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展紅旗·人凄厲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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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方因為要給王步凡安排住房沒有走,他叫上樂思蜀到高幹樓去看房子。一邊走著田方就又和王步凡開玩笑:「壽仙,這回可算是因禍得福,黨和人民總算對起你了吧?用雜文的語言形容這叫哭過之後是笑,陰雲過後是晴天;用辯證法的語言形容這叫否極泰來,物極必反。按常規應該是焦佩或雷佑謙升任副書記,你只能當個宣傳部長,連組織部長都當不了,看來這次上邊也打破常規了,一下子提拔了三個副書記,可能也在搞平衡吧。」


  王步凡覺得是于右任的字在李直那裡起了重大作用,或者是邊關的強硬態度起了作用。雷佑謙和焦佩畢竟都是雷佑胤的人,雷佑胤又是李直的親信,因此雷佑謙和焦佩的提拔也在情理之中了。「就是,怎麼那麼多副書記呢?帶上秦時月都四個副書記。」


  「不奇怪,其他縣也有類似情況。」


  田方和樂思蜀帶王步凡來到招待所的後院,這裡依土坡建有一座小樓,建築風格別緻,周圍滿是松竹花草,土坡上栽滿楊樹和柳樹,環境十分幽美,居則清靜幽雅,出則可以爬山散步,是個十分理想的避暑居所。樂思蜀開玩笑說:「一樓臟,二樓亂,三樓四樓住高幹,不過這座樓只有四層,四樓夏天熱冬天冷,我看還是住三樓吧,根據東風壓倒西風的領袖教導,就住東頭吧,咱也圖個吉利。」


  王步凡這時想和樂思蜀開個玩笑:「樂蜜蜜,現在進步不小啊,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看來縣委辦公室還真能造就人才。田蜜蜜你可小心這小子把你搞掉取而代之,到那時你連個蜜蜜也當不成了。」


  田方長嘆一聲說:「我巴不得有這麼一天呢?我情願到人大或者政協去圖個清閑。聽小曹說最近天南流行著一首詩:米賤傷農民難安,溫暖從來官不知。川流如斯堤壩危,惡風盛行只為吃。這首詩暗含米達文惡,安智耀貪之意。這說明米達文和安智耀在天南已經失去民心,我這個老丫環再為他們服務不是助紂為虐嗎?」


  三個人上到三樓,看了看房間,王步凡還算滿意。田方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送走田方,王步凡發現距小樓下邊一百米的地方剛剛蓋起了兩幢新樓,正在搞外粉刷,就問樂思蜀:「那是哪裡蓋的樓房?」


  「是招待所開發的商品房。怎麼,弄一套?」


  「要弄就得弄兩套。」


  「房子是有,你要那麼多幹啥?你哪裡有那麼多錢?我可知道你是個窮光蛋,別賴賬到時候讓我下不來台。」


  「你看,我一套,再給老爺子弄一套,不是兩套?哎,思蜀,老爺子早年保存了幾根金條,你跟開發商聯繫聯繫,就用金條換房子吧?如果行的話就給步平也弄一套。」


  樂思蜀先是吃驚,後來說:「行,這事我覺得能辦成。這年頭開發商手裡有的是錢,可能他們還就缺金條呢。」


  這時葉知秋來了。王步凡有些吃驚地問:「這麼快就來招待所上班了?」


  葉秋紅著臉說:「今天不是來找瑰妍玩沒有走嘛。」顯然知秋已經知道自己被調到招待所了。她的調動事先王步凡沒有徵得她的同意,她也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樂思蜀說:「現在南瑰妍也是副所長,以前什麼事情都是她說了算。我不想讓知秋和她產生矛盾,就先不給知秋安排具體工作吧,讓她負責高幹樓算了。」王步凡明白樂思蜀的用意,他也知道葉知秋不是爭權好利的女人,她不會有什麼意見。


  王步凡這時心情很好,就說:「思蜀,你把運成、張沉、夏淑柏、陳孚和南瑰妍找來,咱們今天晚上坐坐。」


  「我還正想說呢,你可說出來了。我這就去通知他們。」樂思蜀剛轉身走,王步凡的手機響了。他一看是張沉的號碼就說:「思蜀你等等。」他接了電話,那頭張沉告訴他:「步平來鎮里找你,剛才打電話你的手機一直關著,聯繫不上。」


  「那你帶上步平,讓運成帶上舒袖,再通知一下夏淑柏和陳孚他們來招待所吧,今天晚上咱們在一塊兒坐坐。」步凡掛了電話,對樂思蜀說:「不用通知了,他們一會兒就來,你只管通知一下南瑰妍,安排個大點的桌子,今晚人可能要多些。」


