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苗疆蠱事10(11)
Chapter 18 附身老鬼
當瞧見李皓從黑暗中緩步走過來的時候,我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然而在我的警告之下,謝一凡等人還余留著尋常的思維,對這已然變得詭異的領導並不提防,使得離我們最遠的那個保安被一口咬住脖子。
當發現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行政部經理抱著自己啃起來的時候,那個年輕的保安終於知道了恐怖,一邊大聲叫喚,一邊奮力掙扎。然而身為普通人的他,哪裡是魔怔之後李經理的對手,只三兩下,半邊脖子就被啃了個乾淨。瞧著這保安的慘狀,包括謝一凡、羅喆在內的四個人全都嚇得尖叫著往我們這邊跑來,而我們則朝著他們的方向衝去,與這四個驚了魂的傢伙錯肩而過。
我沖得最快,舉起了手上的鬼劍,朝著李經理的印堂刺去。
李經理顯然是被附了身,迷惑了心神,一邊大口咀嚼著脖子肉,一邊陰沉著臉瞧我。我與鬼劍已然達到了一定程度上的默契,劍出如箭,輕點在了李經理的額頭之上,一接觸到肉,我的勁氣吐發,試圖將盤踞在他識海中的惡鬼,給逼將出來。然而此法並無用處,我的鬼劍被他的右手緊緊抓住,然後往左邊移開。
鬼劍乃槐木精體所制,比不得桃木驅鬼的效用,所以就這樣被緩緩移開。劍尖傳來的力道甚大,沉重得很。倘若真的較量,這鬼物自然不如我,然而我卻心疼鬼劍,恐有閃失,倒也沒有作僵持,而是回頭問雜毛小道,這傢伙還能夠活不?
我指的這個傢伙,自然不是摔倒在地上、半個脖子都沒有了的倒霉保安,而是嘴裡面不斷在咀嚼人肉的李經理。
雜毛小道盯著這個傢伙紅彤彤的眼珠子,嘆氣,說,這他媽的是誰在搞鬼,手段竟然這麼毒辣?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硃砂繪邊的黃色符籙來,一口唾沫噴上去,右手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詭異的圖形,然後「啪」的一下,貼身而上,直接拍在了李皓猙獰扭曲怪臉的額頭之上。符籙貼額,李皓如同殭屍一樣,眼睛直勾勾地,被雜毛小道給定在了當場。
將此物定住,雜毛小道臉上並沒有半點得意之色,而是凝重得幾乎掛霜,盯著李皓轉動不停的眼眸子瞧了幾秒鐘,眉頭緊緊蹙起。我感覺鬼劍上面集附的力道全無,生怕上面附著的精金將這台灣同胞的手給削下,但瞧那鮮血已然隨著劍刃流下,於是小心地想抽回來。
然而當我剛剛抽回,雜毛小道驚聲叫道:「不可!」
我一愣,停住了手,正想問為何之時,雜毛小道又是一聲大叫道:「我操,蝕骨陰雷,快跑!」他猛然拽著我的衣服就往後跑,我在那一瞬間也猛地心頭狂跳,這是炁場敏感者的副作用。當下也顧不了什麼,我抽回鬼劍,死命朝著迴路跑開。危急關頭,我和雜毛小道爆發出了巨大的潛力,從啟動到奔逃,一秒鐘就有近十米的距離。
一股低沉的雷聲從我們的身後冒出,就像將爆竹往水裡面扔了之後爆發出來的那種壓抑炸響——咕咚!接著,有滿天的血雨骨碴,朝著我們的背後襲來。這一下的威力堪比炸彈,手法跟我們在鬼城酆都鬼洞附近所遇到的奈河冥猿,幾乎是差不離。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昏暗的走廊里突然爆發出一大片的暗金光芒來,拇指粗的肥蟲子撐起了偌大的防護網,將呼嘯而來的碎肉骨渣,悉數擋在了我們半米之外,前進不得一寸。
啊……慘叫聲依然響起。在我身後兩米處,有一個保安翻倒在地。他整潔的保安服上面出現了無數的血窟窿,鮮血汩汩冒出,浸染在了綠色膠皮蒙住的地面上。我詫異地往前看了一下,謝一凡、羅喆和另外一個年齡稍長的保安隊長,也是一臉驚恐地看著我們這邊。
我這才想起來,估計剛剛死去的這名保安,沒有跟其他人一般繼續往前跑,大概也是抱著就近看一下熱鬧的想法,然而他這強勢圍觀的態度,將他生存的希望給斷絕了。一大蓬高速爆發的血肉和破碎骨碴,直接穿透了他的身體,將其變成了一具漏篩一般的屍體。雜毛小道衝上前去,將手指拭向地上那個保安的鼻下,片刻,朝我搖了搖頭,嘆息說,不行了。短短不到十分鐘時間裡,這古怪的廠房裡竟然已經死了四個人,謝一凡等人不由得渾身發抖。
