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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苗疆蠱事7(15)

  我說,這個地方是你弄的?

  他聳聳肩膀,說他哪裡有這份閑心啊。他是誤打誤撞,才來到的這裡,感覺還不錯,於是就鳩佔鵲巢了。這個地方,想來是你們中國古代什麼避世的方士,所建造的洞府,他來的時候,在石榻上面還留得有一副白骨骷髏,後來他嫌礙事,就給扔了。


  看到這傳說中的洞天福地,我興奮得渾身毛孔張開,心想著難道我也要有那武俠小說里男主角的命運,在哪裡能夠找到一本什麼秘籍或者一兩瓶仙丹之類的?

  結果一番找尋下來,才發現房間里空蕩蕩的,老鼠進來都要流下一包眼淚水。


  一問威爾,除了那骷髏外,什麼也沒有——骷髏呢?


  威爾告訴我們,這個地穴後面還有一個出口,三十幾米,通向另一邊山谷絕壁的懸崖間,他剛剛已經說了,嫌礙事,直接往谷底里扔下去了。


  這傢伙大大咧咧的態度,真的讓人無語。想來這裡果真是一個避世方士的居所,即使什麼秘籍好處也沒有,有個落腳的地方,也是前世修來的福緣,這個傢伙不但不感激,不幫人家好生安葬,反而把人家丟入百丈深淵,確實是可惡。


  不過忙碌了這麼久的我們並不再想說什麼,各自確認安全之後,將毛毯拿出來,女士睡石榻,男士則隨便找了一塊乾燥的地方,緊挨著睡去。


  我並沒有睡,而是和威爾坐在洞口處守著,然後談起我額頭這該死的詛咒印記。


  此時此刻,我並不是很懼怕什麼吸血鬼的報復,只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將大伙兒給連累了。威爾告訴我,他曾經對這個做了研究,如果能夠找到火蜥蜴血液、狼人內毛以及一些其他材料,其實是可以將這東西給驅除的,至於我的擔憂,他也有法子幫我暫時隱藏起來,毋須擔憂。


  我正想問他具體事宜,躺在石榻上面的白露潭突然一聲尖叫,說這裡有字。我們皆驚訝,便走過去瞧。


  Chapter 26 正統巫藏,山閣老著

  石榻上面的文字皆為古文,個個細小若蠅蚊,若不細看,幾乎跟石紋差不多,粗心如威爾,在這裡住了個把月,都沒有瞧見。當然,即使他瞧見,以他的國學水平來說,也定然瞧不出這一篇一千九百三十七個字的《正統巫藏—攜自然論述巫蠱上經》所講的,是何物。


  威爾不懂,我們卻個個都是內中的行家,業內的翹楚,自然能夠讀懂一二。


  這是一篇關於講述巫蠱源起以及修鍊理論的概論,字字珠璣,又附有鬼神之談,盡得古代不良文人所謂春秋筆法的路數,雲山霧罩,歧義處處,能有多扯就有多扯,各種解釋相通連,感覺條條大路通羅馬,到處皆是天堂路,然而一經回味過來,卻又晦澀難明,處處卡斷,不知所云。


  在強光手電筒的照耀下,王小加幫我們把這一篇文字給全部念完,她覺得唇齒留香,腦子似乎有一些頓悟,旁邊的人皆以為奇文也,內中自有高深莫測的修鍊之法。而我整個人,卻震驚莫名,瞠目結舌,呆立當場,半天都沒有說話。


  我之所以會如此模樣,並不是這一篇《正統巫藏》有多麼的神奇,而是因為這篇文章的落款。當王小加念到「山閣老」這三個字的時候,我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


  這是一個讓人敬仰的名字,我一身的技藝,最開始的傳承,就是來自於一本名叫《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的手抄本破書,該書共有壇蘸、佈道、巫醫、育蠱、符籙、禁咒、占卜、祈雨、圓夢、軀疫、祀神、固體十二個部分,足足半指厚,涵蓋了巫蠱之道的大部分內容,堪稱奇書。而那本手抄本的作者,署名也正是這山閣老。可以這麼說,我一身的所傳,源頭正是這個山閣老,比漢蠱王洛十八還要厲害的前輩。


  我沒有想過居然在這高黎貢山的莽莽群山深處,一個無名的石府地穴中,能夠見到這三個字。


  不過除我之外,其他人顯然並不知道這個「山閣老」幾字,代表的是何方神聖,研究了一陣子,便感覺文字枯燥難解,強行背誦下來的時候,感覺頭尾不相連,似乎有許多晦澀難懂的地方存在,雕刻者好像故意隱瞞了什麼東西,照著做,便有一種煩躁的心情在蔓延,難受得緊,故而紛紛咒罵,然後嘟囔著倒頭睡去,不再理會。


