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萬 下
少年拚著剩下的最後一點命扭過頭，望著自己鮮活著的時候不敢去看的身影。
渙散的瞳孔倒映出秦魚拄刀而立的高大身形，背微駝，似不堪重負，身後……血火燎天。
“我那已成遠方的女孩兒……”
少年灑淚，入黃泉。
……
秦魚喟然長歎，收回鬼咬，看著刀尖上染的一縷殷紅，無力癱坐在地。
透空之擊很厲害，同時極為耗費氣血，隻一擊就讓秦魚覺得全身發虛，無力再做其他。
王子毅和卓凡的血液在秦魚控血能力引導下凝聚成兩顆血珠，一前一後投入秦魚口中。
無比香甜，無上美味。
秦魚還不及砸吧著嘴品味，就被從喉嚨深處湧上的惡心之感逼著幹嘔起來。
“嘔——”
“嘔——”
“嘔————”
良久之後，秦魚費力從地上站起，看了眼比起變異源種腐爛速度慢上極多的兩人屍體上的青灰色斑點，自嘲道。
“人血果然美味之至，以後搞不好會上癮。”
從王子毅屍體上拿起他的掌上工具，秦魚表情比看到女巨人的時候更加凝重，似乎這個巴掌大小的工具裏藏著讓他極為在意的東西。
權限。
王子毅恐怕想不到秦魚將他誘到此地，連殺三人，最終目的竟是他那小的可憐，卻勉強能夠進入人類構建的巨大網絡中管理層的一丁點權限。
千年前地球被墟界籠罩，源能潮汐席卷人間，末日沒有降臨，但人類社會的結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因為人類回到了僅能依靠自身力量的境地。
強者一呼百應，政府無力管束，社會秩序崩塌，欺淩弱小，為非作歹之輩層出不窮，行俠仗義、以力破禁的豪傑行走人間。
亂世持續兩百年。
姓秦名王的強者探索墟界歸來，以蓋壓天下之姿收攏兩百年間誕生的無數大小勢力，建立起地球唯一勢力。
秦天之國。
雄霸天下八百年！
秦王之王，但凡人類之屬，縱觀曆史，橫覽天下，無出其右者。
壓的所有人喘不過氣來。
秦王不死，秦天不滅，天難容，地難載，海無潮，風無聲，百億人類再無野望，再難超脫。
不知從何時起就在籌謀的野心家們，暗中潛藏的勢力，放出謠言，使著齷齪手段，一點一點，一天一天，一層一層，從外到裏，從裏到外，無孔不入地侵蝕著這個橫臥在地球上的龐然大物。
秦王失蹤。
心腹退隱。
一直代攬大權的女王，被刺身亡。
大子，死！
次子，死！
三子，失蹤。
大女，死！
次女，三女，四女，死！
秦家之屬，九族全滅！秦係之人，仆從侍女家丁家臣家將，隻要與秦王沾上一丁點的關係，全死！
秦王可是天下之主，和他沾上關係的人數都數不清。
全死了……
全死了！
什麽是無辜？
戰爭裏沒有武器的百姓？孤苦伶仃的小兒？無依無靠的弱女？不良於行的老叟？
那手持兵器的士兵，也是無辜，手掌大權的將軍，也是無辜，隻手遮天的帝王，也是無辜。
這世上就沒有無辜的人。
因為……
秦魚眼裏，已是舉世皆敵。
他原名秦鯤，為秦王最小四子，秦王失蹤於三十年前，他沒出世，出世後局勢動蕩，他被隱藏起來。三個哥哥，四個姐姐，一個接一個死去，他不懂事，他不知恨，他的哥哥喜歡欺負他，他的姐姐也喜歡欺負他，他的母親從來不偏幫他，他的世界裏有且隻有這麽幾個哥哥姐姐。
所以他討厭他們。
所以他愛上一個隻見了兩次的女孩。
他娶了女孩。
女孩把他殺了。
當做一個秦家仆從，仍舊是殺了他。
他的命，是最被他討厭，據傳失蹤的三哥拿命換回來的。
秦魚一直猜測自己能吸收各種源能是因為他曾經死過，不過現在這種猜測已毫無意義。
血之源能、控血之力、破敗之力他很滿意，食血讓他惡心的同時又讓他甘之如飴，他要尋仇，他需要強大的力量。源種的血可以讓他強大，人類的血功效更甚，兩個人的血液便讓源血分化出的淡金色血液流通了肝髒一半。
秦魚隻想尋仇，建立勢力拉攏舊人他不曾想，十年前秦天之國在全天下人合力共伐之下崩散，地球僅亂了幾月便恢複平穩，可想而知直到現在依舊隱於幕後的勢力極為強大。
恐怕今天這一出已經被無孔不入的監控察覺到，秦王一日不確定死亡，那個苦心籌謀的黑手就一日不會露麵，隻會通過各種手段將秦係之人一個一個抹殺幹淨。
好在秦魚可以不尿這個勢力，他還有掀桌子的能力，尤其在他擁有墟力後。
秦天之國有一件倚為國之重器的寶具，是在源能潮汐中進化的超級計算機，人類依靠它才保存了科技力量的存在。
它有不可思議的計算、存儲、演化能力，隻一台便構建了能聯通整個地球的網絡。而不幸的是，秦天之國已經擁有這台超級計算機八百年。
有很多種手段可以毀了它。
更不幸的是，擁有秦王直係血脈，覺醒了墟力，這件從一開始就屬於秦王的寶具在秦魚手底下，隻要一個指令，就會自毀。
秦魚需要做的僅僅是找到一個能被它主程序注意到的接口。
比如王子毅的權限。
不管那個勢力是以何種手段讓它繼續運行，秦魚總歸是這天底下唯一一個能控製它的人。
“觀測到十級子權限擁有者王子毅死亡。”
“觀測到新權限申請接入。”
“請輸入權限代碼。”
“代碼通過，觀測到一級主權限擁有者秦鯤已擁有墟力，達成擁有權限要求，接入成功。”
“權限擁有者要求係統自毀，此操作受限，申請上級權限回應，一級主權限排位第八無回應，一級主權限排位第七無回應，一級主權限排位第六無回應……一級主權限擁有者全部無回應，視為不駁回，開始申請最高權限……最高權限擁有者女王大人無回應，視為不駁回，開始申請主人回應…………此操作符合主人預留信息前置要求，開始執行地球入墟計劃。”
地球入墟計劃？
靜靜看著光屏信息的秦魚一愣，地球……進入墟界嗎？
莫非地球一直未曾被墟界全麵入侵，是父親阻擋了它？
還有新的信息出現，秦魚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讓超級計算機自毀，目的僅僅是讓地球重入亂世，沒有了聯通全人類的網絡存在，依靠著從高到低的權限階層維持穩定的地球必然會大亂，到時候誰能勝出自有天定，死上千萬人這罪孽他也打算接下，現在看來，事情在向更有趣的方向發展。
死的不僅僅是千萬人了。
“網絡已關閉，權限全部清零，地球源能防護罩開始關閉……成功關閉。”
“已觀測到源能浪潮，已觀測到墟界界壁，預計三十分鍾後地球進入墟界，開始倒計時……”
“應主人要求，秦鯤在主人回歸之前為第二主人，本體將在三十秒後抵達，請主人秦鯤注意查收。”
秦魚恍惚記得曆史資料上記載，千年前的源能浪潮中，人類承受不住源能侵蝕，死傷慘重。
死了一半。
那現在……
看來自己還是得承擔這份罪孽，最少千萬人了吧，也許一億……十億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