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苗疆蠱事12(36)
Chapter 52 金剛降魔,魔羅異變
此時的魔羅,在吃過了二十多個活人之後,跟剛才的模樣相比,發生了很多變化:本來還顯得有些柔軟的身體,此刻化作了堅韌的流線型;頭也銳利了,雙臂如刀;身後長出了一條如鞭的骨質尾巴,不斷搖晃;在背脊兩側,還有肉膜一般的翅膀,宛如刀鋒;那三張臉幾乎重合到了一起來,六隻眼睛從額頭一直往下排,發出藍瑩瑩的冰寒光輝;那嘴倒沒有變動位置,只是變得更大了,這使得它的三張嘴幾乎連成了一片,上下兩排雪白錚亮的牙齒宛如刀鋒,不斷咬合著,裡面的血肉翻滾。魔羅周身魔霧翻騰,變換出各種悲慘凄厲的鬼臉來,這使得它雖然只有三兩歲小孩兒那般大小,卻是真正具有了再世魔王的風範,兇惡非常。
渾身黑霧翻騰的魔羅出現在了樓梯口,那些黑袍巫師還沒有布置妥當,三四個人正在收拾陣心處的一大攤血,準備弄出詭異的黑蓮花造型。魔羅瞧見這副陣仗,心中也是大概明了的,根本不作停留,強而有力的後肢猛地一蹬,便化作利箭,朝著陣中射來。
它的速度簡直讓肉眼都難以把握,黑乎乎一道光,轉瞬即至。眼看著就要衝入未成型的陣心,這時一名已完成任務、正在戒備的黑袍巫師卻強悍地擋在它的前面,手掌一招,一方潔白如玉的人頭骷髏浮現。那骷髏被打磨得圓潤光滑,內里有金銀鑲嵌,在雙眼之中,有碧油油的陰火各一縷,一經激發,氣勢立刻膨脹十數倍,幻化出偌大一個骷髏頭,簸箕一般,將電射而來的魔羅給一下咬在嘴中。白玉骷髏頭看來是一件毒辣的法器,我瞧見這威力,心想,到底是許先生之老巢,高手果然是層出不求,讓人心生敬畏。
然而那黑袍巫師弄出來的白玉骷髏頭,瞧著聲勢浩大,然而在血腥魔羅面前,就如夢幻泡泡一樣,一戳即破,那碧油油的偌大骷髏頭,僅僅阻擋了三兩秒鐘,便給魔羅撕開。那小東西裹挾著黑霧,射進了黑袍巫師的胸口,那名修為不錯的巫師立刻身子僵直,整個兒腹腔都給魔羅攪作了一團,魔羅那骨鞭一般的尾巴,在他的身體外面無意識地擺動飄揚。
這場面異常血腥和詭異。不過也正因為這停頓,場中那些巫師得到了緩和的時間。就差最後幾秒,那個獨眼巫師終於扛不住了,一個箭步,從我的身邊掠過,袍子翻飛,幾乎拍打到了我的鼻尖,轉眼衝到了骷髏頭被破的黑袍巫師身後,揮起一掌,朝著這屍體的背脊之上揮去。這人也是一個狠角色,魔羅的尾巴忽然打來,他僅僅偏開一點兒,然後一掌,結結實實地印在了僅剩一張皮囊的背脊上。
砰!一聲巨響,那屍體並沒有飛開,而是化作十來塊熱氣騰騰的血腥肉塊,四處散落。漫天的血雨之中,一道快如閃電的利爪朝著獨眼巫師的胸口划來。那獨眼巫師手往虛空一招,立刻出現了一個面帶詭異笑容的人形木偶,接下了魔羅這一抓。我本以為那人形木偶會立即碎裂開來,然而它竟然生生扛住了這暴烈若雷的攻擊,不退反進,從身上伸出了十來道浸潤了人油蠟膏的繩索,將魔羅和自己給緊緊纏在一起,滾倒在地上。
那血腥大陣終於布置完畢,場中倖存的黑袍巫師潮水一般地擠出了門口,我顧不得瞧看場內情景,跟著人群往外涌去。
然而我走到門口的時候,發現王倫汗正皺著眉頭,目光朝著我這邊看來,似乎發現了什麼。
我心裡清楚,常年在生死邊緣漂泊的人,對於危險的預知是最強的,即使眼瞧不見,心中的警兆也是一樣存在的。好在我一心只想逃脫,並沒有趁亂殺敵的心思,故而沒有讓他感受到殺氣。
當時兵荒馬亂,我也顧不得許多,從他身邊越過,往外面涌去。然而當我與王倫汗錯肩而過的那一剎那,他突然伸手,朝著我這邊抓來。這一下幾乎是下意識而為之,我差一點就給他捉住了胳膊,好在我早有防備,手往回收了一點兒,然後腳步加快,迅速出了門外。一手抓空的王倫汗有些意外,似乎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摸了摸鼻子,然後將注意力轉移回了房子內。
