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苗疆蠱事8(2)
晚上,我們在附屬醫院的樓道凳子上安坐,而胡雪倩、車宏保、楊奕還有小王老師,則在旁邊陪著說話,等過了夜裡十一點,我們來到了病房。因為楊紫汐的父母跟同病房的病人提前請求過,所以大家都很安靜,小妖聽我吩咐,把包括楊父楊母在內所有人,都趕出了房間。
我告誡外面的所有人,裡面無論有什麼動靜,都不要貿然闖進來,不然驚走了魂魄,只怕楊紫汐這輩子,都是個痴痴傻傻的病人了。他們都說不敢,乖乖等著便是。
等人走光,我環顧一周,朝雪瑞笑,說:「我功力未恢復,這次當個看客,由你來喊魂吧?」
雪瑞看著在病床上縮成一團的楊紫汐,也不推託,說:「好,不過我們天師道這門法子,需要你家陸夭夭配合才行。」我說:「好,你問問小妖唄。」雪瑞跟小妖咬了一陣耳朵,我則把準備好的祭品在桌子上擺弄整齊,將香燭點燃,青煙裊裊,將這病房裡熏得一陣迷幻。
楊紫汐剛開始還畏畏縮縮地躲在床上,當我們把燈熄滅,擺起這個架勢時,她突然就暴躁不安起來,臉上的肌肉不斷抽動。在我將房間四角都插滿線香的時候,她突然從病床上一躍而起朝我的臉抓來,口中發出「嗬嗬」的嘶吼,彷彿有痰在喉嚨里堵著。
不過雪瑞早有準備,左手結印,攔住了面目猙獰的楊紫汐,右手舞現一張黃色符籙,轉了三轉,啪的一聲,拍在了楊紫汐的額頭上。
這一招又准又狠,料敵機先,十分有雪瑞的風格。
楊紫汐的額頭汗津津的,符籙黏在上面,穩穩噹噹。就像是殭屍片一樣,腦門子貼著符籙的楊紫汐不再動彈,眼睛直勾勾的,似乎要掉出來一般,口半張,裡面有雪白的牙齒。雪瑞搖頭,說她不但是嚇掉了魂兒,而且還中了邪咒,請來的筆仙,不知道是何方人物,居然如此凶戾。
嘆罷,我們把她扶到床上坐正。剛想進入步驟,門外邊就傳來弱弱的敲門聲,是楊母。母女連心,剛才那一聲慘叫,使得她忘記了自己的承諾。我沉著臉走到病房門口,嚴肅地對外面這一堆人說道:「這是最後一次,要還有,我就翻臉了……」
楊母心虛地說哦,然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似乎在找什麼。我不管,把門合攏,返回病床前,只見雪瑞已經開始念起喊魂咒。雪瑞聲音清脆,念的是天師道的法子:「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乾羅答那,洞罡太玄,魂歸來兮,莫徒留外……」
這聲音如同黃鶯鳴啼,比雜毛小道那機關槍式的念咒好聽多了。
念完這番經咒,雪瑞清了清嗓子,喊道:「楊紫汐,快回來喲……」
這時小妖朵朵便接上:「好哩,我回來了!」
雪瑞又喊:「楊紫汐,你早點回來嘛……」
小妖朵朵說:「曉得咯,我回來了……」
這樣的對話七八句,躺在床頭的楊紫汐突然雙目一瞪,然後劇烈咳嗽,好一番動靜之後,吐出了許多熏臭的酸水來。那沾黏在她額頭的符籙自然脫落,掉在床單上的穢物里,有煙霧升騰。楊紫汐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們,突然沖我一樂,說道:「你來了?」
Chapter 5 預言之歷史重演
我有些詫異,看到楊紫汐眼神清亮,顯然已經恢復了神志,好奇地問:「你認識我們嗎?」
楊紫汐搖頭,雖然醒轉過來,但是似乎有一種情緒在給她做指引,她凝望著在一旁摸臉上刀疤的我,說:「我並不認識你們,但是那個人知道你。她讓我跟你們帶個話,說『是債就要還,誰來都沒有用,不然別怪她。』」我注意到她的眼神雖然明亮,但是有一點兒懵,直勾勾的,知道在她的潛意識裡面,被「人」強留了一段話,就如同留聲機,不由自主。想了想,我問她那人是誰?
