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苗疆蠱事 大結局下(63)
來之前，我們找到楊操，要了兩副人皮面具，所以倒也不會將自己的身份暴露，不過這人皮面具戴久了，我們也有了一些感受，那就是無論是製作得再精妙，卻總隱藏不住人平日里的一些氣質和習慣，一旦被熟悉的人撞到，還是看得出破綻的。
不過此時我們倒也不必擔心什麼，只是做一個遮擋而已。同行一車，妖蛾、蠻牛他們對我身邊這個一直不言語的冷麵龍哥好奇不已，無論如何搭訕，龍哥都沒有理會他們一句，這使得幾人心中都頗為受傷。不過這些人的直覺卻是很強，曉得這個穿著古怪黑斗篷的男子身體里，有著如山如海的力量，所以即便不搭理自己，也是表達了敬畏，不敢挑釁。
龍哥，再加上雜毛小道、還處於恢復期的小黑狗阿普陀、一頭會說話的肥鳥兒、嫵媚嬌俏的小妖和乖巧可人的西瓜頭朵朵，都是他們只能仰望的存在，所以在趾高氣揚的王的使者，還是我之間，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我。
當夜我們在鎮寧縣城找了個旅館住了一晚，第二天在早市上吃牛腩粉的時候，瞧見了上回去我老家找我茬子的好幾個人。已經吃到第四碗的蠻牛抹著嘴邊的油站了起來，想要迎上去，卻被夏美娘給一把拉住了，他有些不解，問怎麼了？
黑蠱王在旁邊笑道：「這些傢伙悶不做聲地跑了過來，一看就知道是有心投靠那個神秘的王。他們見過陸左的，保不齊就會認出來，陸左現在跟那個王不對付，要是萬一走漏了風聲，那豈不是很不好？」
蠻牛若有所思，而我看到那些人，心中也有些想法，感覺這一次過來，應該是能夠有所收穫的。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到了下午我們才前往青龍洞。下了中巴車，感覺路上的陌生人多了起來。這所謂的陌生人，就是區別於當地居民的外來人，鎮寧距離晉平並不算遠，都在同一個自治州裡面，所以生活習俗也差不多，所以我能夠很敏感地感覺得到本地人和外來者的區別。
青龍洞位於鎮寧城東的中和山上，這裡山勢挺拔，峭壁懸崖，巨岩、洞穴和為一體，道儒佛三教的寺觀書院建在山腰，是當地不錯的風景名勝之地，我們要去的是在旁邊的一片林間小亭裡面。
傍晚登山，天氣陰沉沉，有雲低垂，彷彿要下暴雨。十二月，天氣已經轉寒了，風呼呼地刮著，讓人忍不住將衣服緊了緊。為免打草驚蛇，虎皮貓大人高居空中，小妖和朵朵都藏身於槐木牌，雜毛小道那條土狗懶洋洋地在後面跟著，冷得縮起了腦袋來。
這樣的天氣，實在是並不適合集會，也不適合旅遊，所以當上了山，路上的行人基本上都是來參加邪靈教召集的這次三十六峒集會。
我一開始還有些擔心龍哥的裝束太特立獨行了，容易引人注目，沒想到前來的人裡面，好多都穿著這種黑麻色的大氅，將身子給緊緊裹著，連臉都沒有怎麼露出來。我有些驚訝，問黑蠱王，他告訴我，說這個東西是古耶朗的祭祀袍，很多養蠱人都會穿上這個，以表示鄭重。
聽到他這麼說，搞得我都想弄一件來穿了。
上山不久，我們終於到了那個亭子，那兒已經聚集了一百多號人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部分人作祭祀袍裝扮，一部分人作傳統苗族裝扮，而還有一些人則與我們一般。
前兩者且不談，光論後面的這一些。除了寥寥幾個身上的衣服打扮不錯之外，其餘的一看都不是有錢人，這間接也印證了養蠱人三結局之一，那就是貧。
窮則思變，變則通，通則達，但凡是窮得沒有辦法的，其實都想有些變化，不過那些心思不軌、想要弄點外水花花的人，大都被特勤局給打擊了，留下來的都不是想出頭的，這一回的邀請，被當做一次機會，所以來的人實在不少。
在場中我沒有見到悠悠，也沒有看到邪靈教的任何人，不過亭子裡面卻出現了一個讓我十分驚訝的傢伙，那就是本地的地頭蛇老歪，旁邊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精明漢子，瞧他們的模樣十分相像，應該是他的兒子郭娃喜。當年我們找了他許久都不曾得聞，不料他竟然出現在這裡。
冬天黑得早，陸續又來了一百多號人，眼看天地昏暗一片，早來的人都有些不耐煩了。老歪給這裡的人解釋，說馬上到，馬上到。這話兒只是推脫，在場的都是人精兒，便有人準備離開了。這時，突然三聲炮響，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女孩子在一眾人等簇擁下，緩步而來。
