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帆懸·戰猶酣 (3)
「聽不下去也得聽,任憑風吹浪打,我自閑庭信步。這樣的結局我早就料到了,別說我現在正倒霉,當年武崴書記是正常調走的,天南照樣有人造他的謠,說是因嫖娼被免職了,又說是因經濟問題被抓起來了。米書記調走後又是謠言四起,說什麼的都有,我就不信唾沫腥兒還真能淹死人?告訴你吧,明天我與知秋去辦理登記手續,後天就舉行婚禮。你給我記住,我只請你和小馬兩個,其他人一概不請。帶上我們雙方的親戚也就兩桌吧,你給我好好準備兩桌酒席。我就不信這個邪,離婚是法律允許的,誰還能因此整倒老子。」王步凡見樂思蜀似乎還要說啥,就問:「還有啥重要消息?」
樂思蜀笑著說:「安智耀讓自己的情人羅寒冰頂替了南瑰妍的位置,南瑰妍就被米達文調到天野市去了,有人就說農牧局是縣委書記的情人局,是個淫窩。說農牧局局長就像個老鴇。」
王步凡冷笑一下,見樂思蜀還站著,就說:「思蜀坐嘛,我幾天沒喝酒,酒癮可是又犯了,今天咱不喝多,每人半瓶,點到為止。」於是從床底下拿出來別人送的酒說:「以後沒人送酒嘍!」雖是笑話,但他與樂思蜀都有些傷感,相對無言地開始喝酒。
王步凡和樂思蜀正喝酒,葉知秋來了:「怎麼又喝上了,無緣無故喝什麼酒呀?」
「想喝點兒,每人半瓶,不多喝。」王步凡指指沙發讓葉知秋坐。葉知秋是個說話很講策略的人,沒有再說啥。她給樂思蜀和王步凡每人倒了一杯水,才坐到沙發上。葉知秋坐下后一直紅著臉在看王步凡,王步凡知道她是為揚眉的事看他,他假裝什麼也沒有察覺到。
酒喝完后,樂思蜀像突然想起似的說:「步凡,天南出了奇怪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什麼事情?」
「前一段時間縣委門口貼了一張焦佩的訃告,說縣委副書記焦佩因煤氣中毒不幸身故……」樂思蜀說著掏出一張抄有訃告內容的紙遞給王步凡。
王步凡一看,內容還文縐縐的:
訃告
驚悉焦佩書記因煤氣中毒攜情婦花小姐駕鶴西去,斯人其萎,群妓悲思。
焦佩先生致力於愛妓事業二十年,常懷憐香惜玉之志,安排下崗妓女數百人次,花小姐乃最具代表者之一……今先生遽歸道山,忽成永訣,天地有情,亦憾之也,群妓有意,淚作傾盆,嗚呼哀哉!
先生既亡,深望焦夫人在痛失花心丈夫之餘,節哀順變,善自珍攝,該嫁即嫁,天涯何處無男人乎?
