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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苗疆蠱事6(6)

  Chapter 33 下屍神,眾人圍圈齊拉翔


  驟然發生如此的變故,我自然是驚訝萬分,像獃頭鵝一樣四處看。


  我身邊的所有人都捂著肚子翻滾,只有雜毛小道、萬三爺和萬勇還記得住虎皮貓大人的囑咐,咬著牙,額頭上青筋暴起,悶頭忍受這劇痛;而萬朝安、萬朝東等人卻熬不住這如同分娩一樣疼痛,大聲哭叫著,鬼哭狼嚎,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我渾身僵直,不敢動彈,看著周圍的環境不斷地變幻顫動,彷彿在放映著一場製作精美的4D電影一樣,光影流動,森林、峽谷、草地、溪流……無數的場景變換,黑暗與白晝在眨眼之間交替變換,呈現出一種十分不穩定的狀態來;而腳下的地皮在抖動,我身上那種過電的刺痛感,也在一波又一波地強烈襲來。


  顧不得這周圍發生的一切,我單膝跪在地上,扶起雜毛小道的身體,看到他口中的血沫子一股一股地冒出,他腹中似有千百條蛔蟲蠕動,咕嚕咕嚕直響,如同雷鳴,心中不由得焦急上火,問怎麼回事兒?

  既然已經喧鬧成了這般模樣,也就無所謂禁口令了,雜毛小道強忍著肚中的轟鳴,說那狗日的廬主有后招——它化身霧霾鬼影的黑色霧團里,應該是沾染著劇毒的,只是這毒素隱而不發,或者被虎皮貓大人給壓制住了,可惜萬朝安這個膽小鬼發出聲音,導致大人墜落,所有人全部都劇毒發作了,你沒事兒,只怕是肥肥的原因——別管這些,先看看大人有沒有事……


  我急忙跨過翻滾的人群,跑到了最前面,將肥碩的虎皮貓大人給抱起來。


  它渾身僵直,手摸在它肚皮上,仍然能感覺到一絲心跳,我抱著它,手上和胳膊上染了好多血。這些都是肥母雞剛才在作法的時候,自拔羽毛所留下的傷口。雖然它有法門緊閉血脈,但因為昏迷過去,現在血流了出來。不管它本事如何了得,然而承載著這偉大靈魂的,僅僅只是一隻虎皮鸚鵡而已——儘管肥碩,然而卻也沒有多少血好流。


  於是,我趕緊喚出了它的好朋友肥蟲子和朵朵來。


  小朵朵一出現,立刻從我手中接過肥母雞,緊緊抱著,說陸左哥哥,臭屁貓大人怎麼了?我沒有回答,而肥蟲子則直接鑽進了肥母雞的身子里。


  我又俯下身子,察看旁邊萬三爺的傷勢,這才發現他除了大家所中的劇毒之外,生命也遊走到耗盡的邊緣,不知道是之前拚鬥時受了傷,還是因為那隻鬼靈消逝的結果——我想多半是鬼靈。廬主在最後自爆時所說的「下屍神」,不知道是不是道教中所言的三屍神之一。如若是,那萬三爺可真是端的厲害了——《歷代神仙通鑒》卷八曾曰:「欲作地上真人,必先服藥,除去三屍,殺滅谷蟲。」


  「斬三屍」在《抱朴子》、《重修緯書集成》、《雲笈七義》、《宣室志》等歷代道家典藏中均有記載,我閑暇時曾讀過一些,略有所聞,然而此事太過玄妙,虛無縹緲,只當作是異聞傳言而已,卻沒承想如今竟然有蛛絲馬跡可尋。


  看著這個臉若金箔一般的老人,再回憶起剛剛開始見到他時那鶴髮童顏、精力充沛的模樣,我心中感嘆,即便不是傳說中的三屍神,萬三爺的修為只怕也止步於此了。他此次為了自家後輩和我們所做出的犧牲,實在太大了。很多有真本事的人,並不願娶妻生子,除了因為修身養性的緣故外,大多還是怕沾惹太多的因果,耽誤自身的修行。


