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不能讓他禍及天下
「你不必羨慕它。」西陵瑤伸出手,拍拍孔計的肩,「它是獸類生靈,與我們不同,它真正開始如人類一般修鍊,是要在化出人形之後的事。所謂道心,所謂道念,都是要在它化出人形之後方能夠形成的。所以前面的這些路,有人幫襯一把,雖也是捷徑,卻於日後生出道念道心沒有多少影響。可我們人類修士不同,若不能按部就班一點一點來,怕是基礎不紮實,往後的道路也不好走。」
孔計認真地點頭:「弟子計下了,多謝師叔祖教誨。」
她聳聳肩,「我早說過,你們只是生活在瑤珠山谷,與我做個伴,不是我的徒弟,不必以弟子自稱。待他日你們尋得良師,我會讓你們離開,讓你們跟隨真正的師尊繼續去走後面的路,那一定比跟著我要好出許多。」
「弟子哪都不去。」孔計低下頭,有幾分落寞,也帶著幾分堅決,「師叔祖可以不認孔計為徒,但在孔計心中您卻早已是師。一日為師,終此一生絕不背棄,這是孔計對自己發過的誓言,永生不忘。」
她腳步頓了頓,繼而又笑了開,「好,那便不要忘。畢竟我們的身體里還流著來自同一個家族的血,往後同當難,同享福就是。」
她這話剛說完,老夫人所在的院落也到了,卻見院子里亂作一團,有一個丫鬟急著跑了出來,一見到她立即跪下道:「四小姐,老夫人怕是……怕是不行了。」
她心神一顫,「不行了?」不該啊!雖說壽元所剩不多,但怎也該再多維持幾日,為何今日就不行了?
沒有再與那丫鬟多話,西陵瑤帶著孔計快步入了院中,穿過忙碌人群,直接來到了老太太的病榻邊。
此時的西陵老夫人已經形同枯槁,全身上下一點生機都不再有,只剩下一雙空洞的眼裡滿溢著不甘和憤怒。
西陵瑤站在她面前,與老夫人對望著。她能感受到老夫人很想對她說些什麼,可是迅速流逝的生機卻讓她根本發不出半點聲音。屋子裡,管事的下人上前請示她:「請四小姐給拿個主意,是不是現在就去稟報老爺?」
她擰著眉,並沒有馬上答覆,而是以神念詢問儲物袋中的靈獅:「我瞅著這老夫人並非立即就會坐化的模樣,她壽元還有幾日,沒人會把這幾日也貪了去。但生機的流逝卻能讓她如同一個活死人般,只剩下喘氣,別的什麼都做不了。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她暫時恢復些生機?無需增加壽元,只將生機補回來即可。」
靈獅此時正坐在壽元果樹底下嚼果子,聽了西陵瑤的問話,它想了想,然後將爪子上托著的青果搖了搖:「補生機吃這個就行,這東西能補元嬰期以上人類修士的壽元,也能補元嬰期以下人類的生機。因為只增生機不增壽,所以對於人類修士來說並沒有什麼大用,這才不至於讓元嬰以下修士也跟著掂記。不過,老大啊,這老太太牙都沒了,讓她自己嚼這脆果累了點兒,你得用法術化成汁給她喝。」
西陵瑤「哼」了一聲,沒有再問,只對身邊那等著她回話的下人說:「不必,祖母還能再挺幾日,你們且出去,我有話要對祖母說。」
下人們都聽說了這兩日四小姐懟老候爺的神威,對她的話是言聽計從,聽了吩咐后二話沒說地就全都退了下去。孔計也想跟著退,她擺了擺手說:「不用,你留下就好。」說罷,手一翻,一枚壽元果從儲物袋裡拿了出來。
老夫人看著這果子,一臉的茫然。壽元果這種東西她只聽過卻沒見過,此刻看到西陵瑤莫名奇妙拿出一枚果子來,不由得現了幾分詫異。
西陵瑤也沒多解釋,只微微運轉靈力,將那枚果子托於半空,再凝化成汁,這才又開了口對老夫人說:「把嘴張開,喝下。」
老夫人先是一愣,隨即聽話地將嘴巴張開。她左右是將死的人,眼下就是西陵瑤給她灌毒藥,那也與現狀沒什麼區別。
她看著西陵瑤手掌略微傾斜,將那些飄浮於半空中的淡青色汁液灌入她的口中。汁液從喉間流過,很快就匯入丹田,隨即,一股濃郁的生機自丹田處化開,融入經脈,灌沖識海,漸漸地在她體內的每一處地方流動,終於將一身的生機補充回來。
老夫人很快就發現自己的胳膊又能動了,頭也能轉一轉了,又試著發出聲音,繼而發現說話也能恢復自如了。她驚訝不已,急問西陵瑤:「你給我吃的是什麼?何有有這種奇效?」
西陵瑤也沒瞞,只平淡地說:「一枚壽元果而已。」
「壽元果?」老夫人禁不住驚呼起來,「竟是壽元果?那我是不是……」
西陵瑤知道她想說什麼,於是立即搖頭:「莫要想得太美好,壽元果能補壽元不錯,但那是對元嬰以上修士才有作用。你結丹修為,能將突然流失的生機補回來已經算是不錯,莫要太貪心。」