楊紫汐站起身來,靠近我。這小姑娘雖然才剛上大一,但是身體卻發育很厲害,胸口鼓鼓囊囊的,幾乎都要頂到我的跟前兒來了。
她光著腳,踮著腳尖,看著我臉上的刀疤,說:「她說你是一個故人,不過她要我勸你,趕緊走,不然到時候魚死網破,大家都不得好死,哈哈!哈哈……」
楊紫汐突然詭異地放聲大笑起來,臉色紅潤有光澤,就像女孩子春宵一度之後的那種艷紅。
然後她將雙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竟然將嘴唇湊到了我的腦袋面前,想要吻我。我有點兒發暈,不知道這是什節奏,往後躲閃。接著楊紫汐的身子一震,軟軟地朝後面倒去。小妖在後面扶住她,面無表情地說道:「這小娘們兒,一醒過來就發騷,哼。」
我有些好笑,說:「她的三魂七魄都完整了,應該不會有事兒吧?」
小妖瞪了我一眼,說:「睡一覺就好啦——怎麼,心疼了?」
我搖頭苦笑,這楊紫汐口中唇邊,全部是污穢之物,我倘若被她給吻上,豈不要噁心半宿?
雪瑞走上前來,捻了些香灰,塗在楊紫汐的太陽穴和人中,然後反覆結黃神越章手印,於楊紫汐的頭頂三寸處,穩固神魂。差不多十二個回合后,叫我和她一起,將這個妞兒扶回病床上。那被單上面有綠得發黑的膽汁胃液,熏臭得很。這是帶著邪氣的組織液,也算是一種魔瘴,留在這裡不祥,最好還是能夠處理掉。既然楊紫汐的魂魄給雪瑞喊了回來,我們便不作停留,後續的清潔工作,便由她父母來做。
我們商量了一番之後,由我把病房門打開,將楊紫汐的父母叫進來。
屋裡很臭,大家紛紛捂鼻,我跟她父母交代說:「楊紫汐的魂魄已經喊回,因為身體太睏倦,所以醒不過來。到了明天第一束陽光照進病房的時候,她就能夠蘇醒,一如往常,不會留下什麼病患。這些污穢,勞煩阿姨清理一下,我們明天再過來。」
楊母瞧見女兒安詳睡去的樣子(其實是被小妖給敲暈了),嘴唇一陣哆嗦,嚎啕大哭:「陸先生啊,謝謝你了,汐汐可是我們家的希望,她要真的出事了,我們可完了……」說著話,她身子一軟,就要跪下來。
我連忙扶著她的胳膊,說:「阿姨,可別這樣。活人常被跪,是要折壽的。莫哭,莫哭,惹到楊紫汐同學此時醒來,反倒不好!」
她聽我說得煞有介事,連忙止住了眼淚,哽咽著點頭。
楊父在旁邊冷靜地看著,他倒是一個謹慎的人,沒親眼看到自家女兒好轉,也不肯輕易收起懷疑,不過他還是向我表示了感謝。剛才配合著出門的幾個病人有些意見,埋怨說:「這病房裡,怎麼搞得亂七八糟的,又是煙熏又是惡臭,怎麼住人啊?」
楊家父母在旁邊賠笑,連聲道歉,語氣低三下四的,態度十分卑微。
我從懷裡掏出此行帶的最後一張凈身神符,交給楊父,讓他放在自家女兒的枕下,三天之內,都不要拿開,不然有可能還會被其他邪氣所侵——醫院生老病死的事情太多,總會有些看不見的東西在,我們又不能二十四小時跟在旁邊,有這符籙,好以防萬一。
楊父小心翼翼地接過去,像電視里捧著聖旨的大臣,然後貼身收好。
我、小妖、雪瑞出了病房,小王老師追上來,惴惴不安地問我,說:「陸先生,楊紫汐同學明天就能夠醒過來嗎?不會出什麼岔子吧?」我迴轉過身,盯著他,說:「能出什麼岔子,不會的,明天一定沒事。」小王老師鬆了一口氣,說:「那就好,學校最近焦頭爛額的,總算是有了一個好消息。嗯,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
我說:「去白天那個辦公室看一看吧,我們再玩一次請筆仙,把那個魂靈叫過來,問一下。」
再請一次筆仙?