  王步凡和葉知秋走到餐廳門口,樂思蜀已經等在那裡,把他們引進為民廳。王步凡進門第一眼就看到了舒爽,不經意間就沉下了臉。舒爽黑黑的臉蛋上塗了很多粉白霜,就像驢屎蛋上撒了石灰,嘴上塗了濃濃的口紅,活像個正在生蛋的雞屁股,讓王步凡一看就反胃。王步凡臉色的變化,舒爽早看見了,就有些不高興,連諷刺帶挖苦地說:「王大俠,這官做大了架子也大了啊,見了原配夫人臉像吊死鬼一樣難看,你啥意思?嫌棄我了?反正我也是快下崗的夫人了,你當我真想來見你?是兒子有事,他想去天野第一高中上學,我是來向你要錢的。」不等王步凡說話,女兒含嫣就跑到他跟前叫爸爸,鑽進了王步凡的懷裡。王步凡看著可愛的女兒,心情又豁然開朗起來,剛才的氣氛把大家弄得都很緊張,現在見王步凡臉色由陰轉晴,大家才鬆了口氣。


  這時舒袖瞪一眼舒爽:「姐,你就不會少說幾句,歪嘴騾子賣個驢價錢,賤就賤在嘴上,知道不知道。」


  舒爽不知是生氣還是賭氣,瞪著眼撅著嘴:「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老了。」說這話時她如同一頭鬥牛隨時準備出擊。


  步平知道他二哥和二嫂感情不好,今天沒打招呼就把舒爽帶來,二哥肯定是不高興了。急忙解釋說:「二哥,今天我二嫂和含愈去鎮里找你,我們就一塊兒來了。含愈今年知道學習了,很努力進步也快,想到天野去上學。」


  王步凡這才看了兒子一眼,覺得自己有些愧對兒子,對兒子的關心太少了。知秋私下裡有點兒替王步凡感到悲哀,她過去只知道王步凡與舒爽沒有感情,沒想到舒爽的檔次竟然會這麼低,她確實有點兒配不上王步凡。


  菜早已上齊,王步凡看著時運成和張沉說:「今天上午常委會上決定運成升任黨委書記,張沉升任鎮長,咱們的葉鎮長調到縣委招待所當了副所長,夏淑柏升副書記,陳孚升任副鎮長。來,干一杯,向你們祝賀,祝你們步步高升,前程似錦!」


  幾個人無一不是感激涕零的樣子,陳孚心裡清楚,如果沒有王步凡的舉薦,他們這一輩子也許別想升個副科級。夏淑柏沒有跑也沒有送禮升了副書記,他知道如今不跑不送是不好升的,可是他升了,也非常感激王步凡。


  時運成一口氣喝光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說:「還不是托你王書記的福啊。王書記抓組織工作,以後我們的進步還要你多多關照,按理說我和張沉等人得給你敬一杯酒呢。」


  有了上次的教訓,舒袖踩了踩時運成的腳。時運成這才醒悟過來,趕緊把端著的酒杯又放回桌子上說:「今天就免了吧,酒這東西不宜多喝,都不要給王書記敬酒了。」


  「運成,這算啥話?王書記是你叫的,咱們是什麼關係?是同學啊,現在又是連襟,以後不在公開場合不準叫書記,還和當年一樣叫名字多好。真過意不去就叫哥吧,反正我比你大幾天嘛,叫書記就嫌得見外了。」


  時運成很不好意思地說:「那就叫哥吧。」


  舒袖望著時運成只管笑,笑過之後說:「官場上就好瞎客氣,客氣起來似乎人情味都全沒啦,只剩官場套話了。」舒袖現在似乎是時運成的領導,在他面前說話總是一種命令口氣,又學著王步凡的口氣說:「運成,以後不在公共場合不準叫書記,應該叫哥。」


  王步凡又想調侃了:「可惜呀,怕老婆隊伍中又多了一員。運成,別那麼沒出息,處處要聽老婆的。」王步凡的話逗得大家都笑了,把舒袖的臉也說紅了。


  舒爽卻笑不出來,瞪著小眼說:「你王甩子怕老婆嗎?沒有天天把老婆踩在腳下?我看袖就比我強,能管住男人,我是不行了。」舒爽總愛說刺激別人的話。王步凡心中一股火起,恨不得罵舒爽一頓,但他盡量剋制著自己。在場的人都有些尷尬,舒袖狠狠地瞪了一眼舒爽。


  過了一會兒樂思蜀出去了一下,又進來說:「步凡,有幾個局的局長來了,想見見你。」


  「來得好快啊,人情就是這樣知冷知熱,讓他們就坐在房子里等著吧。」王步凡去摸鑰匙,一時找不到,知秋急忙把自己的鑰匙掏出來說:「樂所長,先讓瑰妍去招待一下。」樂思蜀出去了。這一切都讓舒爽看在眼裡,她的臉色一下子陰沉起來,變得很難看,不停盯著知秋的臉似乎要說點兒什麼。知秋這時也覺得不妥,她的做法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臉一下子紅了,且很窘迫。


  王步凡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就向大家解釋:「我現在住的那幢樓八個房間,全歸新上任的葉副所長管,她的權力可大了,今晚你們都別走,住住高幹樓,哪個房間她都有鑰匙。那可是常委們住的地方,不夠級別一般是住不了的,可以說是天南的總統套房。」聽王步凡這麼一說,葉知秋才不那麼窘了,她知道舒爽一直在懷疑她,只是沒有什麼證據。


