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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苗疆蠱事5(40)

  豆子爺抬頭看了一眼李湯成,似乎還瞧見了我們,他左頰的肉都少了一塊,露出紅色的咀嚼肌腱和白色的牙床,眼睛倒是完整,但是紅通通的,臉上儘是痛苦猙獰的表情,想說話,但口中只是發出「嗬嗬」的呼氣聲,斷斷續續幾個字眼,形不成一個完整的短語。李湯成把頭湊過去聽,沒想到這豆子爺頭一歪,居然就咽了氣,不再動彈。


  李湯成等了半天,沒聽到動靜,扭頭一看,不由得悲從心來,傷心地大喊一聲「老大……」,跪地不起,落下了滾滾的男兒淚來。旁邊的楊津和小俊也傷心得不成樣子,跪在地上,號啕大哭著。


  聽他們的口音,應該都是小美家鄉那一帶的人。同鄉同黨,做的又是這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計,感情自然深厚,死了人,都有些傷心欲絕。我們矗立在一旁,都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只是默默地看著地上這具陌生的血屍,沒有說話。


  然而悲痛過後,便是怨恨,那個叫做楊津的長發男子突然拔出了腰間的手槍,竟然對準了最靠近他的雜毛小道的腦門,頂了上去。


  這一舉動讓我們大吃一驚,萬勇和萬朝新都已經將地上扔著的三筒獵槍給拾了起來,見此變故,立刻將槍口平端,指向了楊津,讓他不要亂來。李湯成和小俊到底是刀尖上玩命的漢子,雖然不明白狀況,但是立刻將手槍拔出來,對準了萬勇和萬朝新,以及若有若無地掃量了我們這些驚詫莫名的人。


  我們皆被這突然的變故弄得緊張兮兮,劍拔弩張,雖然沒有槍,但是我們其他人手上的開山刀、獵刀都已經緊握在手上。


  我這把開山刀十分沉重,刀背厚實,而刀刃處則由小屁股她外婆磨了大半個晚上,雪亮透寒。


  我有自信,倘若一出現動靜,就能夠把最近一個盜墓賊的手,齊腕剁下來。


  只是我再快,也快不過槍,要是這小子想不開,把扳機一扣,雜毛小道可就成了孤魂野鬼了。到時候,我是把他小子煉成鬼魂呢,還是將其亡靈超度入幽府?

  我們急,李湯成也急,一邊槍指著我們這邊,一邊急速地問楊津發什麼瘋?楊津眼睛通紅,直勾勾地看著彷彿置身事外的雜毛小道,說:「都是這幫人害的老大,要不是他們過來,你們兩個也就能夠在這裡照應,豆子爺、三步釘和狐狸也就不會死了……我要殺了他們,給豆子爺陪葬。」


  我的臉色鐵青烏黑,這、這……這他媽的真是神邏輯。


  萬三爺見此狀況,並不驚慌,而是淡淡地指著地上這具血屍,說:「小兄弟,你看看清楚,你們老大是死於王水潑身,一定是他們在下面誤觸到了什麼機關,導致骨肉銷蝕,跟我們並無半點聯繫。」李湯成也用手肘碰他,說:「楊津,你他媽的冷靜點,豆子爺是你堂叔,但他也是我大表弟,他死了我們都傷心,但是你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知道嗎?」


  兩人勸了幾句,頭腦發昏的楊津將手槍垂了下來,然而就在此刻,萬三爺突然大吼一聲不好,只見在地上那已然死去的豆子爺,猛地抓住了楊津的大腿,一口咬去。


  Chapter 10 封洞口,三爺確認系雪膽


  萬三爺一生的大部分時間裡,都在跟鬼物打交道,對於陰靈之氣,最是敏感不過,然而他也只是在豆子爺爆發的片刻,才發覺知曉。這一聲提醒並沒有起到效果,楊津那穿著帆布登山褲的大腿被一口咬開,一大塊肉被撕扯脫落,被生生咬下來,迸射出許多鮮血,楊津栽倒在地,全身抽搐,手上的槍「砰砰」響,子彈朝著前方的草地上打去。


  在撕扯掉一大塊肉之後,那豆子爺並沒有繼續作惡,而是反身朝著山包的後面跑去。


  我看他襤褸衣衫間露出的身體,有好幾處地方皮開肉綻,露出了黑紅色的血肉和白色的骨頭來。關鍵的地方在於,在那一瞬間,從我的「炁之場域」中感應出來的,是濃黑如墨的森森鬼氣。


  是被附體了?