這個寶島同胞衝上來,拉著我的手,恐懼地說道:「陸左、陸先生,怎麼辦?剛才我們嘗試著進來了,然而一陣風吹起,結果將門給死死鎖上,怎麼都出不去了,外面也沒有人聽到我們的喊聲,我們的手機、對講機……所有的聯絡手段,都沒有信號了,這如何是好?」
雜毛小道眉頭一挑,寒聲說道:「諸般惡鬼,好厲害的手段,經過這麼久時間的鋪墊,今天這是準備爆發了么?」
他並不理會旁邊這惶急不安的三人,而是扭頭朝著兩位台灣風水師消失的車間跑去。
我瞧見身前圍著我的這三位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快速念了一遍九字真言,手結不動明王印,然後在三人額頭快速地點了一遍,口中清喝道:「靈!」此言一出,空間一震,將我所理解的那「臨事不動容,保持不動不惑」的意志,悉數傳達在他們的心神中,總算是安定了一些下來。我擔心雜毛小道的安危,拍拍三人肩膀,說道:「跟我來!」謝一凡、羅喆和那個老保安跟著我,一直來到了車間的入口。
我朝著黑暗中喊道:「老蕭,緩著點,別著了道。」
前面的那身影這才停了下來,我一邊走一邊問謝一凡,這廠房停產多久了?謝一凡告訴我,三個月吧,年後摩托羅拉減產,手機線就準備技改,挪到A4區去,結果就停下來了……
我們說著話,走到雜毛小道跟前時,這才發現這個身影跟雜毛小道相差甚遠,根本就不是他。
我的脊樑一綳,左手食指蘸了一下舌尖,將唾液抹在眼角上,瞪眼一瞧,但見面前這身影死氣濃重,透著一股詭異。旁邊的謝一凡還待跟我說這廠房的情況,被我一把給攔住:「小心!——你是誰?」
感覺到我們都停了下來,那個身影緩緩轉了過來,竟然是和小雷一塊兒消失不見的老沈。這個來自江門的風水師臉色鐵青,左眼角止不住地跳動,表情木訥,想來是中了邪——不過雜毛小道怎麼會在轉眼之間,就不見了人影呢?
老沈淡淡地看著面前的我們,並沒有立即撲將上來。他眼角的肌肉抽動更加厲害了,好一會兒,他居然開口了,口音怪異:「沒想到,你居然也參與進來了。陳老魔真的狡猾,死不入套,竟然將你們兩個給派過來應招,實在是可恨啊!」
我有些發愣,說:陳老魔是誰?還有,我們認識么?
老沈的聲音陰惻惻,飄忽不定,含著恨意說道:「我知道你,你也應該也知道我。不過即使不換面目,你也不會知道我是誰的。呵,聽老秦說起當年的你們,只是兩條小雜魚,隨意可捏死,沒想到幾年過後,你居然能夠將茅山的烈陽真人給打趴下,三大長老或死或傷,無功而返。成長得如此之快,難怪他會對你另眼相看。不過那又如何,你再快,不過區區幾年光景而已,也只能說明茅山宗自虛清道人、李道子這黃金一代之後,越發不成氣候了。總不成我們這些練了一輩子功法的老傢伙,還弄不過你這小毛頭吧?」
我一頭霧水,不過聽他扯起了茅山宗陶晉鴻之前的著名人物,年代似乎很久遠的樣子,故而恭聲問道:「呃……前輩,在下有些摸不著頭腦,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請明示!」
老沈的眼睛明暗不定,裡面似乎閃爍著些許難以言敘的光芒。終於,他深深吸了一口凌晨的寒氣,淡淡說道:「沒有大魚,小蝦也可,總不能夠空手而歸,今天也算是給我乖徒兒一個交代。好吧,不多說,老夫送你上路!」
此話已了,我眼睛一花,面前三米處的這身影倏然已到我的面前,舉掌便拍。這一掌,氣勢滔天,無盡烈風從不可知的地方狂涌而來。我身後的謝一凡等人站立不住,紛紛往後跌去。
鬼劍來不及,我咬牙,硬著頭皮頂上,單掌擊出,大喊一聲:「鏢。」
九字真言,最重的就是氣勢和心靈契合,倘若心境對,便能夠從不可知的佛陀之處,援引神通。我當日在藏區,與小喇嘛江白,以及日喀則諸僧參詳,頗有收穫,所以也有信心,與之對決。然而雙掌相擊,我感覺腳已然抓不穩地下,身子騰空飛起,像斷線的風箏往高處飛去。
Chapter 19 戰閔魔
兩相接觸,我發現原本絕不算是高手的老沈,此刻已然將人類身體的潛能發揮到了最極致,渾身肌肉繃緊,一掌揮出,竟然有不可抵禦的力量。我身子騰空而起,那傢伙身子微微一蹲蓄力,又轟然跳起,化掌為爪,五指之上的指甲又黑又尖銳,朝著我的腳踝處抓來。