Chapter 70 亂局的始末
這個女孩就是悠悠，相比在青山界一線天初見的時候，她已經有了一點少女的模樣，身子高挑了，一張臉也越發精緻美麗，不過小女孩畢竟是小女孩，人們都感覺得出她的稚嫩來。
這樣的女孩子並沒有什麼說服力，也鎮不住在場的一眾彪悍之人，不過在她的旁邊，卻站著一個留著兩撇滑稽山羊鬍須的老頭子，簇擁著她的，是二十幾個實力十分彪悍的黑衣人。這些黑衣人頭上包裹著藍黑色的包帕，有的上面還插著漂亮的野雞彩羽，作黑苗人打扮，但是瞧那眼神銳利，分明就是邪靈教的高手。
不過想想也是，跟著苗女悠悠的，是在黑暗中歷練強悍的穴居人，那強悍的符箭也的確堪比迫擊炮，對陰靈之體的衝擊更是兇猛，但是這些哥們的個人形象實在是有些磕磣，隨便拎一個出來，走在鄉間的小路上，保准第二天就會有鬧鬼的消息傳出來，說不得什麼山精野怪的傳說也就跟著一起來了。所以還是邪靈教的人跟來，要妥當一些。
悠悠的出場，準確來說是地魔的出場，使得整個場面一陣寧靜，那些剛才還出聲吵鬧的傢伙頓時就閉上了嘴巴，亂糟糟的場面頓時一片寧靜。
看得出來，這裡面有不少人都吃過來者的苦頭，在一眾高手簇擁之下的苗女悠悠也的確有著一股出塵小仙女一般的氣質。在人群邊緣處，我和雜毛小道有意地隱了隱身子，因為帶著遁世環，倒也不怕氣息外露，只是我瞧見雜毛小道從悠悠出現之後，神情就有些激動，於是用胳膊碰了一下他，他回過頭來，深呼吸，然後朝著我鄭重其事地點了一下頭。
亭中正在疲於應對的老歪和郭娃喜瞧見悠悠等人出現，立刻歡天喜地地迎了上去，那腰桿兒簡直就低到了日本人的境界。
在眾人簇擁下，悠悠直接走到林子中的小亭里，躍上石桌，看著圍在這兒的兩百多號人，倒也並不驚慌，此刻的她早就沒有了當初那個膽怯小女孩的半點兒模樣，拱了拱手，朗聲說道：「各位，很高興大家能夠給我王這麼一個面子，能夠不遠千里來到這兒。一個月之後，你們會發現自己的抉擇是沒有錯的，因為你們會在這短短的一個月內，看到一個舊世界的滅亡，以及一個新世界的誕生……」
悠悠所說的這些東西，也就是當年在邪靈殿中，天魔宣講的那一套滅世理論，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那就是將這個新世界的概念嫁接了，變成了耶朗王朝的崛起。
所謂封建王朝的分封，還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特別是對於一群過得其實並不算如意的人來說，但是這裡面還是有許多明眼之人。真正淡定的沒有來，來的大多是抱著一定的好奇，所以這理論有的信了，有的卻並不買賬，說了些牢騷話，十分不耐煩。到了這個時候，地魔該出場了。
本事不大、脾氣不小的人從來都不少。有初生牛犢跳了出來，說悠悠牛皮吹得如此之大，讓人根本就無法想象，不如由他來試試斤兩。這人並非普遍虛弱的養蠱人，看這一身勁裝打扮，應該是護壇武士出身，跟蠻牛一般，自恃有一股子蠻力和手段，就有些躍躍欲試起來。畢竟能夠在三十六峒聚會的場所揚名立萬，還是蠻有成就感的。
悠悠和地魔正好需要有一兩個人跳出來，給他們示範一下什麼叫做「殺雞給猴看」，悠悠指著一個年輕的邪靈教高手說道：「高貴子，你去試一試這個人的斤兩！」
高貴子直接從隊伍中跳出來。他是個渾身肌肉的高個兒漢子，手上什麼東西也沒有，捏了捏拳頭，喀喀作響，然後朝著悠悠拱手說道：「小人定不負聖女期望！」
兩人甚至連抱拳和敬禮這種過門都沒有，直接如同兩頭猛虎，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火星撞地球，看得就是一個猛字。我們本以為那個修行有法的邪靈教高手能夠更勝一籌，然而讓人意外的事情，是那個高貴子居然一個踉蹌，被這個苗家漢子給撞得連著退了好幾步。
我和雜毛小道對視一笑，這個苗家漢子看來是有些扮豬吃老虎了，不過我們也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兩人散開，隱隱將亭子的退路封住。
接下來的戰局並沒有出乎我們的意料，苗家漢子給了我們一個驚喜，他在優勢建立的一開始，就直接擺出了拚死猛攻的態勢。所謂拳怕少壯，他在技巧方面並不如那個邪靈教高手，但是總是以一副以命搏命的氣勢搶殺，攻敵之必守，每一拳都有風聲，一番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態勢，居然在幾分鐘之後，將那個年輕高手給撂倒在地。