我被剛才那突然的意外嚇得有些心慌,當隨著那些黑袍巫師退到了荷槍實彈的士兵們身後時,才感覺到了一絲可笑。這王倫汗當初能夠跟善藏法師、黑央族並立山頭,自然有其過人之處,但是虎皮貓大人這般氣定神閑,卻也不是尋常人能夠勘破的。
我大概是因為力量處於低潮期,所以才會有這般的畏懼吧。
相通此節,我不再糾結,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瞧向了房間。那人形木偶最終還是沒有束縛住發狂了的魔羅,被從中間給劃開,斷成兩截。當魔羅再次沖向獨眼巫師的時候,那金剛薩埵逆魔陣已經布置妥當,一團紅得似血的霧氣從地上蒸發出來,在空中形成了一個血氣騰騰的怒目金剛。這金剛手持降魔杵,臉上有著詭異的邪惡笑容,伸出手,一把將這魔羅給捉在手上,然後拿帶著血光的降魔杵,一下就砸在了它的頭上。
此中有講。莫覺得佛即是善良寬厚之意,道便是道,無關正邪,而在於使用者的心思。很多去請泰國佛牌回家來的朋友,會發現自己夜夜噩夢,惡鬼困擾,這便是力量用到了邪處的緣由。獨眼巫師弄出來的這法陣,陣中金剛並無半分佛家氣質,血氣纏繞間,滿目的邪惡恐怖,並不比魔羅差上幾分。
血紅降魔杵砸下,魔羅竟然躲不開來,生生摔在了地上,接著那金剛猛起一腳,大步踩向魔羅,那小東西居然嗚嚶一聲叫喚,給踩個結實。
像金剛這般的導引陣靈,在陣中是最能發揮其周身靈力的,便如同二毛當時在東夷迷幻殺戮陣中一般,不過它竟然能夠這般兇猛,卻實非我所能料。我忘記了趕緊逃離,只是躲在角落處瞧看。要知道,這頭看著邪異的生物,可是神話傳說中的魔物。雖說這神話故事裡面的真偽有待考證,但是能夠擠進佛經之中,必是了不得的大拿之輩,豈能被這樣區區一個法陣就束縛住了?
難道真的是因為它年紀還太小的緣故么?
在房中,瞧見魔羅倒地不起,獨目巫師臉上並沒有顯露出喜色,而是更加嚴肅地站在旁邊,雙手作飛翔狀,跳起了古怪的舞蹈來。
《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之中有祈雨和祀神兩節,涉及傳統跳大神的內容,這是一種用形體代替符籙,釋放精神和信仰,藉由溝通神靈的方式,各家有各法,不一而足。我知道他應該是試圖用陣法來降服這魔羅,隨著他的身子舞動,地上陣陣血霧騰起,化作十八道游繞不定的汽龍。這些汽龍之下,化出一片汽海,裡面不斷有晦澀難懂的符文飄蕩出來,撒落在了魔羅低伏著的身子之上,金光閃耀,將它全身給襯托得一片朦朧。被金剛踩在腳下的魔羅身子不斷顫抖,彷彿承受了很大的痛苦,嗷嗷地嚎叫著。
許鳴在遠處瞧著,忍不住問旁邊的麻貴,「麻哥,這魔羅能夠被降服么?」
麻貴早將肩上扛著的崔曉萱遞給旁邊一個五大三粗的壯婦,手中拎起那把寒鐵鬼頭刀,凝神瞧著正在一樓大廳作法的獨眼巫師,咽著口水說道:「哈羅上師是寮國下寮一帶,最有名的黑巫僧,對封印度化術,頗有手段。這才被師父特意請過來布陣的,應該沒事。」他這般說,但是心中還是頗為忐忑,吩咐左右,讓所有人都做好準備,隨時將鐵門封閉。
一系列的舞動之後,獨眼哈羅上師伸手一抓,將十八道翻滾不休的汽龍給控制住,直接打入了魔羅體內。此番打入,魔羅身體劇烈顫抖不休,幾秒鐘之後才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它的身上。它突然抬起頭來,之前那獸性火焰不住燃燒的眼球里,迸發出了詭異的光芒,口中發出桀桀桀的厲笑聲,在空中飄揚:「到底是深淵魔頭,果然不好控制啊。」
