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文音番外：如果沒有你
我叫文音，我的出生挽救了我父母岌岌可危的婚姻。
在我之前，我知道我有個姐姐，叫文學，可惜如今這個名字也成了不能說的秘密。因為她在3歲左右被拐賣了，因此父母之間出現了隔閡和爭吵，直到有了我。
因為上一個孩子被拐賣，導致父母對我也更加的寶貝和在意。我的生活從小被精細的安排，早上8點起床，吃完早飯後8點半開始練琴到9點，去上學，回家之後繼續練琴，周末還要參加書畫課程。除了上課練琴之外，父母無法讓我離開他們的眼睛之外哪怕一分鐘。
然而看著其餘小朋友們能夠結伴出去郊遊，而我被父母杜絕了任何需要離開他們身邊的活動，我有些羨慕，也有些不開心。但想想，這或許就是父母對我的愛，而他們對我，也確實是萬般寵愛的，家裡不缺錢，而我要什麼，也就有什麼，確實活的像一個公主一般。
可在我9歲的時候，一切卻都變了。
我那個被拐賣的姐姐文學，被父母找到了，領了回來。
大約因為父母總覺得對她有虧欠，剛回來的時候，即便她完全不會講普通話，渾身也髒兮兮的，甚至連字也不會寫，父母對她也竟然表現出了驚人的耐心。
她喜歡和我講話，可是我很煩她。我甚至害怕我的朋友們知道我有這樣一個姐姐，老土還窮酸。但一方面，我也隱隱有些開心。因為既然她回來了，父母是不是也會從我身上分散一些注意力到她身上？
而如我所料般，一開始，父母也確實這麼做了，他們給她報了昂貴的鋼琴班，英語興趣班，她也被要求和我一樣，遵守嚴格的作息日程表，在固定的時間做固定的事。
可好景不長，不多久，她便對這種日程安排表達出了極大的抗拒和不配合，她長年山區的生活讓她根本無法適應這些，又或者，這只是她的借口？她也只比我大四歲，像我們這樣年紀的孩子，沒有一個是不喜歡玩的。而她，因為有著山區的生活背景，在不太長的時間裡，似乎父母就對她失望了一般，不再管制她了。因此她也不再需要學琴，學英語，而是和其餘小朋友一樣，有正常的周末和休息。
家裡仍舊只有我在學琴，不論嚴寒還是酷暑。也正因為她在學琴上毫無天賦，父母更加把希望和期待都壓在了我身上。他們和我說，文音，你是最棒的，你生來就是要當鋼琴家的，你必須努力，不能彈錯，必須多練，必須克服自己內心的慾望，不要出去玩，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會成為泛泛之輩，而你會在鋼琴界的金字塔頂發光。
我有些害怕他們那種閃著光的眼神，彷彿我是他們的整個未來。
我不喜歡這樣。
而當我在無趣的重複彈奏著那些黑白琴鍵的時候，文學去像是一個野孩子般的在外面玩耍。我看到她和印刷廠職工的女兒小婷玩在一起。父母覺得那樣有失體面，但大約他們覺得虧欠了文學，卻並不會強行加以阻止。
我看著她和小婷在公園裡玩抓迷藏，我看見她們不在意草叢有多臟就躲貓腰躲在裡面，臉上和衣服上都蹭上了灰塵和泥土，這樣確實不體面，甚至離母親對我教導的淑女規則相去甚遠。但我心裡卻忍不住羨慕。我也好想有一次那樣的玩耍。然而我不可以。
在之後漫長的成長里，這便成了一個惡性循環。按照父母的標準來說，我越來越優秀，越來越成為主流里那種「別人家的孩子」，文學卻越來越像一個普通孩子，於是父母便也越發對我重視起來，他們更加關注我，甚至完全忽略了文學，我知道文學偶爾的落寞，然而每當這時候，我心裡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快感和解恨。
我是嫉妒她的，她並不知道，我多羨慕她這種不被父母關注的狀態，我也想，哪怕一天，能脫離父母的桎梏，自由的生活上哪怕一天。她為得不到關注而傷感，卻無法想象我一個人負擔著父母所有關注的壓力和難言之痛。
有時候我寧可做她。
如此一天又一天，我便靠著「我比她壓力大，那是因為我將比她優秀很多，未來也將比她光明很多」這一信念來支撐著繼續下去。
然而卻不料人生總是充滿諸多意外，事情卻不是按照設定那麼發展的。
