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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苗疆蠱事 大結局上(18)

  我抬頭看去,卻見一個劍眉星目、面如冠玉、鼻若懸膽,挺拔的身子上穿著高檔手工西服的年輕男子,在兩名中年人的陪同下走上三樓。這年輕男子表情謙恭,滿面春風,人面頗廣,不斷跟認識的人拱手招呼,一副很吃得開的風範。


  瞧見他,小叔凝眉說道:「怎麼他們的少東家也來了?」


  我上次聽到「慈元閣」這個名字,只以為是一個簡單的派別,現在見小叔有些嚴肅,便問,這慈元閣到底是幹嗎的?小叔說,「這慈元閣倒也算不上什麼厲害的高門大派,不過若說做生意,倒屬於一絕。具體業務跟你們那個風水事務所差不多,不過做得大,還涉及什麼吉祥物、符碇類的東西。頂有錢的主兒。坊間傳聞他們跟天山神池宮似乎還有些關係,但具體的誰也不知道。」


  雜毛小道指著那三人的脖子左側,上面隱約紋得有一朵紫荊花,說:「這就是慈元閣的標誌。本來還以為他們會悄悄地跟著那個坐館道人去湖中尋那真龍,卻不承想他們居然高調露面了。顯然是知道消息已經傳出來了。


  不過他們來此觀講數,到底在打著什麼主意呢?」


  我琢磨了一下,說,「莫不是調虎離山,使那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


  小叔點頭說很有可能。


  我們三人在這兒議論,那少東家已經坐定,旁邊有些性子急的,直接就圍上去問好,順便旁敲側擊,準備套弄些底細出來。不過那少東家是個圓滑的生意人,話裡面儘是忽悠,我凝神聽了一會,便不再管。


  時間未到,正主都不露面,酒樓卻越發熱鬧起來。這時又來了一個邋裡邋遢的遊方術士,拄著一根洛半仙的旗幡,背著算命百寶囊,戴著一副老舊的墨鏡,顫顫巍巍地走到場中,耳朵聳動一番,然後徑直朝著我們這邊走來。


  這一個桌子多了一人,說話便非常不方便。眼看著他要往我們這桌上湊過來,我伸手攔住他,沉聲說道:「老先生,這裡有人,還請另外找位置,謝謝。」


  那人唇上有須,微微一翹說道:「想趕瞎子走,哪裡有這樣的道理?小茅崽,當年你格老子的跟著咱屁顛屁顛兒的,這會兒倒是長本事了?」


  Chapter 5 靈識對峙

  這老瞎子的脾氣和口氣都蠻大的。然而雜毛小道卻連忙起身來迎他,躬身笑道:「洛老哥,多年不見了,你倒是變了很多。小弟這乍一下兒,還真的有點不敢認了呢,哈哈。」他將瞎子手上的家當給歸攏好,放在一邊,然後斟上茶,給我們介紹道:「小毒物、小叔,這位老先生是我當年流浪江湖時的忘年交,姓洛,名博延,是鐵齒神算劉的開山大弟子。那年我被逐出了山門,心死如灰,是他帶著我闖蕩了兩個月,也是他給找的鐵齒神算劉,將我這一身命格勘破,我這才沒有在這十年的漂泊中迷失方向,落魄成為一個沒出息的江湖漢子。」


  哦,原來是郭一指的大師兄啊!我一邊給這位爺道歉,一邊打量他那破舊的墨鏡後面,到底有沒有一雙犀利的眼睛。


  郭一指往日愛裝瞎子,然而他大師兄卻是真瞎,見我懷疑,直接將墨鏡取下來,露出了一雙肉皮結痂的眼部,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說,「你們別奇怪,我的眼睛是真的瞧不見,所以也不要客氣,直接叫我洛瞎子就行了,反正小茅崽當年也是這麼叫我的。」


  雜毛小道賠著笑,說:「當年不懂事,怎麼順口怎麼喊,現在哪裡還敢這麼不知深淺?說句老實話,就沖您當年為求道藝、自毀雙目的那股狠勁兒,我也不能這麼稱呼您。」


  洛瞎子嘆了一口氣,一副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的感慨狀,然後鬍子一抖,擺擺手,謙虛地說,「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情了,做不得數。再說了,我這流年斷月、梅花斷命、尋龍點穴以及摸骨尋脈斷生機的手段,都是些文戲,跟你們這些武夫子可比不得。」


  雜毛小道滿口奉承:「哪裡哪裡,您老這才是老成謀國之術,乃萬人敵的法子,現在劉師可不是也已經入了大內,謀算國運了么?對了,我聽郭一指說您已經跟隨劉師一起入了閣,大內行走,為何會出現在這兒,難道?」


  雜毛小道語音拖長,想要問他是否奉了上頭的旨意,前來查探消息,而洛瞎子卻擺手說:「非也非也,你可都想錯了。其實呢,也就是我這人早些年犯了些因果,結果近年來修為一直沒有寸進,便立下大宏誓,一定要行那濟癲和尚之法,遊走紅塵,為萬人趨利避害,解脫苦困,於是浪蕩天涯,走哪算哪。結果不知不覺便來到這洞庭湖邊,暗有所感,掐指一算,卻道是有老友在此,方才過來一見而已。」


