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苗疆蠱事 大結局上(43)
Chapter 55 兩相對峙
魏先生戴著面具、身穿緊身黑袍,頭髮花白斑駁,大概五六十歲的模樣。
對於這樣的神秘人物,我們自然是十分好奇的。不過他一開始便言明,自己得過麻風病,所以臉上、皮膚十分醜陋,怕嚇到別人,所以還是保持距離了。
他的修為並不算高,還沒有幾個掌柜厲害,之所以被閣主請過來,是因為他對於真龍的了解。
據說此人是唐朝名相魏徵的後裔,魏徵據說也是一名極高明的術士,曾經親手殺過一條在洛河中興風作浪的龍。此事作為民間傳說,後來還被編撰進了《西遊記》。
魏先生家傳一部《鑒龍十二章經》。當場給我們講解了這些日子以來的推演和論斷,最後將真龍之穴定在了那懸崖之下的深潭。
昨日從崖頂滑落之時,我隨意瞧了一眼那潭底。因為水流被堵,那崖底下的深潭形成了一個順時針的迴流,中間有四五個漩渦,一般這種漩渦都會有吸力,人倘若水性不佳,入了其中,便會丟了性命。
此刻聽魏先生講起,原來這玩意叫做回龍吸水,是順應真龍呼吸而成,時間久了,瞧見那漩渦的規律,便大體能夠知曉龍穴裡面的真龍情形。
尋龍號起錨揚帆,向懸崖處駛去。這段水路並不長,很快,尋龍號便停駐在山崖下方深潭不遠處的湖面上。有了先前被襲擊的經歷,慈元閣謹慎了許多,下錨之後,往四周的湖面拋下一種釘得死死的木箱,如鞋盒般大。
我問是什麼,田掌柜告訴我說這是醒水鈴,在布置齊整之後,水下但凡有些動靜,船上就會知道。
我們集聚在船頭,魏先生在甲板上放置了一張香案,上面火爐、香燭、祭品若干,手中拿著一個銅罐子,靜立船頭,內中有幾顆滾珠,不停地隨著波濤搖動。
太陽西斜,一番凈手焚香儀式之後,借著斜射的光線,他眯起眼睛朝回龍潭中的漩渦瞧去,不時在案台上面鋪就的宣紙寫寫畫畫,勾勒出許多不知所謂的符號來。過了約摸一刻鐘,突然魏先生把案台上的尋龍尺推開,將那畫著無數亂符的宣紙一把點燃,扔入銅爐中,燃燒完畢,將裡面的紙灰和滾珠倒出,啪地一掌將那象牙質地的滾珠拍得粉碎,然後一把抓住朝前一灑。
那些飛灰在船首揚起,被湖風一吹,在陽光的照耀下,竟然呈現出一頭張牙舞爪、怒目圓睜的真龍模樣來。
這情形足足持續了十幾秒,然後風吹消散。魏先生激動得渾身顫抖,吐了一口血,旁人連忙扶住他,慈元閣閣主上前問怎麼回事?
魏先生艱難地說道:「是條真龍,享年三千二百六十一載,已至暮年。它的巢穴,應該就在下面,我確定無疑了。」
這話說完,周圍眾人一片喧嘩,都激動不已。要知道,這真龍是我們華夏民族的圖騰,傳說之物,從來只有聽聞,沒有幾人能夠親眼瞧見。此遭若是能夠一觀,便是死了都值得。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桅杆處有人高聲示警,說有船過來了。
這話就彷彿一瓢涼水,徑直澆在了我們的頭頂。從西島那邊緩緩駛來一艘船,這船甚至還沒有嶗山船大,不過瞧見那船上的人,我們的心情立刻變得無比的壞。
名門正派,來者正是龍虎山天師道。
船雖小,裡面的人卻厲害,一字劍便說過,他這種閑散之人,是及不上善揚那個老妖怪的。龍虎山此行可以說是傾巢而出,倘若衝突起來,慈元閣完全不是對手。
龍虎山的船越來越近,閣主給大家鼓勁道:「大家不要著急,龍虎山與我們也是有交情的,真龍難制,我們未必不能合作。而且即便是打,我們有尋龍號,有黃大先生,還有剛剛戰勝瞭望月真人的茅山道長蕭克明蕭兄弟,還有我們每一個人,有這些,我們怕什麼?我們已經失去了很多兄弟,付出太多太多,還需要害怕么?」
閣主揮舞著手,慷慨激昂地演說著,他熱烈的情緒感染了大家,所有人的心情都激動起來,再也沒有了害怕。
龍虎山的船終於靠近了,兩船相隔只有十米,彼此都能夠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我並沒有瞧見傳說中的龍虎山第一高手善揚真人,站在船頭的是殷鼎將,還有羅鼎全和今天早上瞧見的那個傲氣青年,也就是小天師。
殷鼎將遙遙一拱手,喊道:「龍虎山在此辦事,請慈元閣的朋友讓開路來。以後但凡有事相求,無不允之。」
他這話說得客氣,其實霸道無比,竟然想直接趕我們走。
不過我們方才確定此處,怎麼龍虎山就曉得了此處有真龍呢?