她比我過的閑散，比我過的自由，我把娛樂時間全部奉獻給練琴的時候，她在玩耍，然而理應該付出努力更多的我更幸福的，可為什麼Marvel的眼光全部在她身上？
我不知道我是否喜歡Marvel，然而他是當時鋼琴圈裡最耀眼的新星，按照母親所說的，我是最優秀的女孩，必須是最優秀最出色的男孩才能與我相配。而Marvel符合上述所有條件。可理應把目光投射到我身上的他，卻時常把目光流連在文學身上。
這讓我心裡不平衡，憑什麼是文學？她什麼都不會！她甚至根本沒付出像我一樣的努力！
可漸漸的，我卻發現更多的不對勁。除了Marvel之外，我發現我的母親，一直聲稱最愛我的母親，卻也偷偷在關注著文學。我發現越來越多的蛛絲馬跡，她對文學一貫的冷漠都是偽裝，我發現她每天偷偷給文學拍照，裝進相冊，甚至為文學寫日記。
這讓我覺得被背叛，明明我才是承繼她鋼琴的人，明明我才是為了她而努力練琴努力變優秀的人。她這般對我，就像是口口聲聲說著愛我，卻背地裡私會情人的丈夫一般。
我感覺到無邊的憤怒。
我開始跟蹤我的母親，這才發現她每年都會以「M」的代號給文學送一件她親手挑選的禮物。然而我呢？她確實每年生日也給我送禮物，然而那都只是昂貴的毫無人情味的東西。
而也隨著跟蹤，我才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文學根本不是爸爸的孩子！她是母親和別的男人生的！這一刻，我更是感到滔天的憤怒和怨恨，甚至也為爸爸鳴不平！憑什麼？！憑什麼我們要接納一個這樣的小孩？！憑什麼媽媽還繼續偷偷的愛她？！憑什麼這樣的她還能得到Marvel的青睞？！
我得知媽媽約她見面，大概是要與文學坦誠自己愛她的事實，可接連幾天的暴雨預警讓媽媽又遲疑了，她最終還是給文學寫了封信，準備推遲這次見面。
我尾隨著媽媽一直到她把信投到了郵箱。我也不知道怎麼了，但我做了一件事，我站在郵箱邊一直等，等到郵遞員來取信，然後我說了謊。我對郵遞員說，我因為憤恨，給我的好朋友寫了一封絕交信，可把信投入之後我就後悔了，我想取走這封絕交信而不破壞我們的友誼。郵遞員信以為真，他把信件擺在我面前，我拿走了母親給文學的那封信。我把信拿出來撕毀了，扔進了垃圾桶。
是啊，我不服，我不甘心，憑什麼？文學沒有努力過，她甚至不是爸爸的孩子，可她心安理得的花著爸爸的錢，如今連媽媽也想和她坦誠一切了？我怎麼能接受？我想看她繼續傷感繼續為得不到父母的愛而痛苦，我不想讓她知道媽媽是愛她的，而爸爸對她的態度也是有原因的。我想讓她就這樣痛苦下去，就這樣，認為父母不愛她都是源於自己，源於自己無法像我這樣努力。
可我沒料到的是，媽媽與文學約的那一天，真的遇到了暴雨，甚至這個城市一些排水不好的地區，都幾乎被淹沒了。而文學在這種暴雨天氣里，卻還固執的去了母親原來與她約好的地點。
我也沒料到，在與母親的爭執中，我坦白了自己的撕信行為，而母親卻驚慌的在這種暴雨天氣也跑了出去，她說她擔心文學去了那邊遇到危險。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這樣慌亂和緊張，她甚至穿著拖鞋，就跑去開了車。
再回來的時候，她是被渾身濕透的。再之後，她在家裡躺了一整天，發高燒。
據說她為了救文學，潛進了水裡，也不知道她那麼小小的身軀，怎麼有力量把文學拖出來，大概真的是母性和愛的潛力吧。
她竟然這麼這麼的愛文學，愛到差點不惜自己的生命。
而知道這一切發生的爸爸，認為我的不懂事差點害的媽媽出意外，而狠狠打了我一個耳光。
那是爸爸第一次打我，卻是為了文學。
我更加憎惡文學了。甚至厭煩到無法看著她，因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麻煩，不斷提醒著我，這不是父親的血脈，這是媽媽和別的男人的孩子，可媽媽卻拚命一般的愛著她。
我從小到大都一直順風順水，可這一次這一切，卻絕對不是我期待的生活！我覺得這不公平，我不甘心！
