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痛失所愛
百里瑤夕驚叫著揮出長鞭，到底晚了一步，只來得及扯住長舌的中斷，將它拽得偏了一段距離。舌尖從黎米航的左肩穿了進去，撕心裂肺的痛楚傳來，黎米航渾身顫抖著從怪物的舌頭上滑落下去，砸在一片崩裂的水泥板上。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死掉了。
死亡似乎並沒有多可怕，只有無盡的寂靜和荒野。
有什麼東西連綿成片的堆積著，一直堆到了天邊。在一處高地上有個身影高高佇立著。狂風吹開了雲層，被遮擋的血月緩緩露出身形，血紅色的光芒照耀大地，映出了那高地上的人影，和他柱在手中的長劍。雪亮的劍光刺眼，在他腳下，被長劍釘住的是一個碩大的頭顱。那不知是何種巨獸的頭骨，骨骼嶙峋如刀，一根根尖銳的骨刺森森立在空中。
月光愈發明亮了，照清楚了整片大地。原來，那人腳下的高地，竟是由無數屍骨堆積而成。白骨一路蔓延，覆蓋了整片荒野……「啊！」
黎米航長出了一口氣，痛叫著醒轉過來。他趴在水泥板上，左肩處血肉模糊、一片糜爛。他覺得裡頭的肩胛骨大概都被擊碎了，奇特的是，除了那一瞬間的劇痛外，此時他並沒有覺得傷口有多痛。
這種情況以前也發生過。好幾次他被人打斷了骨頭，痛得爬都爬不起來時，只要他安靜地躺一會兒，再醒來時，原本嚴重的傷勢就會好上很多。然後再回家熬幾天，就算不吃藥他也能自己癒合。正因為如此，那些人才叫他「打不死的賤種」。
真要說天賦的話，那麼抗揍大概是他唯一的天賦了。
再趴了一會兒，他深吸一口氣，猛地用力翻了個身。
空中，百里瑤夕正和火精蠑螈打得難解難分；地面上，校長正帶著學生們衝出操場避險。學生們雖然哭叫不停，但沒有一個人抬頭去看空中的怪物，好像他們壓根就沒看到戰鬥的雙方似的。
「其他人都看不到嗎？」
也就是說，在普通人眼裡，這隻不過是地震引發的災難。意識到自己用了「普通人」這個詞時，黎米航一時間有點哭笑不得。他平凡普通了十幾年，卻在這時候發現自己是個能看見怪物的「非常人」——似乎也沒有什麼可高興的地方。
他按著肩膀慢慢坐起身，放眼望去，整個操場簡直像被無形的地牛犁了一遍。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一個隆起的土包上。肉眼可見的，那土包還在緩慢地向外脹大，像是有什麼東西將要出來般。
「噗！」
土包炸開，飛濺的土石中竄出了一道碩大的黑影。那東西毫無停頓，目標準確地撲向他。
黎米航一下子跳了起來，拔腿就跑：「靠！媽的為什麼都追著我不放啊？我又不是唐僧肉！」他身上帶著傷，歪著半邊身子一邊拚命狂奔，一邊大叫，「百里瑤夕，快救命啊！」
半空中的百里瑤夕早就看到他的危險狀況，但以她的能力很難同時應付兩頭C級怪獸。在這種情況下，與其慌亂地去救黎米航，倒不如抓緊時間先把面前的火精蠑螈解決掉，再去救人。
「你再堅持一下，等我殺了這條大蜥蜴就去救你。」百里瑤夕的聲音非常冷靜，「繞著操場跑，青砂獸的速度不快，方向感也不太好。」
「……好。」黎米航也表現得很有勇氣，「那你快點，我等你。」
大概是這麼多年老是被人追打練出來的功底，他跑得相當快，一時間那頭青砂獸還真沒能追上他。按這情況看，在體力耗盡前，他能溜著這頭青砂獸轉上十幾圈。
剛這麼想著，他利落地跳過一米多寬的地縫，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就見黑逡逡的地縫中，兩隻銅鈴般的大眼赫然盯著他。