那天玩過這遊戲的四個人聽到,都不由得眼睛一瞪,忍不住直搖頭。經過上次的事情,別說玩筆仙,就是拿個筆,都忍不住地打顫,哪裡還有這膽量?看著滿臉忐忑的幾個人,我笑了,說:「不用怕,有我和雪瑞在,保你們沒問題。」
車宏保咽著口水,說:「陸哥,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們就去吧。」
其餘人紛紛點頭,人都有從眾心理,一個人未必敢做的事情,倘若人多了,便覺得有底氣,心安。小婧在旁邊說了幾句我如何厲害的話語,給大家打氣,使得眾人的心思都活泛起來,覺得有我和雪瑞在,必能夠驅邪除魔,將那邪惡的筆仙給一舉清除,不留後患。
說著話,我們就要走出醫院,雪瑞突然停住,上下打量我,說:「陸左哥,你身上好臭啊,去洗洗吧。」
我愣了一下,這才發現剛剛楊紫汐靠近我的時候,將身上的穢物擦到了我的衣服上,剛才在裡面還沒怎麼覺得,走下樓來,一股讓人發狂的鹹魚加狗屎的味道,雪瑞生性愛潔,自然受不了,我也有些扛不住,便回頭問哪裡有洗手間。車宏保說樓道盡頭就有,他領我過去,我點頭說好,讓大家在門口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洗手間在樓道拐角處,我跟著車宏保走,因為是後半夜,為了節能和病人休息,樓道的燈間隔著亮起,比白天和前半夜,要昏暗許多。我們來到男洗手間,推門而入,和大部分公共洗手間一樣,幾個廁位、幾個尿便器,還有一個洗手的水池子,在斑駁的牆面上,到處都貼有包過醫師考試的小廣告。
南方的十月,依然熱意不減,我就穿了一件格子襯衫,胸襟沾著稍許穢物,綠油油的。將襯衫脫下來,我光著膀子,拿著沾染到的地方,在洗手池裡面搓起來,旁邊還有一些洗手液,我便擠了一些弄上去,快速地搓動。
車宏保在我後面放水噓噓,這年輕人火力足,激蕩的水花聲,老半天不停歇。
我好笑,跟他聊天,說:「小車,我聽小婧說你也是大一的新生,上的是什麼專業?哪兒的人啊,我感覺你口音有些川味,莫不是西川人?不過要我說,你的這個姓倒是奇怪,乍一聽,有點韓國人的感覺,演《我的野蠻女友》的那個車太賢,也姓車,是不是?」
我這也是隨便扯淡,因為這衛生間的燈壞了,就剩下旁邊的一個,空間狹小又灰暗,還滿鼻子的尿臊味,讓人心裏面不舒服,便聊天解個悶。
然而車宏保這小子放完水之後,根本就不答我,半天沒動靜。我搖頭嘆氣,白天看這小子還挺會來事兒的,這會兒怎麼就不搭理我了。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不好相處,太個性了,總是以自我為中心。這樣的性子,倘若到社會上,定會處處碰壁的。
那襯衣沾染的污穢並不多,我很快就洗完了,連帶著把胸口也擦了下,回頭找紙巾去揩乾,然而卻沒看到車宏保這小子。我穿上襯衣,往旁邊走兩步,聽到最裡面的廁位處有動靜,敢情車宏保臨時上大號,拉翔去了。
我有點鬱悶,有的人就是這樣,條件反射,本來沒有什麼的,可一到廁所里,不做點什麼,好像就不自在。不過我答應了雪瑞她們盡量快些,卻不知道車宏保這一泡翔。要弄多久,我皺著眉頭,走到關閉的廁位門口,催他,說:「小車,快一點兒,大傢伙都在樓下等呢,呃,裡面有沒有紙巾?」依舊沒有回答,不過門裡面倒是有一些動靜,讓我可以確定車宏保在裡面。
等了差不多三五秒,我的臉沉了下來。
不對勁兒!