而此時令我更加訝異的事發生了，Marvel的老師Brian，在得知我是文學並且聽完我彈奏一曲之後，便突然激動得不能自持，差點衝上來抱住我。而之後，他也突然主動要求擔任我的鋼琴指導老師，甚至因他早年在美國有不少鋼琴圈子裡的人脈，他也不斷主動為我牽線搭橋，竟然對之有幾面之緣的我完完全全的進行提攜。
一開始我是有些戰戰兢兢的，莫非這個看到我的臉就激動的中年老男人對我有非分之想？然而隨著不斷的接觸，我卻發現，他對我確實好，並且那種好，也僅僅止於長輩的層面，並沒有任何逾越。
我以為這大概是我最近暗淡生活里唯一的彩蛋了。大約是我生命里的貴人吧。細細接觸，才發現Brian為人穩重，雖然因為事故無法再進行長時間的鋼琴演奏，但對鋼琴的鑒賞能力確實卓絕的，甚至對指法的教導和技術要求，也都有獨到的間接，確實是如師長一般的人。
可惜好景不長。Brian終於還是打破了師長這層身份。他想做我的爸爸。他和我講述了他的故事，他的人生，然後告訴我，他想帶我走，他會成為一個合格的爸爸，他會把鋼琴圈裡所有最好的機會都捧在手心裡給我。這一次與我相認，他激動的語無倫次，然而我的心中卻冰冷一片。在他因為過於激動而顛三倒四的言辭里，我拼湊出了真相。
他並不是我的父親，而是文學的，他就是那個破壞了父母感情的男人！也是令我厭惡的文學的製造者！
原來他對我好，歸根到底是因為文學。
看著眼前激動到眼角都有淚水的老男人，我心裡卻絲毫不感動，只是惡質的笑。
我沒有否認，我默認了我就是這個老男人的親生女兒，因為我看到了他身後鋼琴界的人脈，他說的對，他能帶給我鋼琴界里最好的東西，他能引領我走向世界，而我需要這一切。畢竟是他先誤會了我的身份，我只是不置可否的也掉了幾滴淚，喊了幾句「爸爸」而已。然而這樣為了名利而奔走的我，讓自己也感到厭惡，尤其是利用了文學的名號，更讓我的內心卻充滿了陰沉的烏雲。
而在這種負面情緒的縈繞下，我突然想起來，在有一次憤恨之中衝進文學房間想要打砸她東西泄憤的時候，我偶爾發現的文學的秘密。文學她雖然在現實里得不到爸爸媽媽的關注，卻在網路上以「白丁」的筆名塑造虛構了一個家世完美生活順遂的美少女作家形象。我曾經對此嗤之以鼻，因為她現實里的不得志，才只能靠網路里虛假的一呼百應來粉飾太平來彌補心理落差，實則非常可笑。
然而此時，我卻抑制不住心中的怨恨和怒火。到頭來，原來文學其實不僅在現實里被母親和她自己的親生父親惦念著被Marvel青睞著，在網路上還過足了名人的癮頭。甚至在她的生日宴會上，還出現了一個相貌英俊身材挺拔的陌生男人，用大手筆的玫瑰花向她示愛慶生。
那個晚上，我看到文學感動之下與那個陌生男人一共走向花園，我看到Marvel跟隨其後，我看著Marvel因為眼見文學與那個陌生男人親吻而滿臉失望惆悵。在人們面前一直以理智優雅著稱的Marvel，竟然在目睹那一切后露出那麼脆弱和傷感的表情，這簡直讓我嫉妒的要發瘋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理驅使，但是我尾隨了Marvel，我看著他問侍者拿了酒，一個人走去了花園邊的露天小陽台，我看著他不斷的喝酒，像是買醉和澆愁一般。他一直是個嚴謹而細緻的人，此刻在花園裡，臉上卻露出那般無措的表情，而大約是酒精的原因，他的臉在夜色里顯得迷離，白色襯衫上沾染了點點的紅酒污漬，與他平日示人的形象相去甚遠，卻反而帶了點頹廢的美感。這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然而我卻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此刻的Marvel像是帶了劇毒的玫瑰花。我禁不住朝他走去。
他聽到聲音，回頭看我，眼神卻是迷離的，風吹過，帶來他身上淡淡的酒氣，他喝醉了。
而聚焦了很久，他似乎才認出我來，卻衝上來給了我一個擁抱。
他喊：「文學。」
這一剎那我在他的懷抱里，他的皮膚因為醉意而比正常人微微發燙，然而我卻感覺到了冬日一般的寒意。
他認錯人了。他以為我是文學，而這個擁抱，是給文學的。
