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另一個世界
就算是恢復力驚人的黎米航，也足足在醫院裡躺了兩天後，才能自由活動。
出了院回到家，剛一開門，就見一道黑影嗖的竄上了他的肩。是小貓妖狐，它喵喵叫著，圓圓的腦袋不停在黎米航肩頭來回蹭著。
黎米航笑著把它捉下來，舉到眼前打量了一通：「幾天不見，怎麼感覺你胖了點呢？」
小貓瞪著他，一低頭啊嗚咬住他的手。
「哎哎痛痛痛，快鬆開……」
鬧了一通，黎米航抱著妖狐倒在床上，揉著小貓蓬鬆柔軟的毛髮，發出滿足的喟嘆。
在醫院這兩天，要不是百里瑤夕會來看他，他簡直無聊到要發霉了。手臂能動之後，他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打發時間。
大部分時候他都在看QQ閱讀上的小說，看那些奇幻無比的故事，跟隨著主人公上天入地，縱入九重雲霄，絕殺仙神佛魔，那種暢快的感覺總能讓他忘記現實中的種種煩惱。
在看書的間隙，望著窗外燦爛的陽光時，他不由自主就會想起那個同樣耀眼的女孩——程詩語。
翻開手機相冊，除了奶奶的照片外，那裡面為數不多的幾張照片，都是程詩語的。
從高一時還帶著青澀氣息的女孩，到元旦晚會上神采飛揚的舞者，再到網球場上健康優美的身姿……不論是沉靜還是微笑，照片中的程詩語都美得十分耀眼。
有時候黎米航覺得自己簡直像個鬼鬼祟祟的跟蹤狂、偷拍狂，可他忍不住想留下那些美麗的瞬間。即便這樣的美麗離他十分遙遠，難以觸及。但每當他覺得生活實在難熬時，只要看到這些照片，他就彷彿得到了某種激勵，能把痛苦的事暫時拋開。
可惜現實倍覺沮喪，每一次他出現在她面前時，都狼狽不堪。
黎米航永遠記得初次見面時的情景。
那時奶奶的病癒發嚴重，一大早他就背著瘦弱的奶奶往醫院沖，卻在半路上被小偷摸走了錢包。那是奶奶的救命錢，他憤怒地嘶吼著，在大街上追趕那個小偷。
來往的人們紛紛駐足觀望，卻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
他不小心絆倒，眼看著小偷跑過對街，就要消失在十字路口時，一隻鮮紅的網球拍半道橫出，狠狠拍在小偷的臉上。那小偷仰天摔倒，沒等爬起來，就被握著球拍的少女一頓痛砸。
當汗流浹背的黎米航趕到時，少女輕快地把錢包扔給他：「喏，東西還你！」
不等他道謝，她就背起了網球包，跟著朋友笑嘻嘻地走了。
他就那麼站在原地，望著她纖細的背影，望著她來回晃動的馬尾，心跳響若雷鳴，像是要震破胸腔。
那就是心動的感覺吧……
他摸出手機，翻開初見時拍下的那個背影，一時入了神。
正在他靜靜凝視著照片時，忽然響起了「篤篤」的敲擊聲。他呆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是有人在敲門，連忙起身去開門。
晦暗的路燈下，少女白皙的面容宛如一朵開在夜色中的白蓮，別有一番晶瑩剔透的幽靜麗色。
黎米航一愣：「瑤夕？」
這幾天的相處，他們已經成了關係不錯的朋友。百里瑤夕性格活潑，跟她在一起很是輕鬆愉悅。
但此時她的神態卻有點不對勁，就那麼站著，眼帘低垂，纖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怎麼了？」
「沒什麼。」似乎不想多談，百里瑤夕煩躁地揪了揪頭髮，「傻站著幹什麼？有你這麼待客的嗎？」
黎米航笑著讓開身，請她進屋，「你都來了好幾趟了，不算客人了。」
百里瑤夕哼了哼，目光一下就落在了窩在枕頭旁的小貓身上。
「妖狐，姐姐又來看你了，是不是很開心呀？」她笑嘻嘻地坐在床沿上，伸手去摸妖狐的下巴。
妖狐不屑地撇了撇腦袋，躲開她的手指，喵喵叫著跳到了黎米航懷裡。
「真不給面子。」
嘴上這麼說著，百里瑤夕的臉上卻並沒有什麼不悅的樣子，她隨手撿起黎米航的手機，熟門熟路地解了鎖，「又在看小說呢？」她在醫院陪了他兩天，早就知道他的鎖屏密碼了。
黎米航突然想起自己剛剛在看的照片，慌忙上去搶手機。
百里瑤夕一翻身滾進了床的內側：「藏了什麼呀，這麼秘密，都不讓人看？」
定睛一瞧，卻是一個少女的背影照片。再左右一滑動，全部是程詩語的照片。
「喲……」百里瑤夕含著笑，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純純暗戀吶！」
「你別亂說！」
黎米航臉頰發燙，一把搶過手機。
百里瑤夕不說話，眨巴著眼睛打量著他。