老夫人剛升起來的希望立即又幻滅下去,不由得有些失落。但她也很快就回過神來,繼而點點頭道:「你說得對,不能太貪心,你能為我補回生機,讓我再開口說話,已經是我的造化了。老身活了三百多歲,除去早年有師父傳授功法之外,就再無人施恩於我。沒想到臨死了,還得了親孫女的一場造化,這三百多年人生,也算圓滿。」她說著,又看向西陵瑤,面上現出苦色,「你昨日說得對,你是我嫡親的孫女,我最該做的,是全力維持你支持你,而不是一門心思的與你為難,把你往外推。還有從前,我怎麼就想不開會聽了他們的話,把你父送往棄凡村呢?可惜,現在明白這些已經晚了,以我現在的狀態,最多三五日便是大限,什麼都來不及了。」
西陵瑤平靜地坐在床榻邊的椅子上,聽著她說,也不插話,只等老夫人把該感慨的都感慨完,她方才開口問了句:「昨日我才過來看你,你狀態雖也不是很好,卻還不至於像今天這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能讓你的生機突然消失?」
聽她這樣問,老夫人不由得笑了起來。那笑中帶著深深寒意,讓站在一旁的孔計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生機是被人生生取走的。」她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是你那祖父,他昨夜突然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以術法抽我生機。我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將我生機吸食,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成了方才那般模樣。阿瑤,你也莫要問我這是為什麼,因為我也不知道。我一個將死之人生機能有多少?他卻連這一點都不肯放過,這其中緣由,我實在不知。」
老夫人面上現了一片茫然,顯然對西陵問天為何突然來取她生機一事詫異莫名。
可西陵瑤卻在這時候又給她扔了一個重磅消息:「他何止是只吸食你生機,祖母可莫要以為自己這一場坐化大限來得正常,事實上,你突然失去的二十幾年壽元,卻是已增加到祖父身上去了呢!」
「什麼?」老夫人聞聽此言幾乎傻了,整個人愣在那裡說不出一句話來。
西陵瑤也不催,就在一旁靜靜坐著,足足坐了一柱香的工夫,終於聽到老夫人的一聲嘆息,和一陣悔之晚矣的笑。
「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蒼老的聲音再度傳來,透著濃郁的恨。「怪不得這半年來他待我及好,怪不得這半年來我幾乎每晚都睡得很沉,醒來之後完全想不起夜裡發生過什麼。他說是因為年老了,所以需要休息,需要睡眠。卻不知,竟是在我失去知覺后,被他將壽元一點點吸食乾淨。」她看向西陵瑤,目光中帶著乞求,「你能不能幫我報了這個仇?」
西陵瑤卻反問她:「你不想知道祖父他為何取走你的壽元么?」
老夫人搖頭,「知道了又能如何?我一個將死的人,要那些原因還有何用?我只想報仇,只想他死。只有他死,我才能安心閉眼,才能安心入輪迴。否則,生生世世,怨魂不息,永世都無法超生。阿瑤,你能不能幫幫我?」
她沉思片刻,再問:「幫到是可以,但是我幫了你有什麼好處?畢竟他也是我的祖父,雖說不仁不儀,可你康健的歲月里跟他比起來,也沒好到哪去。」
老夫人點點頭:「是啊!我們於你來說都是仇人,我如今這般模樣,連儲物袋都在昨夜被他取走,也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處能夠給你。可是你要知道,他是一個野心極大之人,他在這種時候瘋狂地追求壽元,定是有了大計劃,也定是有了在修道一途繼續前進之法。一旦讓他得逞,怕是要禍及天下,也禍及你們飄渺宗。」
她說到這裡,話語停了下來,再看看西陵瑤,半晌,繼續道:「適才我聽聞京都的四皇子來了,那便再告訴你一件事。那位四皇子曾經與你大堂姐有過婚約,可是數月前你大堂姐的命魂牌突然暗了下去,卻也未全熄。你祖父曾分析說,很有可能是成了修奴。在那這后,他外出過一趟,是去京城,再回來時就像換了一個人,突然就說西陵家還有希望。但是我覺得那希望並不是家族的希望,而是他自己的希望,為了這個希望,他可以搭上家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