他喃喃自語，他在說著他這些年對文學的愧疚，原來他與文學竟然是早年就相識的，他講述他們一起在被拐賣時候的際遇，講述他一個人得救之後而沒能救走文學的歉疚，講述他這些年來一直找尋文學的心情，以及終於找到后，發現文學竟然並沒有被時光所侵蝕，而仍舊是一個快樂的小女孩，他那種失而復得般的感動，他有些語序混亂，上句不接下句，然而卻明明白白在表達同一個意思，他喜歡文學，從最初因為歉疚的心裡而關注她，到最後真心實意的喜歡她。他正用最樸實的語言在傾訴他內心深處最真切的感情。
然而這一切讓我發冷。
那都是文學的，那些愛慕都是給她的，我什麼都沒有。
我在他的懷抱里，感受到的只有真切的寒冷，然而Marvel卻毫無知覺，他抱著我，喚著文學的名字，傾訴他的愛意。
大概是真的醉的厲害了，他開始親吻我的臉頰，像對待珍寶那樣。我麻木的站著，我知道，這些熱烈的親吻，原本也只是屬於文學的，然而我卻不想推開Marvel，我喜歡他，在太多年的對他的關注下，在仰望了他很多年以後，在被拿來與他作對比說是鋼琴界的金童玉女很多年之後，我悲哀的發現著，我對他，不僅僅只是覺得，他才是配得上的男孩這麼簡單。
我是喜歡他的。在不知不覺間，我已經關注了太多關於他的生活細節，他喜歡穿白襯衫，喜歡獨自去公開演出，公演前一天一定要去海邊或者河邊走上一圈，他喜歡向日葵，喜歡向陽的東西，喜歡太陽。
一切的一切，他所喜歡的，他微笑的方式，他愛的音樂，我竟然都知曉。
我在不知不覺間，大概已經不可救藥的喜歡上了他。
所以他此刻的吻讓我戰慄，明知他想吻的是另外一個人，我卻仍然激動的不能自己。
內心深處，我甚至在期待著他吻我，而刻意去忽略他口中喃喃叫著的「文學」。
「Marvel，我也一直喜歡你。」
我聽到自己這樣對他說。
我知道自己是故意的，不僅不去糾正他認錯人的事實，反而去加深這種錯誤。
果然，Marvel以為自己得到了文學的回應，親吻的也更加熱烈和瘋狂起來。
我踮起腳，抱緊他的脖子，和他深吻。
後來的一切便是順理成章，在我的故意誘導下，我帶Marvel去了我的房間，他仍舊喝的醉意伶仃，倒在我的床上就睡著了。
我幫他換下了他被酒漬弄髒的襯衫后，鬼迷心竅般的，我也脫掉了自己的衣服，抱著他的腰睡著了。
醒來過後面對的便是他的懊悔和自責。面對這一切，我只是沉默不語，間或溫柔的看著他，並向他趁此表白了對他的感情，他果然因此而答應了我的交往要求。他誤以為應當對我負責，而我沒有告知他真相。因為有時候真相併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Marvel最終成了我的男友。我知道他內心喜歡著文學，可經過這件事，他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對文學表白了，他失去了追求文學的資格。
而看著此時我手中挽著的他，我也有自信，在長久的相處中，在我們對鋼琴的共同熱愛里，他早晚是會徹底愛上我的。
可一切大約都是我的想當然。在洛杉磯時文學遇險，Marvel竟然不顧自己的鋼琴比賽，也不顧及與我的合奏，便急匆匆為找到文學而錯過了參賽時間。
他失去了這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而害的我也因此表現不佳。
如果說過去的我只是冷眼旁邊的憎惡著文學，那麼這一次，我對她的恨意達到了巔峰。
憑什麼一切都是她的？即便如今的Marvel，心中竟然還想著文學？！而那個在文學身邊不斷守護著的男人宋銘元，竟然是HT的掌權人宋家的二公子。而他們的愛，文學輕而易舉就得到了。可她卻仍舊一臉雲淡風輕的表情，似乎一切都來的理所當然。
我打了她一耳光。然而這並不足以讓我泄憤，因為她，連帶著我因心情波動發揮不佳，又因為她，我即便用了卑劣的欺騙，也沒能得到Marvel，更因為她，父母之間有了深深的隔閡，而母親還默默背地裡愛著她，這一切讓我無法忍受。