  舒爽總在關鍵時刻說些讓別人難堪的話:「王大甩子,家花雖然已開敗,路邊的野花可不要采,當心野花是毒草!」舒爽的話讓葉知秋的臉一直紅到脖子根,她無話可說。


  王步凡的臉氣白了,但又不便發作,只瞪了一眼舒爽。步平和舒袖急忙勸大家快吃飯來緩和緊張氣氛。


  吃過飯,王步凡讓大家談談對工作的想法。別人誰也沒說啥,只有步平埋怨著說:「二哥,我跟二嫂你就不管了?現在鄉下工資沒保證,誰不想進城?你就動用一下手中的權力,把我們調到縣城來吧。」


  王步凡沒有明確答覆:「回頭再說吧,啥事總得慢慢來。來,運成,咱們喝酒。」


  大家又喝了一杯,王步平掏出一千塊錢說:「來,含愈,你要去天野上學,三姑給你添一千塊錢學費。」


  含愈不要,步平假裝生氣了,含愈才接住。舒袖也添了一千。知秋覺得自己也應該添點,但為了跟別人有所區別,她只添了五百塊錢。夏淑柏、陳孚都添了一千塊錢。


  王步凡不高興了:「這都是幹啥?你們這不是在變相行賄嗎?」


  舒爽見葉知秋也掏了錢,兒子又接住了就發火了,抓住葉知秋添的錢扔在地上說:「你是他什麼人,誰稀罕你這幾個臭錢!」


  王步凡再也忍不住對著舒爽發火了:「你以為你是誰?啥事都想管?你以為你真是個爽美人?把臉弄得像個長了白毛的驢屎蛋兒,嘴抹得像個雞屁股,還戴了兩個金戒指,誇富啊?我看見你這個樣子就噁心,你咋會這麼庸俗?這麼不懂事?」


  舒爽被王步凡這麼一說,竟當眾哭了起來,邊哭邊說:「我知道你看見我眼就黑,誰順眼你看誰。想娶小老婆你就娶,你現在有出息了嘛!含愈、含嫣咱們走!我看我秦香蓮離了你這個陳世美就不活了。」說罷從王步凡懷裡搶過含嫣,拉上含愈就要往門外走,含嫣大哭起來。眾人越勸舒爽越來勁,王步凡更惱火:「都別拉她,讓她滾蛋!我再也不想看見她,簡直是一棵爛白菜,到哪兒都讓人討厭!」


  眾人拉不住舒爽,含愈也不願走,舒爽就哭著抱起含嫣走了。樂思蜀進來問怎麼回事,時運成讓他派個車送送舒爽,樂思蜀出去了。


  王步凡本想在離任時與這些老同事吃個團圓飯,敘敘舊情,不想讓舒爽給攪了,還弄得知秋下不了台,眼淚都氣出來了。他用手撫摸著胸口沒好氣地說:「不吃了,真他媽的掃興。」說罷就站起來往外走,鼻子仍一陣陣地發癢。


  舒袖本來想去送送舒爽,見王步凡正在發火,也沒敢去送。走出雅間后,時運成很擔心地對舒袖說:「姐和姐夫的關係怎麼這麼僵?」


  「都怪姐姐那張破嘴,你沒看她簡直是個變態狂。我看他們遲早要離婚的,咱們就別摻和了,她是自作自受,有福不會享,今天這麼好的場面全讓她給攪了。真拿她沒辦法。」舒袖這麼一說,時運成也不吱聲了。


  眾人隨著王步凡到高幹樓去。王步凡拉住含愈的手往上走,含愈眼中一直噙著淚,但沒有哭,其他人都顯得很沒趣,葉知秋在後邊很不高興地跟著。


  樂思蜀追上來說:「步凡,其他局的局長等不著都走了,只有教育局的局長和協理員老白還在等你。」王步凡點了點頭。


  眾人來到王步凡的住室,客廳很大,沙發也不少,就都找了個地方坐下。葉知秋和南瑰妍忙著給大家倒水,老白和教育局的局長急忙站起來和王步凡握手。王步凡心情不好,也不想與他們多說話。他這時看見屋裡放著許多煙和酒,就責怪南瑰妍:「瑰妍,收這麼多煙酒幹啥?你幫著我搞腐敗?啊?」


  南瑰妍笑著說:「王書記呀,你就別難為我了,人家非放在這兒,我有啥辦法?真讓我左右為難,不收吧,那些局長們都是金口玉言,我可得罪不起,收了吧,又要挨你書記大人的批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反正我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了。」王步凡不想跟南瑰妍多說話就不再吱聲。樂思蜀給南瑰妍使了個眼色,南瑰妍退了出去。這個女人也是一條變色龍。當初王步凡還是鄉黨委書記時她竟叫他老王,現在又改口叫王書記了,還百般地獻媚。


  教育局長很懇切地說:「王書記,您太忙,我們就不打擾了。有個事情想跟您彙報一下,因為縣城的學校里師資缺乏,最近局裡準備從鄉下抽調一批教學經驗豐富的教師,聽白局長說孔廟的舒爽和王步平兩位老師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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