  我的眉頭剛皺起,旁邊的萬三爺手中飛出了一根紅色布索,將四米之外的豆子爺脖頸死死纏住。


  這紅色布索十分有特點,是用廟裡面求香的那種功德紅布做的,四五股布條纏成一根兩指寬的繩索,上面吊著九個純金鈴鐺,這一繃緊,立刻「叮鈴噹啷」地響。這響聲似乎有魔力一般,能夠催人睡眠,擾亂人的心志,讓人只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覺。


  趙中華曾在浩灣廣場給我們展現了他的驅鬼繩術,看到萬三爺這裡,方知道其中的老辣厲害。


  只見從他袖口冒出的紅色布索,如同一條有生命的靈蛇,將那豆子爺各種纏繞,三擺兩盪,便將這個嘴裡面還在咀嚼著人肉的豆子爺給制住,不讓其奔走。在楊津殺豬一般的哭嚎聲中,我、雜毛小道和趙中華都果斷搶上前方。最先出手的是掌柜的,他雙手一拉,一根用桐油煉製的紅線立刻出現,紅線鎖陰,他怕這裡面的東西逃散,難以找尋,立刻用紅線將豆子爺身上的幾個要害部位,給封了起來。


  我的真言一掌,印在乾燥的后心;雜毛小道的袖裡腳,蹬在了豆子爺的左胯。


  一瞬間,我們各自出手,將那屍變的豆子爺給打倒在地。


  萬三爺繩索一卷,將那個傢伙拖到自己面前,雙手結出一個簡約印記,然後緩身頓地,重重地印在了這個豆子爺的腦門上方。因為豆子爺頭上、身上有強腐蝕性的液體,萬三爺並沒有與他接觸,但是一股沉悶的爆響猛然出現,接著那股縮成一團的黑氣被一印逼出。


  這黑氣被逼出來之後,本想逃散,然而趙中華結的那紅繩鎖靈並不是吃素的,於是便走脫不得,瘋狂顫動著。萬三爺眼疾手快,從腰間掏出一個碧綠色的竹筒,將上面蒙著的油傘布給解開一個口子,那團黑氣便如同乳燕投林,鑽進了這竹筒之中。老爺子快速念了一段經文,然後把油傘布給重新封上。


  趙中華念著與萬三爺同樣的經文,然後用一種複雜的方法,彈草地上的這具血屍。


  剛才還兇猛得如同惡煞一般的血屍,在片刻間,伏地不起,竟然被我們給聯手擺平了——說「聯手」這話還真的不好意思,其實就是趙中華師徒倆的功勞,主要是萬老爺子實在太厲害了,辦這事情駕輕就熟,如同流水線一般,搞得我和雜毛小道淪落為打醬油的了。


  一切完畢,我們這才關心起被咬了一大口的楊津來。這個傢伙的大腿被咬破了血管,咕嘟咕嘟地冒血。我們剛才在制服豆子爺的時候,萬勇他們立刻給他的傷口作了緊急處理,然而血流得止不住,不一會兒就將那外面包裹的層層白布,給潤濕成了暗紅色,並且還有繼續蔓延的趨勢。


  救人要緊,儘管幾分鐘前他還拿手槍指著我們。


  我一拍胸口,金蠶蠱出現,它與我心意相通,沒有半分耽擱,直接就飛進了那浸血的紗布裡面去。


  乍一看到這金燦燦的肥蟲子隱入其中,好多人嚇了一跳,眼皮不住地抖動著。


  不過肥蟲子的止血效果是極好的,沒一會兒,這個傢伙的鮮血終於是止住了,面若金箔,嘴唇都蒼白了,本來健康陽光的肌膚也變得越來越黯淡,如同水注多了的豬肉,沒有血色。李湯成見楊津的眼睛終於有了一點兒神采,連忙問他,說:「你感覺好一點兒沒有?」


  楊津張了張嘴,渾身發抖,說好冷啊!