  而我則蹲坐在床榻的旁邊,用強光手電筒照著,將這些細緻得如同藝術品的文字,給全數記錄在腦海里。相比他人不同,我是越讀越興奮,甘之如飴,彷彿吃了人蔘果一般。因為我發現這部刻在石榻上面的《正統巫藏》,其實便正是那《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的總綱,特別是後面一部分行氣經訣,直接就是固體一章中,我所練就的那些古怪的法門裡,所缺乏的內功章節。所謂「養功行氣,內外兼修」,我之前一直是一條腿走路,所以感覺尤其彆扭。但是在得到這一篇巫蠱上經之後,我才駭然發現,事情的本來面目,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學習英語,光學單詞而不通語法,發現自己雖然懵懵懂懂,似乎知曉了,然而終究不算是學會,當這語法填補上你知識的空缺,你就會發現有一種讓人驚喜的暢快感,就算現在把你丟到腐朽萬惡的美帝國主義街頭,你也不會感到害怕。


  我便是這種情況,而且我發現山閣老十分「缺德」,他居然把這門經文的關鍵片語,相互對拆,然後填補到「十二法門」和《正統巫藏》這兩篇相隔萬里的文中去,使得兩者皆是晦澀難懂,即便聰慧如洛十八,也不得不在筆記備註中枉自揣度作者似乎漏掉了什麼,導致神作蒙塵,不知所云,反倒落入了下乘境界。


  這個傢伙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他能夠算到幾百年後的我,突然闖進這個石府裡面來么?

  當所有人,包括幾位女士都鼾聲雷起的時候,我卻是兩眼冒光,布滿血絲的眼球灼灼其華。


  威爾和在一旁的小妖朵朵、朵朵瞪著如同癲狂的我,不知道我為何會如此。當然,這個事關傳承的小秘密,我自然不會跟威爾這種半生不熟的人來分享,可是我又難受得緊,就如同一個每天擠地鐵、上班被老闆罵、下班被老婆嫌棄的普通工薪族,突然中了五百萬大獎,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一般。有快樂而不能夠與人分享的情緒,其實是蠻痛苦的。


  整整一千九百三十七個字,文言行語,我雖然見出了其中的奇妙,卻並不能夠立刻融會貫通,也只有囫圇吞棗,強行背誦下來。這種事情對於背誦過《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二十來萬字的我來說,倒還算得上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情。


  這篇《正統巫藏—攜自然論述巫蠱上經》,除了後面的心法,前面還用寥寥文字,講述了巫蠱來源。


  這和我所知道的一樣,人類在與大自然不斷鬥爭的無數紀元中,開始慢慢地了解到在這龐大的世界中,在我們肉眼所不能夠瞧見的地方,還存在著一些匪夷所思的東西和規則。這些神秘的東西和規則,左右著我們人類的歷史,和文明前進的道路。人們開始學會了了解規則,並且嘗試著利用看不見的規則,來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加美好。


  在這一漫長的歷程中,人們開始接觸到了一些不同自己的、活著的意識和偉大的生命,並且得到了一些啟諭,了解風雨雷電之後的故事……


  於是就有了宗教的產生,以及巫師的存在……


  後面的故事說起來很長,簡短來說,那些比同類更加優秀的人漸漸地開始形成了一個圈子,然後不斷分裂。有的找到了普遍聯繫的原理和規則,成為了我們所熟識的科學家;有的則蒙受了所謂上蒼的眷顧,成為了隱秘的巫師,或者相同性質的人,默默地生活在這個星球上面,直至終老,或者發現更大的秘密。


  我看得入神,然後閉上了眼睛,在腦海里感受以百年千年為單位的歷史尺度,然後……我睡著了。


  呼嚕……呼嚕!

  醒來之後的我感覺神清氣爽,每一個毛孔都在打開呼吸著,伸一下懶腰,骨頭啪啪作響,十分暢快。


  看了一下手錶,才發現這錶針已然停止了走動,顯然是尹悅之前跟我提及的地下磁場在作怪。旁邊的人早就已經起來了,三三兩兩團在一起說著些悄悄話,老趙一個人盤坐在這個石府後面的出口處,閉目不言,他身上有一些泥垢,顯然是已經從這裡爬出去過,檢驗一下威爾所說的退路問題。


  威爾坐在我旁邊不遠處的石凳上面,正用一個精緻的小銅杯在小酌,唇間儘是紅色的鮮血,見我醒過來,將銅杯放在桌子上,問我要不要來一點兒?


  我呸了他一口,從背囊裡面掏出行軍水壺,然後走到他對面坐下,淺淺地喝了一口,問他,不喝血會死么?威爾笑說,怎麼可能?要果真如此,那我被關在薩庫朗監獄的那大半年,不就早死了?不過話說回來,這血對於血族來說,就如同人類飲食中的鹽一般,不吃的話,就沒有什麼力量,虛弱得不行。而且對於血族來說,血液即美味,每一個血族最夢想的,就是泡在血池中,幸福地淹死。


  我說,難怪那次你一見到那血池,就恨不得蹦進去,即使裡面有如血線蟲等諸般邪物。


  威爾搖搖頭,說血液是血族的原動力,所以那蟲對他是起不了什麼作用的。


  我突然想到一事,說去獻過幾回血,敢情都進了你們這些傢伙的肚子里了?威爾哈哈笑,搖頭說,怎麼可能,這裡的特勤局實在是太厲害了,我們血族在你們這裡根本就發展不起來,所以你們獻的血依然是用來治病救人的。不過,人類的貪婪,永遠勝過於任何種族,這裡面的骯髒交易,你應該懂的。


  威爾聳聳肩,一副中國通的樣子。


  我是睡得最久的,所以遲遲醒來,大家都已經在等待。我草草吃過了一點兒行軍乾糧、補充體力之後,看到憂心忡忡的白露潭左右望了一下,然後跟我說,陸左,我們可能闖了大禍了!