經過這些年的生死相搏,我早已非那吳下阿蒙,自然不可能一招便被弄倒。身子還在空中,無力可借,於是深憋一口氣,稍微延緩一些速度,然後右手手腕一轉動,抽出鬼劍回身削去。中了邪的老沈似乎並不在意是否受傷,速度竟然又快了一分,爪子與我的鬼劍砰然相撞,擦出了些許火花來。
我借著這撞擊的機會,運用勁力一激,將鬼劍吸收邪靈的特性發揮出來。接著我一個翻身著地,鬼劍死死地粘住了老沈的右手,如同武俠劇中的吸星大法,試圖將他體內的邪氣給吸收過來,煉化鎮壓。老沈一擊不成,反而被我給防守反擊,略微驚異,不過他並不會懼怕這成型不過半年的鬼劍,用鬼氣一震,我的右手立刻感受到如同電擊一般的酥麻。我往回一扯,終於與他分離開來。
見我難纏,老沈並沒有太過驚訝,而是微微一笑,僵直的臉上有說不出來的詭異:「不錯,不錯,還真的是有一些本事啊,難怪能夠力扛茅同真那玩火的老小子,既然這樣,那我倒是要跟你好好地玩一玩了!」
我擔憂消失不見的雜毛小道,也擔心身後的謝一凡、羅喆等人的安危,見這個傢伙有著我想象不到的厲害,暗自緊了緊手中的鬼劍,一邊聯絡隱匿暗處的肥蟲子伺機偷襲,一邊施禮唱諾道:「清水江流、敦寨苗蠱,陸左!」
我之所以搞得這麼正式,是指望對方也會與我一樣,來一場君子之戰,互通姓名。
然而我還是失策了,在我面前的這個傢伙根本就沒有搭理我這一茬,而是冷哼一聲道:「清水江流,哼!被人陷害得差點兒死掉,結果卻轉眼就忘記了仇怨,又屁顛屁顛地來給人賣命,卑賤如你,且莫污穢了你前人那血濺五步的衝天傲氣!」
話音剛落,他再次襲來,我也是有所準備,以鬼劍迎擊。
此時的老沈相當利害,速度快得幾乎超出了人體的極限,彷彿控制他的並非意識,而且力量甚大,倘若是一年前集訓營時的我,只怕根本扛不住這暴風驟雨般的攻擊。然而此時,經歷過無數次的生死之戰,數次的脫胎換骨,即使不將下丹田的那股力量爆發出來,我也是能夠安穩以對,並且伺機還手。
雜毛小道給我特製的鬼劍,採用的是一棵被雷意劈死的槐樹精體,上面不但篆刻了許多符文,而且還鍍上了一層來自宇宙的複合金屬,集法器、利器於一身,並非凡品,再加上我習練多日的劍意,此番生生頂住了這傢伙的進攻,倒也是輕鬆。
附身老沈的這個老鬼頭雖然口氣很大,但是拚鬥起來,還是差我一些。但我顧忌遭附身的老沈,總是不能下重手,只得利用鬼劍的極端鋒利,在老沈的身上划拉出了好幾個口子,讓失血的虛弱延緩他的速度。
然而被附身之後,老沈的力道大得驚人,而且完全不管自己的死活,發瘋一般,多少也讓我有些難以招架,幾次想下重手,都強自忍住了。幾分鐘之後,我的左臂突然被那個傢伙抓中,嘶溜一聲,好大幾個血口子,火辣辣地疼。
我有點火大了,往後面一跳,從懷中掏出震鏡來,大叫一聲:「無量天尊!」瑩藍色光芒籠罩在了老沈的身上,這玩意便是那恐怖的牛頭來,也要被定住,何況是被附身了的老沈,頓時身形一滯,沒有動彈。我面露喜色,大叫一聲「好」,棄劍用手,快速結了一個內獅子印,大喊了一聲:「洽!」
此乃溝通神佛「自由支配自己軀體和別人軀體」的力量,用來對付此類事況,實在是再好不過。經歷過藏區的洗禮,我對真言的理解越加深刻了,這一印結在了老沈的額頭上,咚——有洪鐘大呂的迴響傳出來,這聲音如天籟,老沈血紅的眼睛頓時就清明許多。
然而他身上的那東西實在是太厲害了,當震鏡的效果消失了之後,他往後飄飛數米,然後眯著眼睛瞧我,緩緩說道:「我終究還是小瞧了你,世界上,除了他,竟然還有進步這麼厲害的人!」
我淡淡地裝著波伊道:「他是誰?小覷我的人多了,不差你一個。不過你也太抬舉我了,這麼說吧,我的兄弟蕭克明,就比我厲害!」
老沈搖搖頭說,不,他和你,不是同一類人,不可比;你和他,才是一種人。
我聽得有點兒繞,尼瑪的,說話能夠不要那麼多的代詞么?到底在說誰呢?然而他沒有再跟我閑扯,而是說道:「我不會再犯輕敵的錯誤了,來吧,你的人間路走到頭了,我們送你一程吧……」
他說到「我們」的時候,我突然渾身一陣毛孔舒張,寒毛根根豎起,感覺到身後一陣異動,回頭一看,剛剛躲出車間去的謝一凡、羅喆和另外一個我叫不出名字的保安緩步走了進來,神情獃滯。我下意識地瞧了一下他們的眼睛,我操,居然和老沈一般,都是通紅如血。
一個「老沈」我都有些招架不住了,這四個人一起上來,這是讓我自刎的節奏么?