黎米航被看得渾身發毛，正覺得忍不下去時，忽聽她輕聲問道：「黎米航，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程詩語啊？」
黎米航下意識點了點頭，隨即就回過神來，慌忙否認：「不是，我是說……我……」
百里瑤夕托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黎米航忽然覺得有些泄氣，在這個女孩面前，似乎沒有什麼事能隱瞞下去。更何況，他的痴心妄想，早就是東海高中人盡皆知的笑話了。
「是啊，我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
第一次這麼坦然地說出最隱秘的心思，他覺得臉頰發燙，可心裡卻舒服的很。
「就是嘛！喜歡就乾乾脆脆地說出來，藏著掖著算什麼樣子！」百里瑤夕輕輕拍著手掌，「早點跟她告白呀！」
黎米航苦笑著搖搖頭：「不，我不想造成她的困擾。」
「被人喜歡有什麼好睏擾的？」更何況，像程詩語這麼美麗的女孩子，對這種事早就習以為常了。這話百里瑤夕沒有說出口。同樣是容貌出眾的女孩，她對程詩語的心思，還是知道個七八分的。因此，她自然要好好利用這一點。
見黎米航沉默不語，百里瑤夕眼珠子轉了轉，看向半開的窗戶。今晚的夜風似乎格外的大，吹得窗扇晃動不休。
「黎米航，你相信這世上有另一個世界嗎？」
女孩的聲音輕飄飄地落在耳中，黎米航望著奶奶的遺像，「我希望……有另一個世界。」
百里瑤夕搖搖頭：「不，我說的不是死後的世界……」
黎米航皺了皺眉，他有些聽不懂百里瑤夕的話，「不是死後的世界？你是說……」
這時百里瑤夕看著黎米航，神情極為認真，「另一個世界，是一個跟現實的世界交疊在一起、相互融合的一個異世界。那裡有各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特異獸，有強大到能飛天遁地的修行者，有數不清的星球浮島。你，信嗎？」
黎米航有點失神，百里瑤夕像是在描述一個精彩奇特的夢境，百里瑤夕的神情中帶著幾許嚮往、幾許畏懼，因為興奮而顯得嘶啞的聲音像籠罩在輕紗中般，明明每個字都落在了耳中，聽起來卻很是模糊。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女孩身上隱藏這太多的秘密，他是他卻看不透。
「如果真有那麼一個世界，那也不錯。」就像看的那些玄幻仙俠的小說一樣，星空萬里、強者為尊。
「就算隨時都會陷入危險、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丟掉性命？」百里瑤夕看著黎米航微微一笑。
「那也算生得精彩、死得絢爛。」黎米航撓了撓後腦勺笑道，「總比日復一日過著行屍走肉毫無意義的生活強。」
他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沒有當主角的命，就算真到了那樣的世界，他也是在最底層掙扎的可憐蟲。可至少那樣的世界更廣闊，也更有趣。
「也許有一天你會見到……」
「會見到什麼？」黎米航一愣。
百里瑤夕若有所思地望著他，「沒什麼，我是想說你真的不打算跟程詩語告白嗎？」
話題轉的太快，黎米航一時間都有點反應不過來：「我……」
「別怪我沒提醒你啊。」百里瑤夕摸出自己的手機，滴滴答答地打著字，「程詩語很快就要離開了。」
黎米航一驚：「什麼？」
「好像是因為這次學校出了事吧，她家裡人決定不讓她參加高考了，提前送她出國。」百里瑤夕幸災樂禍地笑道，「聽說不少男生都難過得無心讀書了。最搞笑的是，學校還準備為她搞一個歡送晚會！」
嘴上這麼說，但百里瑤夕最是清楚，學校這麼做，不過是想藉此轉移學生的注意力，讓大家不去注意幾天前的校園事件。
「她要走了……」
黎米航魂不守舍地低喃著。
「所以說，你要是再不表白的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其實，這也是遲早的事，就算她現在不走，等到高考結束后，你們也不會再見面了。怎麼樣，要不要弄一場轟轟烈烈的告白，給你的廢柴青春畫一個完美的句號呀？」
百里瑤夕眼睛發亮：「我可以幫你！」
「這個……這個……」
「有什麼好這個那個的，你不是不想過行屍走肉毫無意義的生活嗎？那不是更應該隨心所欲、盡量過得精彩些嗎？」百里瑤夕的話十分具有說服力，一句接著一句，簡直是咄咄逼人，「難道你就甘心這麼默默地分別嗎？連一句喜歡都說不出口？」
黎米航被問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