Chapter 53 三人奪舍,誰人能成
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本來應該被金剛薩埵逆魔陣中十八道翻滾汽龍給降服意志的魔羅,突然表現出了極富有人類特徵的情緒來,儘管被金剛陣靈鎮壓,它竟然還有足夠的氣力,緩慢,卻堅定不移地站了起來。
那血色金剛,根本阻止不了它的站起。金剛薩埵逆魔陣邊緣處隱隱存在的沉重力量,根本壓制不住魔羅。
我的心中驚詫,之前達圖上師將自己的腦漿子獻祭,讓魔羅生吞,我以為他能夠奪舍成功,但結果魔羅有了一些智慧,卻依舊不改吃人的習性,直以為達圖上師意識被吞噬了。此刻,這一整段富有達圖上師語氣的話語在空中響起,我發現達圖上師或者真的已經取得了控制權。
要知道來自深淵的魔物,一如小黑天,都是口不能言,或者它們的言語除了虎皮貓大人這種妖孽之外,基本上是無人可懂的。既然它說出這話兒來,說明達圖上師的意識已經浮現了。達圖這種老狐狸,再加上魔羅本身的天賦和優勢,兩相結合起來,實在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情。
我們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應著哈羅上師的念誦聲,魔羅也開始念起了相應的符咒來。作為契努卡高層人員,降頭術造詣高深的達圖上師,此刻寄託於魔羅身上,表現出了恐怖的實力,竟能夠抵禦整個法陣的攻擊。
獨眼哈羅代表的是金剛薩埵逆魔陣的紅色,魔羅身上則激發出冉冉的黑色魔氣,兩者交鋒,一時間成了膠著狀態。正在門口指揮眾人嚴防死守的麻貴難以置信地大聲叫道:「不可能,師父明明說過的,魔羅的魔性,是來自深淵中的罪惡,凡人根本就無法降服其心,你怎麼能夠佔領它體內的主動權呢?」
魔羅三面合一,發出了古怪的笑聲來:「是啊,原本是不會這樣的,然而你們偏偏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為了徹底地控制住它,將它的生母和養母給弄到了一塊兒來,更巧的是鍾水月那婦人還偏偏是一個不自量力、自我毀滅的娘們,竟然想讓魔羅,將自己的生母給吃掉……」
魔羅的笑聲頗為悲涼,指著眼前的所有人道:「這一切,都符合你們的計劃,然而你們卻偏偏沒有想到一個尚存人性的孩子,對於血脈、對於親情的渴望。當它朦朧的世界觀完全崩塌之後,能力又被這周遭大陣給徹底壓制,終於給了我奪舍的最佳時機。當我讓它將自己心中的媽媽給吃掉的時候,完全崩潰的魔羅終於沒有了與我一戰的意志,接下來的事情,你們都看到了。」
魔羅一邊說著話,一邊站直了身子,將氣勢激發到了最強盛的狀態,強壯而有力的後肢將它弱小的身子給支撐住,微微翻轉,綳如一張弓,目光犀利地望著場外所有人,聲音裡面突然充滿了極度的怨恨:「是你們,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毀了我的世界,那麼現在,將輪到我來將你們送入那暗無天日的深淵之中,永墜沉淪了!」
我注意到了魔羅的最後一句話。它之前還在以達圖上師的口吻與我們交流,而現在,它將自己真正地當成了魔羅。之前的小魔羅,只是叢林中的野獸一個,而此刻的它,才是來自深淵的真正噩夢。
說完,它整個的身子都在喀嚓作響,鱗甲下面的骨骼和肌肉正在高密度地蠕動,彷彿有數十頭老鼠在身下鑽來鑽去一般,六隻手好像開始融合,逐漸生出了一對強壯的臂膀來。那臂膀上面的肌肉,宛如鋼澆鐵鑄。獨眼巫師哈羅似乎恐懼於它的這種變化,正極力催動法陣之中的各種力量,全力阻止。此刻,魔羅周身覆蓋著的堅韌鱗甲,下面開始噴射出一股又一股的濃黑霧氣來,這些氣息凝而不散,將它整個兒都籠罩著。被這種黑霧裹挾著的魔羅似乎不會被陣法左右,故而能夠完全自由地變化軀體。