很不對勁——車宏保性子陽光,不可能我問話不回。而且我的功力,雖然被打回原形,但是感應卻比往日更加敏銳。在我感應到的「炁」之場域中,這廁門後面,一股黑霧縈繞,煞氣衝天。「死四存二!」我腦海里立即蹦出了那個兇險的結論,忍不住心頭狂跳,一腳就將那虛掩的廁門給踹開。
裡面有人在擋著,我這一腳,正好把廁門和人給一起踹到。
「啪」的一聲,車宏保摔倒在了廁所里,我緊張地伸出一隻腳進去,燈光昏暗,看得不是很仔細,只見車宏保腦袋塞在蹲坑的便池裡,渾身直抽搐。
突然,門下面伸出一隻手,緊緊抓住我的腳踝,便池裡面的那個頭顱也同時翻轉過來,一臉的腌臢,臉上的肌肉抽動,沖著我冷笑連連。
Chapter 6 筆仙之再次來臨
見到車宏保這副猙獰模樣,我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他這是中邪了。
錄像里跳樓身亡的林陌,臨死前的笑容,也是這個德性,一樣一樣的,就彷彿投影一般。我知道,其實這並不是他在笑,而是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動。這裡的中邪,並不是指「被上身」,而是沾染到了一些怨氣,或者因果,使得人被鬼惦記上,做出些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事情。
我看著廁位里,黑氣繚繞,知道車宏保身上的怨念被引發了,剛才似乎想要把自己的頭,硬生生地擠進廁坑的管道裡面去,見我進來,又想要攻擊我。
車宏保是個瘦高個兒,三年枯燥的高中生活將他消磨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年輕,看著並不是很難纏的角色。然而在中了邪之後,那勁兒卻十分的大,抓在我腳踝上面的手使勁一拉,差一點讓我跌倒在地。
所幸我這人的平衡感還算不錯,抓住門框,穩住了身形,朝下一看,臉頓時就變成了黑色——咱這剛給襯衫給洗了乾淨,褲腳這裡,又是濕漉漉的一攤污水,上面儘是些黃的白的不明物體。
我一陣火大,也不管車宏保中沒中邪,抬腳就是一通踹,將這張詭異的笑臉,給重新踹回蹲坑裡去。費了好大勁兒,我掙脫車宏保的拉扯,跑到了洗手間的燈下來。我聽到最裡面的黑暗角落裡一陣響聲,哐啷啷、哐啷啷,接著伸出一隻沾滿污穢的手,車宏保從最裡面的那個廁位,動作僵硬地爬了出來。
倘若是以前,我定會衝上前去,雙手結個內獅子印,當頭一拍,口中大喝一聲「洽」,將其驅散。只可惜現在的我哪裡還有往日那等威勢,此刻衝上去,若不能將他給鎮住,定然被其緊緊相擁,一身「異香」。我摸了摸包里的震鏡,這東西好久沒有開張,因我沒有任何功力導引,裡面的人妻大姐未必賣我面子,此刻也是無用之物。看到車宏保搖搖晃晃地朝我撲來,我一咬牙,決定使出大招——開溜。
我一邊跑一邊安慰自己,我不是在逃跑,而是在戰略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