  肥母雞外傷並不嚴重,只是它的神魂受到了損傷,肥蟲子幫它處理完傷口,我立刻讓其飛進奄奄一息的萬三爺體內,讓它嘗試著給三爺解毒。然而肥蟲子沒一會兒,給我傳來了一個信息:這劇毒蘊含著極強的怨力,竟然是如同毒癮一般的精神劇毒,它雖然可解,然而卻很緩慢,時效要長達一兩個星期,而且照顧不來這麼多人。


  我望著地上這翻滾的八個人,眉頭皺成了「川」字。


  空間終於穩定了,天色黑暗,我們身處於叢林之中,不時有貓頭鷹的叫聲從遠處傳來,我把背包放在地上,去找尋裡面的手電筒。我這背包曾被猴孩兒斬出一道口子,用繩子勉強捆住,掏東西的時候,先前放在裡面的龍蕨草和果肉甜美的黃色果子,都散落了出來。跪倒在我旁邊的雜毛小道看到泥地上的果子,金黃色的表皮上散發出水果的芬芳,忍得住腹中的疼痛,卻忍不住果子的誘惑,抓了一個,擦也不擦就往嘴裡面塞去。


  「好吃!」


  雜毛小道連果肉帶皮,豬八戒吃人蔘果一般地狼吞虎咽著。


  而在吃的過程中,他臉上那如同犯了痔瘡一樣的痛苦終於舒展開來,露出了笑容,彷彿食物帶來的快樂,已經沖淡了所有的一切。然而當他想伸手再拿一個的時候,突然肚中轟鳴,咕嘟嘟作響,雜毛小道臉色立刻變得很奇怪,接著「噗……」的一聲,整個空間里的空氣質量,立刻下降了兩三個等級。


  我想說,這是我聞過的最臭的屁,沒有之一。


  看著甚至來不及走遠一些的雜毛小道,用連綿不絕的炮火轟擊地上那些可憐而又無辜的小草,旁邊那幾個陷入無邊疼痛的人都忍耐不住心中的噁心,盡量翻滾得遠一些。這一番排泄足足持續了一分鐘,因為太過噁心,在此不作具體描述。我用身子擋住了這裡面唯一的女性小屁股的視線,不讓她瞧見這一醜惡現象。


  事實上,幾乎沒有多少人關注雜毛小道的情況,在腹部一陣又一陣猶如潮水的劇痛之中,很少有人能夠分得出神來。也就在這個時候,雜毛小道突然欣喜地喊道:「小毒物,你包里的這果子是解藥,趕快給他們吃下……」


  與這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沉悶的「呱……」


  聽到雜毛小道的這話,本來手足無措的我頓時有了方向,連忙俯下身來,撿起那些黃色果子,遞到了萬三爺他們手上。聽到是能夠治解這病症的解藥,也不管真假,萬三爺毫不猶豫地吃下,而旁邊的幾個人也掙扎著爬過來,紛紛從我手裡搶過去,我手上的三個很快就沒有了,又在包里翻了一下,終於又找出三個來,遞給了爬過來的萬勇、小俊和小屁股。


  發完這些,又有一隻手伸到我面前來,萬朝安的臉色白得像撲滿香粉的日本藝妓,顫抖著嘴唇說道:「小陸,不,陸哥,給我一個……」


  我掃量了一下地面,然後又把破爛的背包騰空,卻再也沒有發現,唯有無奈地攤開了雙手,說沒有了,我當時就摘了這幾個。看到我認真而又沮喪的表情,又看著吃了果子之後圍成圈拉翔的同伴,深陷痛苦中的萬朝安立刻抓狂了:「怎麼會沒有了?為什麼他們都有,就我沒有?你對我有意見是嗎?你他媽的怎麼不多摘幾個?多摘幾個會死啊?」