  聽洛瞎子此言,當真是位紅塵奇人,我們都拱手敬嘆,不斷稱讚。


  談話間,聽到樓梯有聲音傳來,抬頭一看,卻是五個身穿黑色常服的道人。其中一人胳膊上面纏著繃帶,吊在胸口,另外一個腦袋包得嚴實,瞧著傷口在左耳,應該是給人削掉了。這兩人垂頭喪氣,而領著頭兒的三個中年道人卻是氣咻咻,走上樓來之後,直接奔向中間空著的桌子前坐下。瞧著他們胸口處隱約有一塊黑色牌子,我便知道這五人乃嶗山派的修行道人。


  這算是正主,另一方龍虎山也跟隨在後面走了上來,為首者除了老道殷鼎將之外,還有一個與他修為差不多的矮個兒道士,另外四人皆作尋常打扮,顯然大家將這場子包下,也是有不想將事情鬧大的想法。


  不過讓我心中一跳的事情發生了,跟隨著這六個龍虎山天師道的道人一同出現的,居然還有羅金龍這個小子。瞧見他,我和雜毛小道不由得對視一眼,這還真的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沒想到在三亞分別沒有多久,這個小子又跑到這兒來插一腿了,實在是讓人歡喜。那羅金龍卻也沒有張揚,左右瞧看了一番,朝著慈元閣的少東家那兒走去,顯然兩人是認識的。


  雙方到齊,便開始擺事實講道理。嶗山這邊將兩個鬥毆的當事人直接從醫院裡拉了過來,不過別看龍虎山這兒一個受傷的人都沒有,但是那傷者其實還在醫院裡面急救呢。這場鬧劇都是小輩弄出來的,殷鼎將和他旁邊那個矮胖老者羅鼎全這兩個鼎字輩的師叔們並沒有參與;同樣,嶗山派領頭的那個老者此番前來,也只是為門下弟子出頭。


  江湖人雖然修的是那清靜無為的道,但,是人就有一口氣,特別是身上有些本事的,故而雙方一激動便是言語交鋒,繼之以拳打腳踢槍來劍往。


  場中除了當事者雙方,圍了三十來人,倘若說個個本事了得,這自然是吹牛皮,但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是有些本事的,不過並沒有讓我們眼前一亮,或者能夠感到威脅的大拿,便是殷鼎將、羅鼎全這樣龍虎山二代弟子翹楚的鼎字輩高手,在我們眼裡,也不值一哂。不知不覺間,我們的眼界竟然已經到達了這個地步,回頭想一想,難免有些自得。


  雜毛小道並不在意場中的爭鬥,而是在與那洛瞎子低聲交談著這些年的經歷。不過在這個地方,他也不會提太多,匆匆說起,不深不淺,不至於暴露我們的身份。那個洛瞎子是個妙人,言語模稜兩可,我感覺雜毛小道當年街頭行騙、忽悠旁人的本事,說不得就是跟此老學的。


  雖說是講數,相互對噴也不是個事兒,到了最後,還是要看手頭的實力,所以雙方長輩都出言約定,論起了道行修行來。


  說到這裡,我倒是有些興奮,咱們今天過來,除了打探消息之外,無外乎就是瞅瞅這點樂子,於是打起了精神,準備瞧看他們到底是個什麼手段比試。很快,他們就談妥了法子,居然並不是我所喜歡的全武行,而是靈識對峙。


  所謂靈識對峙,也就是拼精神意志,雙方不斷給對方施加精神壓力,在那難以言喻的炁場之中,將自己的?壓迫對方,形成一種意志上的壓倒性,如果達到一定程度的話,倘若被壓方不活動一下身體,活絡精血,只怕就會有某些危險,甚至直接就假死過去。其實這種事情在古時候也有,算是道士修者之間的比斗中,比較文雅的一種。當年吳承恩寫《西遊記》,說唐僧在車遲國中與那虎力大仙比坐禪,便是從此法中來;不過唐僧雖然佛法精深,卻吃不透其中奧妙,只以為能坐定便可,後來吳承恩安排孫猴兒上去搗亂,倒也是合乎此間原理。


  這是題外話。嶗山和龍虎山說妥了此番比斗之法,立刻各派出一名資歷差不離的門下弟子上前,各踞一張八仙桌,相隔不過兩米,對視而坐,凝目皺眉,卻是立刻對上了精神。


  兩人相對枯坐,外行人看著自然是十分枯燥無味,然而能夠用神念觸摸到那炁場變化的人士,卻能夠立刻感受到其中的強弱變化,此消彼長,此長彼又消,來來去去,其中的精彩倒是真心好看,將我們這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給深深吸引其中。