自從「誤殺」了黃鵬飛之後,我的膽子就有些小了,想著這些傢伙還都是人,只不過被髒東西附了身,倘若我出劍取了性命,到時候我身上,又背負了幾條人命債。如此一想,我就是各種蛋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此刻就是這般狀態。
還沒有等我的思想鬥爭結束,四個人,從不同的方向朝著我洶湧撲來,除了老沈的實力十分卓著之外,其餘人等,居然也只差他一線。我瞬間就陷入了被多人圍攻的險惡境況,左衝右突不得解脫。
身陷重圍的經歷,我其實並不算少,多少也有些應對經驗,知道不同的個人,即使平時配合再默契,一旦交鋒起來,必然會有差異,使得彼此都會有所妨礙。然而過了幾招,我發現不對勁,我所面對的這四人,無論從進攻的節奏,還是協同的默契,都如同一個人一般,攻擊層次豐富,連綿不斷,讓我錯愕間,竟然有心力交瘁、招架不來的頹敗感。
我一手劍、一隻肉掌招架著,不多久身上就中了好幾下,心中不免有些驚疑。要知道,我自出道以來,經歷過無數的惡戰,從麗江脫胎換骨后,舊疾全消,新力豐沛,又與當世一流的高手交過手,而且戰績斐然,多少也有了滿滿的信心,覺得自己也算是一方人物了。然而在這工業園的封存廠房裡,隨隨便便出來一個不知來歷的傢伙,居然就將我逼得如此狼狽。
我操,這是什麼意思,真的當我是小雜魚了么?我的內心中有一個聲音在憤怒地狂喊著,有著不屈的孤傲和對敵人輕視的磅礴怒意,這些感受就如同一團火,將我渾身都燒得火熱,當下也顧不得誤傷無辜,左手上面陰寒徹骨,對著謝一凡抓過來的雙手就是一掌,轟——我感覺自己快要爆炸的氣息,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傾瀉的地方。勁力灌涌而去,化作一個點,將入了魔怔的謝一凡一掌擊飛,重重地摔在一台包裹起來的機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一擊得手,我矮身往左閃,拼得被拍一掌,一劍戳在了羅喆的屁股上,鬼劍運轉,有一大股烏黑的氣息,就從他身上吸了過來。劍尖粘於屁股,而後移至菊花。與此同時,我的背脊被那個保安一掌劈中,氣血翻湧,一大口血都已經衝到了喉頭來。我強忍著不吐,將羅喆當做了我的盾牌,跟老沈和保安繞圈子,不讓他們抓住我的衣角。羅喆被我粘住身子,身體裡面的黑氣不停地被鬼劍吸收,手卻一直往後抓,試圖抓到我的身體,然後再將其撕爛。我不停躲開身體,與這三個魔怔了的傢伙周旋,場面一時僵持著,我不斷地壓制心中的怒火,不讓它燒起來,以免再一怒殺人。
勉強維持了幾分鐘,羅喆在老沈的幫助下,掙脫了我的鬼劍,雖然他神情有一些茫然,但還是踉踉蹌蹌地揮手朝我襲來。我見旁邊的謝一凡又費力爬了起來,朝著我這邊緩慢移動,心中發狠,想著既然已經被附身,那麼說不定早已死去,我何必如此矯情呢?揮起劍,我準備直入要害了,突然身後傳來了一聲厲喝:「閔魔,你以為你區區小手段,能夠困得住小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