  萬朝安這一連串的怒吼讓我有些錯愕,我完全沒有想到這個文弱的男子會爆發出這麼強大的怒火,與他對敵時的那種沒斷奶孩子般的怯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心中雖然不喜,但是畢竟是萬三爺的侄孫,不看僧面看佛面,而且一個陷入死亡恐懼的人,所做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於是跟他耐心解釋,說放心,我可以幫你治好的,只是可能會慢一點兒……


  「操!」


  萬朝安咕噥一聲,扭頭看向了也在撅著屁股拉翔的萬三爺,悲戚戚地喊了一聲:「三爺爺……」


  「等等,這裡還有一個……」


  雜毛小道用右手大拇指和中指,捻著一個金黃色果子的枝梗,遞上前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剛才果子滾在地上,結果我又忙著解決,所以、所以……」他沒有把話說得很明白,但是我看到這果子金黃色的表皮上面,似乎有一層濕漉漉的……熱翔!

  看到這散發著新鮮溫熱氣息的果子,萬朝安的眉頭,糾結成了倒八字。


  萬朝安終於抵不過腹中的疼痛,將那表皮揩乾凈后,剝皮吃掉,然而果肉並沒有什麼效果,這個可憐的孩子又把丟在泥地上面的果皮撿起來,閉著眼睛吃掉。


  我實在沒有想到在林中隨手採摘來充饑的果子,竟然還有解毒的功效,而且更加讓人驚訝的是我居然剛剛好就摘了八個,彷彿冥冥之中自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掌控著一切似的。一行八人除了小屁股外,圍攏在一起拉翔的場面也十分壯觀,路邊的青草都被揪得禿溜了不少。虎皮貓大人並沒有醒過來,這讓我的心情有些不好,等待眾人處理完畢,我們繼續前行,虎皮貓大人被放到了我的背包之中。


  一路上雜毛小道和我都沒有說話,心中仍然在為萬朝安的冒失氣惱。


  萬三爺是個厲害的奇人,但是他的家人卻未必如他一般值得尊敬。


  翻山越嶺,我們在黑暗中打著手電筒,相互攙扶,跌跌撞撞又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看到了遠處有一個村子的寥寥燈光。興奮的我們加快了速度,終於在二十分鐘之後來到了村口的第一戶人家,敲門一問,主人家居然告訴我們,這裡叫做牛角沖,竟然是在保康縣境內。


  天啊,這怎麼可能?


  Chapter 34 各西東,陰陽兩血籌措忙


  在山林中忙碌奔波三兩日,又經歷了數次生死歷險,我們這些人衣服褲子上面全部都是泥垢血漬,鞋子儘是泥巴,模樣簡直慘不忍睹,要不是我們這裡有老有小,而且在進村子之前,把身上的獵槍刀具都給藏了起來,看著並不像是某類團伙組織,這家農戶的男主人早就把我們轟出去了。


  沒有農村或者野外經歷的朋友,可能不是很了解用青草解決擦屁股的問題。因為揩得不是很乾凈,所以都散發出一股難聞的臭味,如同乞丐一般,使得我們敲開的第一戶人家,對我們十分嫌棄。


  在與村民的交流中,我們得知這裡是保康的邊界。


  我們竟然在不知不覺間,不但走出了黑竹溝,而且還橫穿了四鎮四鄉和一個國家森林公園,無數的高山險壑,來到了神農架北部的邊緣。我的第一反應當然是不可能,神農架林區涵蓋深廣,森林密布,崇山連綿數百里,別說走,就是開車,在這山路蜿蜒的林區也不可能這麼快。