  萬三爺將那碧綠色的竹筒給收起來,說無妨,他這是失血過多的正常表現,去生一堆火,然後給他弄一點開水,沖糖水喝,應該就沒事了。他看向我,我點了點頭,將金蠶蠱給收回來。李湯成指著老爺子腰間的竹筒,說:「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好像看到一股黑氣,給收了進去。」


  萬三爺含笑著說:「你想到了什麼東西,它就是什麼東西。」


  旁邊的小俊趕忙從隨身衣兜里掏出了一個黑色的角質狀硬塊兒,塞進了地上躺著不動彈的豆子爺嘴中。我瞧一眼,笑了,這東西不就是盜墓賊用來防殭屍用的黑驢蹄子嗎?雜毛小道也笑了,跟他解釋,說:「你們這老大並沒有變成殭屍粽子,而是被一絲惡念給附了身,然後才會暴起傷人的。」


  李湯成有些疑惑,他指著自己脖子處用紅線吊著的一塊玉符,說不可能啊?我們這玉符可是從龍虎山青虛道長那裡求來的,可驅避一切陰邪鬼怪啊!我聽到「一切」二字,就忍不住笑了,眯著眼睛看那玉符,卻發現果然有一些意思,上面似乎篆刻了一個類似於「凈心神咒」之類的法陣,可以驅避外邪入體。


  他們常年在幽暗的墳墓中出入,天天跟死人打交道,正所謂「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所以格外注重驅邪之物,這玉符想必也是高價求得的——通常來說,制符者若知道買符的是這幫盜墓賊,因為害怕沾了因果,自然是不肯的,所以這裡面還要扣除轉手倒賣的錢。


  不過既然這玉符是真的,那豆子爺怎麼還中了邪呢?

  我低下身子來瞧那具血屍,發現他的脖子上面,並沒有紅線穿著的玉符,想來是在剛才盜洞里的時候,就已經掉了,才導致邪魔入體。


  見到楊津渾身發抖,李湯成張羅著要背著他回營地去生火,萬三爺指著那個黑氣縈繞、白霧蒸騰的盜洞,問他這個洞子可還要留著?李湯成凝視了那洞口幾秒鐘,跺腳長嘆,說:「想我豫北堂十七羅漢出山,意氣風發,至如今已經折了七人,現在連老大都葬身於這洞中,命都沒有了,還談什麼發財?今日我們便洗手上岸,不再過這刀口舔血的日子,好生過活得了——填了吧!」


  他神情蕭索,在萬朝東的幫助下,把地上虛脫的楊津給抬到他們的營地。


  小俊也耷拉著頭,眼中噙著淚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黑黝黝的盜洞——那裡面還有他的兩個兄弟——然後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包裹著豆子爺的雙手,拖向下面的營地處。在那一刻,我忘記了他們在剛才展現出來的窮凶極惡,莫名地有一種英雄末路的傷感來。


  這盜洞不知道通往什麼地方,或許是古墓,或許是死亡之地,不過瞧著黑霧繚繞的陰森氣息,即使下面有黃金百兩,也激不起我們探索的慾望。萬三爺從懷裡又掏出一個晶亮透明的小鈴鐺,在這洞口處晃了一晃,那水晶鈴鐺無風自響,清脆不絕。他老人家的眉頭蹙起,說這裡面的陰氣濃重,想來是他們這些人將地下沉眠的鬼靈給驚醒了,我們還是將這出口給封印住吧,免得又費一番周折。