  我一愣,問,此言何出?


  白露潭告訴我,她在入夢的時候,得到了一些山神的啟示,說我們在登仙嶺的時候啟動了紫薇融陽炎火陣,結果讓一位大人物的降臨體給毀滅在了兩界之間。大拿震怒,故而讓這方圓百里的山神土地稽查,要將我們給翻出來,好好教訓一番。


  我哈哈笑,說這山神土地,本是那孤魂野鬼的靈體飄蕩,結合山川地脈的煞氣凝結而成,不同一界;至於那牛頭馬面、十八層地獄一說,也就是佛教傳入中土,才有的宗教形象,虛無縹緲,當不得真,怕他作甚?


  見我滿不在乎,白露潭眉頭皺起說,沒有十八層地獄,難道就沒有幽府么?就沒有靈界么?難道沒有兩界相交的「房子」么?陸左,我們攤上大事了!


  Chapter 27 洞口外面的槍聲


  雖然我並不願意相信,但是不得不承認,就如同《正統巫藏》裡面所言,在我們身邊的世界里,還隱藏著我們所不能察覺的另外一番天地。時隱時現的鬼魂,那憑空而出的恐怖牛頭,空間碎裂之後沙化消失的軀體,以及那讓人震撼、不屬於這個世間的力量,都是這一理論最實在的證據。白露潭所言的,其實是有一定道理的,不得不信。


  倘若真的如此,那麼我們只怕除了邪靈教這一大敵,還多了一個讓人恐懼的敵人。


  不過白露潭告訴我,那個大人物並不能夠常來這世間行走,這一次傷了,估計要隔好一段時間才行。沒有什麼外人會為一件小事,自找麻煩,那人的命令,這附近所謂的山神都是可聽可不聽,陽奉陰違而已。唯一讓人擔憂的事情是,我的銅鏡子吸收了那個大人物一部分的力量,浸染鮮血,倘若不能將其及時煉化,只怕到時候,就如同黑暗中的明燈,很容易就被找尋到。


  說到這裡,我才想起我懷中的這驅邪開光銅鏡已經有好久沒有跟我溝通了。人妻鏡靈一直在瘋狂地煉化著吸取的力量,從無停歇。我將它拿了出來,仔細打量,發現銅面上積聚的熒藍色血液已然快要消失無蹤了,然而鏡中的世界卻是狂風暴雨,波濤洶湧得厲害,人妻鏡靈自顧不暇,哪裡還有閒情逸緻來管我?

  我頓時就有些發愁起來,感覺自己還真的能招仇恨,邪靈教的事情未了,吸血鬼的詛咒又生,到了現在,連那個虛無縹緲的牛頭鬼差,也開始惦記上了我——我……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啊?我這回出門的時候,沒有踩到狗屎啊,怎麼就又厄運纏身了呢?


  當然,如果能夠選擇再來一次,我依舊會殺掉艾瑞克,而不是假手他人,並不是因為我有多高尚,而是這個小隊的每一個成員,我都把他們當作是朋友,所以更不希望這噩運,讓自己的朋友去承受。


  至於我這震鏡,我承認它現在用的時候確實很爽,但是「貪小便宜吃大虧」,只希望人妻鏡靈能夠早日煉化那些來自某個大人物身上的氣息,不沾染因果。


  我問威爾,我腦門這顆美人痣怎麼辦?會不會引那邪靈教的人過來?


  他搖頭,說不會,這個石府地穴自身便有隱匿氣息的法陣在,這也是他將我們帶到這裡來的原因,既然能夠隱匿血族詛咒,想來對我這鏡子上面的氣息,也能夠遮掩一二,所以目前大家暫時不用擔心,除非你們出去找尋吃食時被人發現、跟蹤而來,不然這裡很安全,比任何地方都安全。


  聽威爾說得這麼肯定,我們的擔憂也放了下來。


  經過了充足的睡眠后,大家的心思也活躍起來,振奮精神,圍攏到石桌前面,商量下一步的計劃。這次的商討,大家一致認為不忙著趕到南面的那座邊防站去,在那個明顯的地方,即使有軍隊守護,也沒有這個隱蔽的老鼠洞來得有安全感;而且即使要上路,也要讓我的這個鏡靈已經完全煉化那股力量才行,要不然,沒有那陰陽魚旋地煞和紫薇融陽炎火陣,誰也沒有信心面對那個恐怖的牛頭巨人。


  這並不是一個級別的戰鬥,恐怕就是讓局中宿老賈總教官這樣的人物過來,也只有頭疼的份。我們這一次之所以能夠險勝,主要還是因為運氣,但是,老天爺不會每一次都站在我們這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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