茲定於明天上午十時在體育館隆重召開追悼大會,望焦先生和花女士生前之好友及時弔唁……
天南縣娼妓協會
某某年某月某日
樂思蜀又說:「面對這樣的惡作劇,天南部分幹部們都信以為真,後來才弄明白是有人在搞惡作劇。這個惡作劇可把焦佩氣壞了,他讓白老虎追查此事,並且懸賞十萬元捉拿造謠者,並且根據內容把範圍鎖定在宣傳人員、秘書和教師之中。然而公安局的白老虎帶人查了多天什麼線索也沒有發現……」
王步凡警覺了,問道:「思蜀,這個事情不會和我的朋友有牽連吧?你們……」
「你放心,我沒有干,小馬也沒有干,我們還不至於那麼卑鄙下作吧。」
「他們肯定會懷疑我,這個事情對我絕對不利……」
「嗨,為人不辦虧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門。你神經過敏個啥?」
「唉,你不懂啊,現在是敏感時期,無風還起浪呢。」
王步凡也覺得確實該露露面了,下午該上班的時候,他夾了包下樓,小馬就在樓下等著,他上車直接到縣委他的辦公室去。剛進辦公室,田方就進來了,說是下午有個精神文明工作會議,看他是否去參加一下,王步凡立即答應了。又過了一會兒匡扶儀轉到他的辦公室,手裡拿了一個文件,是關於雙節期間婚喪嫁娶不準大操大辦的通知,這樣的通知一般年年都要下發,老匡禮節性地說:「王主席審閱一下吧?」
王步凡笑笑說:「我不看了,還不是老樣子。啊對了,老匡,我最近準備再婚,向紀委申報一下,在招待所待客,酒席二到三桌。咱可是明晃晃辦喜事,可不是偷偷摸摸養情人。」
匡扶儀有些感慨地說:「老王,你是天南處級幹部中婚喪嫁娶向紀委申報的第一人,你就是一個明晃晃的人,感謝你對紀委工作的理解和支持啊!」
下午王步凡在精神文明會議上還故意講了顧大局,識大體,安定團結,反腐倡廉與兩個文明建設的關係。散會後,他主動提議去看了兩個文明單位,每到一處都談笑風生,指指點點。到公安局查看時,局長白老虎不在,是副局長陸順達接待,田方的兒子田園是交警大隊的隊長,也在座。有一個長相很漂亮的女人在服務,老在那裡晃來晃去不肯離開……小馬說車有點兒小毛病要去修一下,王步凡讓他去了。檢查完公安局的工作,小馬還沒有回來,是田園開車送王步凡,在車上王步凡無意間提到公安局那個女人,田園笑著說:「她剛來上班,姓花,聽說以前是個妓女,不知怎麼就進了公安隊伍,看樣子和焦佩書記很熟悉。對了,王叔,前幾天有個事情很反常,我本來是要向你彙報的,後來行動取消了,我就沒有打擾你。白老虎讓幾個幹警到招待所去抓嫖娼犯,說好了正準備去,他打過來電話又說行動取消。後來幹警對我說白老虎讓他們搜查的房間正是你住的房間號,他們都有些后怕。」
王步凡聽了田園的話,脊背上升起一股寒氣,焦佩與公安局長白老虎關係密切,肯定是焦佩要給他王步凡製造桃色新聞,後來自己和葉愛春的事情發生意外,鬧得滿城風雨,驚動了天南乃至天野的幹部群眾,自然無暇再設計陷害他王步凡了,儘管官方說葉愛春是什麼因公殉職,卻沒有幾個人相信,難道現在焦佩又給妓女安排了工作,讓她接替了葉愛春?具體情況王步凡不得而知,他只是這樣猜測。而實際上花小姐現在確實已經是焦佩的情婦了,花小姐在焦佩心中的位置甚至超過了葉愛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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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步凡在精神文明會議上露了臉,晚上天南新聞里就有了王步凡視察文明單位的鏡頭,有人吃驚,有人高興,於是天南的幹部群眾又傳開了:人家王步凡根本沒事兒,以前的傳聞看來都是假的,肯定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造謠生事……