  我之前曾談過鬼物的種類,共計三十七種,形形色色,各種各樣,它們經常會與我們錯肩而過,有時候會交集,但是大部分時間裡,如果不是惡靈怨咒,一般都是在不同維度的空間里,相安無事。這地下的陰氣,一般都是盤旋附著於地脈之間,並無害人之意,只是若受侵犯,自然報復強烈。


  萬勇、萬朝新跟著小俊離開,而我、雜毛小道、趙中華和萬三爺四人便用旁邊的泥土,將這盜洞給填滿,然後各自念起自家的法門經訣,將這怨氣給消磨去。


  念經唱和,不比尋常念咒那般講究快速有效,而是需要將每一字咬清,上下闋皆要來回盤念,其效果便如同市場上所錄製的那些佛樂禪音一般。不過那磁帶所錄製的聲音,因為經受了電子元件的干擾,幾乎沒有什麼效用了,至多也只是跟人的心境作共鳴,讓人心情舒緩寧靜而已。


  這一番動作,足足唱了大半個小時,餘音裊裊,方才罷休。


  平靜的兩個山丘之間清爽明朗,沒有一絲怨念。


  我將剛剛採摘下來的白色果實遞給萬三爺瞧,他一眼就認出了確實是蒿荻雪膽,直誇我好運氣,他年輕的時候,記憶中好像要過谷中的不毛之地,才有那麼幾株,卻沒承想在路邊就碰見了。我哈哈笑,跟著他們往那營地走。沒走幾步,雜毛小道突然停住了腳,神情激動地朝著桃花林大步走去。


  咦!瞧他這神經病的傻瓜模樣,我才放下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來。


  Chapter 11 雷擊木,掌柜的河中撈屍


  「你幹嘛去?」


  在這風聲鶴唳的情況下,我可不敢讓這小子發神經病。他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些突兀,回過頭來,朝我揮手,臉上露出了鬼鬼祟祟的笑容,顯得十分猥瑣。他走得急,三步並作兩步,我回頭跟萬三爺招呼,說過去瞧上一瞧,一會兒過來,萬三爺點頭,說快去快回。


  我走進桃花林中,現在已經是十二月寒冬,樹林中枝椏孤寂傾斜,沒有葉子和花兒,顯得十分蕭瑟。林間都是些落葉和腐爛的果子,踩在上面軟塌塌的,讓我有一種不安全感,生怕自己又跌落到那無數屍骨的坑中去。


  在更遠的地方,我看見了有幾個活動的黑影,在樹頭跳躍,看那靈活的模樣,興許是山裡的猴子。


  雜毛小道在一株樹榦粗壯的桃樹前站立著,等待我的到來。


  這株桃樹與它的鄰居相比,顯得格外的粗壯,樹齡看起來也長,方圓六七米皆無植株。當然,這並不是它最大的特徵,在我面前的,是一株通體漆黑,樹冠從上掉落、露出暗紅色斷茬來的桃樹,瞧這般狼狽的模樣,莫非是……遭雷劈了?

  我想起了昨天晚上夜宿農家樂的時候,瞧見黑竹溝方向有數道閃電劃過,閃耀夜空的情形。


  因為小妖朵朵的關係,我多少也知道一些草木成精的秘辛:通常來說,雷電作為天空中至剛至陽的能量形式,是不會隨意降臨到大地之上的,除非是地上有東西在引導。是什麼東西呢?大樓矗立,自然有鐵制的避雷針,而這大樹遭雷劈又是為何呢?因為靈氣。草木餐風飲露,望著月亮潮汐,偶有靈覺者,便能夠產生些許意識,這些或許僅僅只是生物電上的反應,但是當累積到一定程度,便能夠學會思考,並且依據這生物「趨利避害」的本性,開始自我修行。


  這便是「精怪」,超脫植物本體的另一種生命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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