慈元閣由田掌柜回應,雙方好是一番爭執,卻也彼此留有底線,並不拉破麵皮。龍虎山到底還是名門正派,見尋龍號不退,他們也不硬來,只是說既然不給面子,那麼也無妨,這份恩情,他龍虎山也記下了。
記下便記下,誰也不是嚇唬長大的。
龍虎山船從尋龍號旁邊而過,停靠在了相隔二十米的地方。對方船上有幾個陌生的面孔,與小天師簇成一團,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尋龍號。他們的船頭低,尋龍號的船舷高,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們心理上那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慈元閣幾個話事人商議,讓大家不要胡亂動彈。龍虎山既來,這第一口螃蟹便由他們來吃,至於會不會被夾住嘴唇,那就看他們的本事吧。龍虎山船底平,落錨之後,放下一艘小艇,朝著山崖下面的回龍潭劃去。
這份囂張倒也不要緊,最可氣的是,有人發現那艘小艇,居然就是我們上次送走望月真人一行那艘。
尋龍號一共帶了三艘登岸小艇,兩艘被魚頭幫給謀走了,還有一艘在龍虎山這兒,慈元閣此刻是一艘也沒有。龍虎山有借無還的態度,還真的是讓人暴跳。船上的人紛紛嚷了起來,閣主還是壓制了眾人的怨氣,讓大家稍等。
小艇上面一共五個人,皆身著水靠。靠近回龍潭邊緣,發現水流旋轉,那小艇不住打旋,有人用繩索在山壁和岸邊作了結,固定住小艇之後,輪流翻身下水,在潭底尋摸。
如此來去了幾輪,下去了十來個人,結果除了一個差點被水流給捲入其中之外,竟然沒有半點兒有用的消息傳來。時間不知不覺到了傍晚,尋龍號下了四根重錨,龍虎山一番折騰毫無收穫,我們也不動,看著那美好的夕陽,一點一點沉落西山。
正當我即將入定之時,突然水面上傳來一陣巨浪拍打的聲音,有人在外面喊:「湖蛟來了!」
我衝出房門一看,回龍潭邊的小艇已經翻倒,那天夜裡出現的湖蛟在湖面露出了一條尾巴,瞧那方向,正是朝著龍虎山船撲去。
瞧見這動靜,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不厚道地笑了。
Chapter 56 屠蛟食肉
這條赤紅色的湖蛟與這群道士之間,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情,竟使得它不顧自身的安危,也要將龍虎山一干人盡數埋葬。又或者,它有守護龍穴的職責,故而對任何有可能驚擾龍穴的人物都懷著必殺的決心。
此前,湖蛟曾經將龍虎山的一條船掀翻,隨後又追殺望月真人一行,展示出了它在湖水中天然的優勢。然而它的再次出現並沒有給龍虎山帶來驚慌,我瞧見了龍虎山船上的人反而是歡呼雀躍起來。
如此看來,善揚真人之前應該沒有跟隨船隊,而此刻,他在了。
湖蛟依然在進擊,嘶吼起來,發出類似鴨子的叫聲,嘎嘎嘎。空氣中的氣氛頗為凝重,當它即將撞到龍虎山船的時候,突然船上傳來一股青蒙蒙的光圈,直接抵在船身與湖蛟額頭硬角接觸的地方。
咚……一聲低沉而悠揚、宛如敲響古剎銅鐘的震蕩波朝四周蔓延開去,遠處平靜的湖水被這聲音給帶動起來,四處回揚,而我們聽在耳中,耳膜都要震破。
那湖蛟似乎撞到了鐵板,直接栽進水裡。它乃是一方凶獸,縱橫洞庭湖無數個年頭,脾氣火爆非常,看待人類也只停留在食物的初級階段,哪裡肯吃這虧?