「我操！」
冷汗霎時就下來了，他就像一隻兔子般飛快地蹦起來，慘叫起來：「不行啊百里瑤夕，地下還藏著怪物呢！好歹再給我一個氣泡球讓我飛起來啊！」
「不行，待在隔離罩中就是活靶子，躲都沒地方躲。」百里瑤夕一鞭子抽中火精蠑螈的右眼，那鼓脹的眼泡就像水球一樣被破碎開來，暗紅色的液體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在一片幕布上，立刻就竄出了火焰。
「況且我這次出來一共就帶了兩個，已經用完了。」
……這才是重點吧？！
黎米航瞬間覺得這姑娘太不靠譜了，看起來一副胸有成竹自信滿滿的模樣，其實壓根就沒什麼辦法啊！等她救命可懸著呢，還是自救比較可靠。
他剛要繼續溜身後那頭青砂獸，忽然聽到一聲尖叫：「救命啊！」
在這混亂的操場上，聽到呼救聲本來不稀奇。之前就算聽到了，黎米航也只能當做沒聽到，畢竟他現在正被怪獸追著，就算想救人也無能為力，說不定還會害了人家。
可這個聲音雖然微小，卻震得他渾身一顫：是程詩語！
「異變發生時，程詩語和校長就站在他附近。等他回過神來時，校長忙著指揮學生疏散，他以為程詩語也跟著走了，沒想到她竟然被困在地下。」
顧不得其他，他連忙沖向聲音響起的地方，那是舞台的廢墟，覆蓋在上頭的幕布正在熊熊燃燒。
「程詩語！」
他抓起一條斷裂的桁架，用力揮舞著掃開燃燒的幕布。鋼架很快就被火焰烤得滾燙，他的雙手都被燙傷了。他扯下外套，裹在鋼架上，繼續掃蕩著朝火海深處衝去。空氣中有毛髮燒焦的味道，身體熱得像要融化了，他整個人都像燒起來般，卻似乎不覺得痛。
終於，當他奮力推開一塊半人高的水泥板時，一道地縫露了出來。程詩語被夾在裡面，動彈不得。她臉上都是淚，眼神中滿是恐懼。
「黎米航……」
「別怕，我來救你了！」
黎米航趴在滾燙的地面上，伸手了手去夠她：「抓住我的手！」
程詩語拚命抬起身子，掙扎著揮動手臂。兩人的手指只差十來公分就能碰到，但地縫太窄了，無論黎米航怎麼用力往裡頭擠，都抓不到程詩語。
他憤怒地抓起鋼架，用力敲擊著地縫兩側，想要將空間擴大。土灰碎石簌簌下落，砸在程詩語身上。
「詩語，你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好！」
程詩語哽咽著點頭，淚眼婆娑地望著他被火光映得通紅的面容。豆大的汗珠一滴滴落下，滴在她的臉頰上，跟她的眼淚融在了一起。
在連續砸了幾十下后，地縫終於被他砸碎了些，他連忙探下身去拉程詩語。兩人的手指顫抖著握在了一起，黎米航咬緊牙關，使出全身的力氣把她往上拉。但程詩語被卡得太緊了，幾次拉扯下來，她的雙肩都被地縫兩端的尖石磨得血肉模糊。但她卻一聲不吭，只是配合著黎米航的力道向上掙扎。
突然，地面猛地震動了下。狹窄的地縫瞬間擴大，程詩語只覺得身體一松，頓時大喜：「我可以出來了！」
「我拉你上來！」
黎米航剛要用力，就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驟然攫住了程詩語，以無可抵擋之勢拖著她向下墜落。
「不——！」
程詩語臉上的笑容剛剛綻開，眼中就露出了絕望之色。兩人交握的手被扯開，她就這麼落進了無盡的地底深淵。
「不！不！不！」
黎米航拚命往地縫中鑽去，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墜落到黑暗深處。在她落下的位置，一對墨綠色的眼睛倏忽閃爍一下，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