  雙方所挑的弟子輩分差不多,實力旗鼓相當,一時半會倒也瞧不出什麼勝負來。


  我起初還仔細地感受著空間中炁場的變化,然而一分鐘之後,雜毛小道碰了一下我,說,「小毒物,左邊靠窗的方向,那兩個人老是不經意地瞧著你,這是何道理?」


  我用餘光掃過去,卻見在窗邊坐著兩個男子,模樣皆十分普通,剛才我粗略看一眼也沒怎麼注意,此番一打量,見這兩人面目生硬,顯然是蒙上了人皮面具,只是他們的面具比我們這楊操祖傳的手藝頗有些差距。這兩個人中個子偏矮的一個,感覺十分敏銳,感覺到我的注意力瞟過去,立刻收回了目光。我皺著眉頭,正想細看時,卻聽到旁邊洛瞎子低聲嘆道:「哦,這龍虎山要輸了。」


  Chapter 6 湖中救人

  洛瞎子話音一落,便見龍虎山那名弟子頭顱一震,「啊」的一聲跌下了桌子。


  他下來的姿勢也是比較奇特,身子前傾,竟然是以頭觸地,腦瓜子妥妥地砸在了地板上,「咚」的一聲響,清脆至極,全身不斷抽搐,手腳的筋收縮,口吐白沫。


  殷鼎將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情況,探頭過來一瞧,見這名弟子眉心略黑,嘴唇發紫,有一點受了寒毒的跡象,不由疑慮地摸著下巴,皺眉不已。而旁邊的年輕弟子卻毫不客氣地朝著那個獲勝者破口大罵道:「你媽的使詐是吧,這哪裡是靈識對峙,簡直就是下毒!」


  瞧見地上的這名弟子連呼吸都開始不暢起來,旁邊的羅鼎全也不由得皺起眉頭,指著嶗山領頭的那個道人喝問道:「白格勒,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門下弟子修鍊的,到底是什麼魔功?」


  獲勝的一方自然是頗為得意,面對龍虎山的指責,白格勒長老摸著微須含笑說道:「道便是道,無所謂正,也無所謂邪,而在於使用者本身。按你這麼說,你們龍虎山天師道整日吸精雙修,可不是最大的淫邪之輩?真的猛士,要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輸了不要緊,但是倘若是想靠狡辯就將這場子找回來,莫不是想讓在場的諸位江湖朋友,笑掉大牙?」


  殷鼎將是龍虎山此行的帶頭大哥,聽得嶗山白格勒這般說話,甚至還拿自家修行的功法來說事兒,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下了,他皺著眉頭反駁:「話可不是這麼說的。白道友,我們事先說好是靈識對峙,然而你門下弟子卻用上了邪靈教紅塵冰魔功,暗地裡壞了規矩。我們兩派這衝突事小,但是牽扯上了那萬惡的邪靈教,那可就是大事情了。」


  白格勒也不怯,笑道:「這門法子是我師兄無塵真人當年懲戒邪教的時候,留下來的戰利品,看著也有些用處,便賞給了門下弟子,你少給我們潑髒水。說到邪靈教,誰不知道,當年你龍虎山跟他們卻是牽扯不清,十二魔星中的秦魯海,說起來還是張天師的師叔,此話不假吧?」


  這兩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相互之間揭老底,一時間不分上下。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快看,湖邊有古怪呢!」


  離我們十幾米的湖面上,那裡本來有一艘漁船,上面有兩人,一個戴斗笠雨蓑的老漁翁,還有一個如花似玉的漁家少女,如此畫面自然是極富詩意的美景,然而此刻那漁船就在我們站起來的瞬間,被某種東西從水底下使了氣力,給直接打翻了。


  天寒地凍,湖面雖然沒有結冰,但也寒冷刺骨。見湖面上翻船,湖中的人有性命之危,許多人便坐不住了。羅金龍、慈元閣少東家,還有幾個場中之人,霍然起身,二話不說便把身上厚重的衣服一脫,一個箭步,人便從三樓的窗口往外躍下。


  我們所在的這處酒樓,小半是臨湖而建,從窗口躍下,自然就是跳到了湖水裡。這麼冷的湖水,想想都直打哆嗦,敢於第一時間站出來的,倒是頗讓人心生敬意,即使是羅金龍,在這一會兒,也讓我不由得在心中暗暗點了一個贊。


  當我也準備跳下去救人的時候,小叔卻是一把拉住了我,低聲說道:「少安勿躁!」我有些詫異,見雜毛小道給我使眼色,卻是剛才一直在掃量我們的那兩個人也站了起來。我匆匆一瞥,我靠,高個兒的那個男子好雄壯的胸肌,就在那一瞬間,他竟然不經意間流露出讓人心悸的實力來。


  我手捂住了心臟,暗道乖乖,這種實力,竟然不比一流高手差幾分,能夠比得上我們所遇到的那些十二魔星或者同等級別高手的實力。這般的高手跑到這兒來蒙頭遮面,到底是為了哪般?

  大多數人都圍到窗邊來,朝著湖面上瞧去。那打翻的漁船在湖面上折騰了一下,開始往下沉。漁船上的祖孫倆都是識得水性的人,在度過最開始的慌亂之後,將身上外衣脫下,朝湖邊遊了過來,羅金龍和慈元閣少東家等人也朝著那邊接應過去。


  這時,那個正在奮力往前划水的漁翁彷彿被什麼東西給拉住了,猛然往下一沉,湖面上起了水旋子,竟然直接就沉入湖底去了。


  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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