這次湖蛟出現在了船尾,它的目標是我們碰過幾面的傲氣青年,也就是龍虎山的小天師。小天師毫不畏懼,手摸到了腰間的青鋒劍,一步退後,繼而箭步上前,一劍刺向湖蛟。
船上依然還是一道青光升起,湖蛟再次撞到鐵板,小天師的劍將湖蛟顎下的鱗片擦出了一道火花。湖蛟沒有再次下水的機會,蔑視是它最大的原罪,倔強是它此戰身死的最終原因。下一刻,龍虎山船某個艙門打開,一道淡黃色的身影出現,手一揚,一道金光照耀在那湖蛟身上,將它給控制住,而後便是一道將近十米的白色朝笏憑空出現。
是的,將近十米。這白色朝笏灰濛濛的,應該是意念聚化,重重地拍在湖蛟修長身子的中段,碩大的蛟身甚至來不及掙扎一下便朝著岸上摔去。
白色朝笏得勢不饒人,又向跌到湖畔濕地上面的湖蛟砸下。
它拍蚊子一般,一下,兩下,三下!
足足三下,白色朝笏才化作無數遊動靈光消失於無形之中。湖蛟已經被拍得奄奄一息,蛟尾在半空中僵硬地支撐了一下,最後無力地垂落下來。
簡直就是秒殺啊。
龍虎山船上好幾個道士朝著湖岸躍去,小天師將劍從湖蛟的下顎緩緩刺入,結束了它的性命。擊殺湖蛟的是一個滿頭黑髮的矍鑠老者,大局已定,誰也沒有打一聲招呼,便返回了船艙。
雜毛小道瞧見了整個過程,忍不住感嘆道:「天子笏。想不到果然是善揚來了,他的《錄圖真經》看樣子是修到了大圓滿境界,配合著道陵仙師御賜之物,這天下間能夠敵他的,真的是不太多了。」
我問:「這個傢伙果真如此厲害?」
雜毛小道點了點頭說,「這是自然。十年前他與我師父兩人的修為在伯仲之間。我師父閉了死關之後,正是因為他的存在,使得龍虎山的影響力隱隱超我茅山。要不然,你以為就趙承風那個就知道拉扯些關係,攀龍附鳳、兩面三刀的傢伙,是怎麼能夠跟我大師兄這樣的人中龍鳳,齊稱黑手雙城的?」
我說:「呃,黑手雙城不是大師兄的名號么,趙承風也叫這名?」
雜毛小道說:「趙承風初進總局七處,便憑藉著善揚真人的威名與大師兄並稱黑手雙城。結果後來大師兄說不屑與小人為伍,被人一傳話,這兩人便勢不兩立了,而趙承風也便被人改稱為袖手雙城了,長袖善舞,這名字頗適合趙承風,他倒也喜歡,便這樣叫下來了。」
唉,不管是黑手還是袖手,比起我這坑爹的「疤臉怪客」,簡直就是犞犐犘待遇了。
就在我和雜毛小道談論過往的時候,龍虎山船開始緩緩靠岸。此時天色已晚,他們並沒有連夜探尋的意願,就著湖畔搭了營台,在湖蛟死去的地方架起大鍋,熱騰騰的水煮起來,磨刀霍霍,將湖蛟給剖了。龍虎山道士對這頭湖蛟有著刻骨銘心的恨意,小心翼翼地抽筋扒皮,放血解肉,那叫一個喜氣洋洋,志得意滿。
湖蛟一身都是寶。便是那肉,吃了都能夠平添許多精神。在將其餘的東西都處理乾淨之後,蛟肉切塊丟進兩口大鍋里熬煮。煮得半熟,添加鹽巴、野蔥、湖蝦和蘆筍等湖中特產,那誘人的氣味簡直就是香飄十里,尋龍號上也能夠聞到,讓人忍不住吞咽口水,恨不得去討要一口來吃。
當然,跟龍虎山討吃食,這事情也就想想而已。慈元閣閣主低聲問:「魏先生,你覺得真龍還在巢穴裡面么?」
先前魏先生給我們講真龍習性的時候,說過其喜靜不喜動,要麼潛於九幽之下,要麼翔於九天之外。此刻龍虎山在湖邊煮熬湖中同伴,它若在,只怕早就躥出來了。在它心中,人類雖然是自己要守護的生靈,但是倘若膽敢有冒犯自己的,卻不過是螻蟻,隨手滅了便是。便比如我們養小雞,雖然也會顧全它的性命,但倘若有一兩隻特別暴躁的膽敢使幺蛾子,啄了咱,可不就是一腳踹飛?
魏先生說道:「真龍之行,我們或許還能夠從典籍和先人經驗中得到傳承,但是它的心中所想,誰能知曉?」說這話,那就是表示不知道了。這時,龍虎山那邊有小艇劃過來,似乎要與我們接觸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