危急時刻,麻貴越眾而出,朝著魔羅喊道:「達圖上師,你倘若能夠投入我薩庫朗麾下,我師父必定不會虧待於你,不但能夠幫你壓制魔性,成就新生,而且還能夠讓你成為這舉世矚目的王者,哪怕是那大黑天,也不會比你風光;但倘若你一意孤行……」
魔羅抬起三雙藍光紫氣流連的詭異眼球,死死地盯著麻貴說道:「我若不願,那又如何?」
麻貴似乎得到了什麼消息,傲然笑道:「倘若你不願,那明年的今朝,便是你的忌日。而魔羅的力量、世間的榮譽以及你擁有的一切,都會與你無關——我用我師父的名義保證!」
麻貴的表現有些反常,而他這強硬的話語讓魔羅產生了更加強烈的抗拒感。雖然此前它曾經被灌服蝕骨草,雖然被這房子的法陣所壓制,雖然它身在新設置的金剛薩埵逆魔陣中,但是轉世之後的這具魔體,乃是最契合天地的媒介,一旦灌足飽飲了鮮血,藏於意識深處的魔氣,便有讓人恐懼的力量湧現。幾秒鐘之後,魔羅終於掙脫了金剛薩埵逆魔陣的力量控制,渾身一震,周遭氣息狂斂,它身後那根猙獰畢露的尾巴從一個詭異的角度,朝著正前方的獨眼巫師胸口扎去。
這魔物最大的優勢便是速度,那骨節錯落的尾巴幾乎都瞧不見影子,剛一抬起,便出現在了哈羅上師的胸前。哈羅上師嚇了一大跳,想都沒想,直接將旁邊那怒目金剛給喚至胸前來抵擋。轟,一聲巨大的音爆聲響起,哈羅上師疾退,怒目金剛則與魔羅戰作一團。此刻的魔羅與先前被直接拍在地上的弱態沒有半點兒關係,那金剛薩埵逆魔陣中的怒目金剛,根本就不是它的對手,手中的血色降魔杵不斷抵擋,節節敗退。
所幸的是那魔羅雖然能脫離陣法之中種種力道的束縛,卻離不開金剛薩埵逆魔陣邊界的阻攔,這一點兒優勢才使得獨眼巫師沒有被當場擊殺,逃脫出來。抹了一腦門的汗水,回頭瞧了走上前來的麻貴,責怪說,「幹嗎要這麼強硬,挑動得它完全失控了?」
麻貴還在為之前的諸番不順而惱恨,瞧見陣中對怒目金剛不斷打壓的魔羅,憤憤地罵道:「別怕,這老禿驢害死了咱們這麼多兄弟,真的是給臉不要臉了,今天我們就讓它竹籃打水一場空!」
此話說罷,麻貴從懷中拿出了一面銅鏡,在手上顛兒兩下。我瞧得眼熟,探頭一看,尼瑪,這不就是俺家的驅邪開光銅鏡么,怎麼在這廝手上了?我這邊正心疼,卻見麻貴得意洋洋地說道:「這是陸左那小子懷中之物,蒙得師父恩賜,現在歸我所有,雖然裡面的器靈並不是很聽話,不過倒還好用!」說罷,他指間射出一道寒光,直入鏡中,我似乎聽到了人妻鏡靈的一聲慘叫,接著一大蓬藍光,朝著正在與怒目金剛纏鬥的魔羅身上兜去。
我瞧見自家的東西被別人耍得熟溜,心中好不憤怒,恨不得衝上前去,將震鏡搶回來。卻聽見麻貴大笑:「哈哈哈,這小子給定住了,哈羅,還不驅使法陣,使那移魂奪魄之術?」
獨眼巫師也是哈哈一笑,說了一聲「好嘞」,手中一揚,一道煞氣衝天,籠罩陣中。我聽到一聲極為慌亂的叫喊,應該是達圖上師的意志:「你們到底在這裡布置了什麼東西?為何我感覺自己意志開始銷蝕了?」這聲音慌亂不休,而魔羅則發了狂,四處亂舞,將怒目金剛給拍打得一陣憔悴。
過了半分鐘,魔羅終於一聲厲叫,又出現了一個嬌媚的聲音來:「你這禿驢,想讓老娘死,哪有那麼容易。」我的眉頭一皺,這不是鍾水月的聲音么?接著的幾分鐘里,鍾水月、達圖上師交替不斷地說著話,最後的那一刻,兩雙眼球突然全部炸開,眼珠子裡面的液體灑落一地。一聲恐怖的嘶叫,響徹了整個山谷,四下的鳥兒飛起,紛紛逃向遠方。
麻貴拍手笑了:「好好好,它終於勘破一切了。魔羅,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