。


  老江他堂叔身上那淡紅色光芒轉為實質,化作一滴濃郁的液體,從儘力張開的口中溜出來,朝著豆豆的眉心飄去。在怨靈的世界,也遵守「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向來是弱小的服從強大的,老江他堂叔的身體雖然一直作為怨靈的主載體,然而自從轉移到了豆豆身上之後,殘留的這些,哪裡能夠抵擋新生的、強盛的怨靈——姑且把這一種未知的怨念稱之為「靈」吧。


  它們的最終目的,是通過相互的糾纏和吞噬,重新開啟怨念發出者的部分意識。


  通常,這怨念發出者,皆為死人。


  所以也有人說,這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重生,只是被陰風所玷污感染了而已。


  豆豆睜目張眉,從他青筋遊走的猙獰額頭上破開一個口子來,也出現了一絲紅線。這紅線細膩濃郁而又有光澤,充滿了靈物的陰冷氣息,如同長長的蚯蚓,去勾連這一滴液體。我渾身一陣激動,雙手立刻變得冰火兩重天,左手前伸,果斷插入了這對爺孫的目光中點。


  對於邪物,最大的意識莫過於怨念。


  而怨念,最大的主體莫過於仇恨,我的這一雙手,簡直是堪比「唐僧」級別的仇恨拉怪器,左手上的「毀滅」二字,冰冷寒徹,最遭邪物嫉恨,現在一進入其感知範圍,並且加上我那牽引咒訣的加持,那紅線立刻狀若瘋狂,伸出觸角,朝著我左手這骷髏頭眼睛的符文纏繞而來。


  我有意將怨靈引導出床上這爺孫的身體,於是緩慢朝外移動,並且不斷地念咒勾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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