我知道Brian曾經想過報復，他以為他被毀掉的人生都是因為母親，而我僅僅編纂了一點資料，就推波助瀾讓Brian憤怒起來，我告訴了他文學在網路上以「白丁」身份寫作的事，和他策劃了一個完美的復仇。
果然，接著的便是文學突然的聲名狼藉，然而沒想到的是，這件事波及到了Marvel。
我焦急而煩躁，我想幫助Marvel，我喜歡他，不希望他被這個純碎針對文學的事件所影響。
我找了他，告訴他，快發聲明和文學撇乾淨關係，畢竟我們是情侶，完全可以講是因為Marvel愛著我，才愛屋及烏對文學有所接觸，受了誤導。
然而Marvel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我。並且在第二天就發表了聲明，可卻是把事情的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
我看著聲明時候，整個人都在神經質的發抖。我沒料到，即便面對事業被毀的風險，Marvel仍舊毫無在意的選擇保護文學。
我看著這個男人英劇男的側臉，第一次，覺得他是這麼陌生。或許我所知道的他，根本不是完完全全的他，我從來並不了解Marvel。或許我那些長久相處之後他會愛我的想法，也只是白日夢。
我提出了分手。我無法忍受這種煎熬，正因為我喜歡他，我更無法容忍他對我的忽視和他內心永遠裝著別人。而他甚至沒有挽留。
我冷眼看著文學聲名狼藉孤立無援，然而預想中的快感並沒有出現，我只覺察出深深的空虛感。
這半年以來，我到底做了什麼？我到底為了什麼在繼續彈琴？
深夜驚醒，我腦海中常常浮現出這幾個問題。
在與Marvel分手后，我就飛回了美國，這裡還有之前Brian給我介紹的鋼琴名師，我開始頻繁的練琴頻繁的參加社交來麻痹自己，放空自己，不去讓國內關於文學，關於Marvel的消息影響到我。
然而這總是奢望，我漸漸得到消息，Brian得知了真相，文學的男友宋銘元也堅定的站在她的一邊，各種力量互相的運作下，「白丁」事件被很好的度過了，而文學甚至還因為自己回原來被拐賣的山區勞作，得到了媒體的讚譽和同情，如今的她，簡直是突然又東山再起並且風光無限。
她幾乎擁有了一切。
而我卻永遠在追尋。與Marvel分手后，我試圖通過頻繁換男友來度過這種心理的煎熬，然而都是無果。
鋼琴的學業上也不順利，我才發現，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我優秀的大有人在，而這一切都讓我接受不了。我原本總是圈子裡最優秀最耀眼的一個，在現實生活里被文學徹底打敗丟失自信之時，卻連在鋼琴圈裡也接連受到打擊了。
之後的事情是我最黑暗的年華。那幾年我好像並沒有走在地上，還是腳步一直漂浮在雲里，我甚至不知道我做了些什麼，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而唯一我能確信的，就是我想重新獲得自信，我想重新回到人們關注的焦點位置上，我想重新成為曾經的文音，而我所做的一切，都僅僅以這些為出發點。
可一切都是徒勞。越是想抓住什麼，就越快會失去。
我不擇手段想要脫穎而出正是我自己災難的開始。因為我反而更快的失去了一切。
大約也是孽債，我讓文學在國內聲名狼藉，心理失衡和多重因素作祟下，自己也在美國鋼琴圈裡聲名狼藉，甚至無顏回國見父母親人了。
很多年後，我在一個小酒吧里彈著琴，不再是當初那些古典大師們繁複的指法，只是一些隨意的旋律，我反而第一次體會到了平靜和安寧。
那時候我才開始回味自己的人生，回想起我的前半生，太過想要接近目的，太多想要超越他人，反而是心理失衡的起點，可惜年輕的我並不知道，年輕的我在面對比自己優秀或者幸運的人之時，總是想著「如果沒有你那該多好」，而現在我才知道，自己錯的是那麼離譜。
一個人的成功與意義，從來不應該與旁人做對比。
父親、母親、Marvel，所有的一切一切，我失去的和得到的，在這首憂鬱舒緩的鋼琴曲里，我願為你們一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