一擊得手，周圍的人群立刻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大吼，即便過了千年，這些耶朗後裔的血管裡面還留著灼熱的血，不管什麼立場，都會給勝利者帶來滔天的恍惚。
苗家漢子得意洋洋地舉起雙手，志得意滿。悠悠和地魔原來的劇本是將所有敢冒頭挑事的人給狠狠地打壓下去，宣示爪牙，然而這剛剛豎起來的臉面立刻給人啪啪啪地打了下去，哪裡受得了。地魔陰沉著臉，微微一揮手，吩咐道：「二胯子，下去跟這位老鄉較量一下。」
旁邊立刻走出一個臉型四方的中年高手，朝著苗家漢子說道：「來，我黃河陪你玩一玩！」那個漢子還沒有說啥，我旁邊的蠻牛阿壯噶立刻出聲喊道：
「車輪戰啊？這可不行，四方臉，你要打架，我來陪你。」
蠻牛真的是個蠻牛，明明曉得我們此次前來的任務非同尋常，然而一到了那個份上，氣衝上頭，直接沖了出去，打了起來。
這蠻牛和我打的時候，看著好像很弱，然而實際上他是一個很有修行天賦的傢伙，而且腦袋看著很笨，其實還是有一些小聰明的。雙方你來我往打得熱鬧，這時，我們也已經將整個會場給做了大致包圍。在對手的一次失誤中，蠻牛一個「魯達拔柳」，直接將這哥們給提了起來。
那個黃河倒也是個厲害角色，身體失衡還能夠伸手過來抓蠻牛的眼睛。
蠻牛卻也不是吃素的，手伸入懷裡，一把白面，直接將他灑了個雙眼灰白，止不住地打著噴嚏。
蠻牛獲勝，雖然有些討巧，但卻也是贏了。地魔在確認那白面裡面並不含毒之後，兩次被打臉讓他變得十分憤怒，直接躍入場中，沖著蠻牛喊道：
「老夫來陪你玩玩如何？」
地魔下場，那就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較量，蠻牛三兩下就給一巴掌拍飛，栽進了樹林子裡面去。接下來的幾場，地魔坐鎮，來人基本上都是屬於秒殺，轉手就敗下了陣來，好在地魔只是立威，並沒有殺人的想法，所以才沒有太多的血腥場面。幾場下來，所有人都安靜了。悠悠清了清嗓子，指著地魔高聲說道：「到了現在，你們總該相信了吧，我告訴你們，我們的王，比他還要厲害百倍。加入我們，然後便能夠共享千年王朝的風光。」
悠悠慷慨激昂地說著，好多人都心動了。這時，雜毛小道咳了咳嗓子，走上正中台階，拍著手，環顧四周，又看了看地魔，高聲說道：「好了，各位，放風時間結束了，跟我回精神病院去吧。」
Chapter 71 悔不當初
雜毛小道揚聲說道：「湯家公子喜誇詡，好似蜉蝣撼大樹。地魔，毀滅一個舊世界，創造一個新世界，這樣的話連你自己都不敢相信，拿什麼來哄騙別人？魅魔已降，金沙江畔大部分邪靈教徒都舉起了雙手，沒想到你居然還在這個地方哄騙純良，其心可誅啊！」
雜毛小道的出現讓地魔和一眾扮作王使的邪靈教眾大為意外，要知道他們選擇的這些三十六峒可是一個極小的圈子，對政府也有很重的戒心。
雜毛小道既然已經出了場，我便沒有再隱藏身份的必要，將臉上的面具撕下，越眾而出，說道：「地魔，我苗家三十六峒，聯盟潰散、佛道貶低、朝堂鎮壓，景教白蓮教輪番清洗，千年以來已經是飽受磨難，再也經不起這麼折騰了。身為其中一脈，我只想告訴你，野心家、陰謀家滾開，滾你媽的蛋。想要在我的地盤上撒野，也要問問我的意見才行！」
我這些年一直都在南方一帶活動，在苗疆的名氣倒也不顯。大敦子鎮後山的一場混戰，使得我在家鄉有了些影響。瞧見我站了出來，有人便大聲喊了起來：「看，看，那就是清水江流的苗疆蠱王，別看他年紀不過三十，卻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呢，他來了，這場戲可就有得好看了！」
悠悠和地魔看到我們的出場，略微有些慌亂。雜毛小道並不理會其他人，只是直勾勾地看著小亭之中的那個白衣女孩兒。
當初為了與我攀比，雜毛小道也認了一個乾女兒，便是這悠悠。可惜後來悠悠選擇回歸族人，兩人才遺憾離別，後來他數次前往青山界找尋無果。
雜毛小道朝著那個白衣女孩輕輕喊道：「悠悠，你還記得我么？」
此刻的悠悠已是邪靈教聖女，也不知道被小佛爺吃了什麼葯，看見一臉激動的雜毛小道，只是冷臉說道：「你，不過就是異端邪魔而已，地魔伯伯，給我殺了他吧！」
地魔曉得我和雜毛小道會使他們的計劃功虧一簣，於是振臂高呼，呼喚手下前來圍堵於我們。這些跟隨悠悠和地魔前來的，除了幾個鎮場的苦修士，其餘的都是地魔內務堂的精銳，嫡系手下，一聲招呼，立刻亮出傢伙，悍不畏死地衝上來。與此同時，地魔則回身一把拉住悠悠的手，縱身朝著林中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