一九九八年的農曆十二月二十二日,王步凡和葉知秋去城關鎮民政局登記辦了結婚手續,二十六日正式結婚。
結婚這天,白無塵和時運成來了,舒袖給王步凡打了電話,說本來她是應該來的,也很想來,但礙於姐姐的面子還是不來為好,她又怕姐姐舒爽去鬧婚禮,她在姐姐那裡……希望步凡能夠諒解。步凡能夠理解她,再說他與舒爽離了婚,現在與知秋結婚,舒袖如果在場,怎麼說對她也是一種傷害,王步凡確實擔心舒爽到婚禮現場鬧,聽舒袖這麼一說他才放心了。
樂思蜀和小馬來了,張沉和步平也來了。王步凡沒有通知老家的大姐、二姐、大哥、三弟他們。四弟和四妹在天津打回來電話說年二十八才能趕回來,在電話上向他們表示祝賀。揚眉也許是有意躲避,連個電話也沒有打,葉知秋怕王步凡難堪,也沒有通知揚眉。含愈從天野回來過年,王步凡不想讓含愈受刺激就讓他到外婆家裡去過年。張問天現在和王明道是親家,坐在一起談話的樣子很親密。王步凡和葉知秋就這樣沒放鞭炮,沒坐彩車,沒穿婚紗,更沒有添置什麼傢具,朴樸素素地結了婚。
要吃飯的時候,天南的大街上鑼鼓喧天,鞭炮震耳,王步凡一問才知道是天南在慶祝摘掉了貧困縣帽子,安智耀的弄虛作假,正好為王步凡的婚禮增添了喜慶氣氛。王步凡正在感嘆,突然有電視台的記者扛著攝像機來錄像,其中還有紀委和反貪局的人,最顯眼的是那個花小姐。王步凡因為事先已經和匡扶儀打過招呼,婚宴也沒有超出紀委的規定,他並不在乎……
晚上的電視里竟然在表揚王步凡以身作則,率先垂範……
第二天就有人說王步凡在作政治秀,嘩眾取寵……
王步凡猜測錄像的初衷只怕不是準備表揚他……
婚後王步凡兩口子和張問天夫婦住在一起,葉知秋仍然當她的招待所副所長,王步凡沒有給她調動工作,她也從來不提任何要求。這年代許許多多的女人忙著美容和打扮,似乎越妖艷越好,而像葉知秋這種追求自然美,不虛華無浮欲的女人確實難得,王步凡心裡很滿足。
安智耀的作風也越來越霸道了。一九九九年春節過後,剛剛開完三級幹部會議,又調整了一次幹部,王步凡是副書記兼政協主席,人事調動這類大事按理說應該徵求一下他的意見,雖然選拔幹部一般是書記定調子,然後拿到常會委上集體研究決定的。但在提交常委會研究之前總應該與班子主要成員通通氣的。安智耀竟然把王步凡視為局外人,不通知王步凡參加書記辦公會議,想安排誰就安排誰,想調動誰一個人說了算。高速公路從天南過境二十公里,這麼大的工程王步凡竟然沒有參加過一次工程協調會議,安智耀讓副書記焦佩和一個副縣長抓了這個工程,花小姐搖身一變竟然成了高速公路指揮部辦公室主任。王步凡也懶得多操高速公路的閑心,他乾脆不管不問。政協那邊的事,安智耀的暗示下,賈盛也不跟王步凡多說,似乎真要把他架空。
更為典型的是因為新聞中心主任趙穩芝當初寫了《假如天南葡萄酒廠不擴建》和《天南選舉的思考》兩篇文章發表在《河東內參》上,矛頭都是指向安智耀的,他一當上書記,就讓趙穩芝停職待分配。趙穩芝現在又寫了《請看今日之天南》的文章登在《河東內參》上,說安智耀作風霸道,工作作風不民主,隨意打擊報復前任縣委書記重用的人,竟然撤換鄉鎮局委領導五十餘人,與情婦羅寒冰大肆收受賄賂,重用跑官要官的人,甚至重用妓女花某某。一位萬人大村的支部書記,因與安智耀關係好,竟直接被提拔為鄉黨委書記,另一位姓左的支部書記聽說這事後也想當鄉黨委書記,給安智耀送了二十萬,安智耀只答應給他提個副鄉長,姓左的不滿意,竟然跪在安智耀面前求情,安智耀仍不答應。於是姓左的要討回那二十萬塊錢,安智耀不承認。誰知姓左的早留了一手,送錢時是送給安智耀的夫人的,他錄了音,就去安夫人那裡放錄音恐嚇,無奈安智耀害怕事情鬧大不好收場,才給他提了黨委書記。提拔之後,安智耀索要錄音帶,姓左的又說錄音帶丟了,安智耀十分惱火,又把他撤了。姓左的僅僅當了三天鄉黨委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