  面對著我們的質疑,村民很快就將他們大隊的隊長(自然村,屬於大隊)叫了過來。


  在經過好幾個人的確認之後,我們終於了解到自己經歷了多麼神奇的事情,但是卻不便與這裡的村民多言。我們這裡幾乎人人帶傷,懇求村民們找車送我們去附近的鄉衛生所或者鎮醫院去。因為都是陌生人,已然不淳樸了的村民顯然有些不情願,不過好在我和雜毛小道的背包並沒丟,湊出了一些錢來,終於讓他們點了頭,開著農用小貨車,將我們一行九人拉到了鄉鎮里。


  我們在鄉鎮醫院呆了一晚,萬三爺打電話通知遠在巴東的家人報平安。第二天一早我們就轉到了襄陽(2008年末還叫做襄樊)市裡的醫院,進行治療。萬三爺的家人也連夜趕了過來,安排相關事宜。


  我和雜毛小道受的都是些外傷,休養幾天便沒有什麼事了,而萬朝東、萬朝新、萬勇等人雖然身中陰毒,但是有了那金黃色果子解毒,僅僅只是身體虛弱,體力透支,還伴著些發燒感冒的癥狀——這算是好的;小屁股人雖小,卻是精力旺盛,比我們恢復還快。


  最嚴重的是萬三爺,其次是萬朝安和小俊。


  雜毛小道告訴我,萬三爺的那個鬼靈確實是他的「下屍神」。


  此下屍神又名曰彭僑,在人足中,令下關搔撓,五清勇動,淫邪不能自禁。古籍曾言,能斬三屍中的任何一屍,即是這世間難得的有道之人,曠世奇才。按照萬三爺的道行,自然是不可能達到的,或許三爺有什麼奇遇,將這不完全體的下屍神給剝離下來了。也正因如此,鬼靈的消失讓他的神魂受到了巨創。


  小俊則是因為被倒吊在房樑上,肌肉拉傷,身體里還有些暗傷,再加上一路疲累,心力交瘁,結果發了高燒;萬朝安則因為腎臟陰虛,咳嗽咯血,驚嚇過度,所以進了醫院之後,就一病不起。


  我和雜毛小道在醫院待了兩天便出院了,在市裡面找了家酒店落腳。


  虎皮貓大人早在當晚就醒了過來,它並沒有什麼大事兒,只是因為萬朝安的驟然出聲,導致空間紊亂,一時間讓它的神魂受到衝擊,心神不穩,墜落在地。談及此事,大人滿腔的怨氣,「傻波伊」的口頭禪從早上罵到了晚上,未曾停歇,顯然對那個二愣子一般的萬朝安,十分不滿。


  罵完這些,大人便飛了出去,說要去尋找安穩神魂的辦法。


  萬三爺的小兒子在第二天下午趕到了醫院,寒暄過後,我們才知道他是蕭家大伯手下的骨幹,四十六歲。他幫忙找到了有關部門,去做後面調查評估的事情,這無疑讓我們輕鬆了很多。


  小俊在我們出院的第二天也走了,悄無聲息,沒有跟我們這裡的任何一個人打招呼。


  醫院的護士告訴我,是三個臉色兇惡的人來接他的,根本不辦理任何手續,直接帶著小俊就離開了。我猜想那些人,也許就是李湯成口中那「豫北堂十七羅漢」中剩下的幾位吧。


  做他們這一行的風險真大,當年意氣風發的十七條漢子,如今黃土幾抔,不知葬身何處,就剩下寥寥五人,何等凄涼?當時的我,並沒有想到還會與這「豫北堂十七羅漢」再打什麼交道,只是心中感嘆,並沒有太多了解的心思。


  雖然出了院,但是我們依舊每天都要去看萬三爺。


  老爺子經受了鬼靈的消失,精神十分萎靡,然而讓他更加難過的,是愛徒趙中華的失蹤。兩人雖然相隔有近十年未見,然而師徒之情卻並沒有減輕半分。趙中華自追逐周林而去之後,就再沒有出現,生死不知,這讓萬三爺十分挂念——老趙可是為了幫他找尋那二貨侄孫子失蹤的,這讓萬三爺內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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