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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銅碗聲聲街里喚,霸道總裁愛上我

  比起終日色授魂與的,被取名為透卿的天使蛋,那三不五時就來吃個飯的俾睨天下的男人更令人不堪忍受——透卿好歹還有華練,不老實塞進亞空間就完事,那個一臉「快來跪舔我我是總裁喔」的男人是客人,打不得罵不得,踹不得趕不得。


  「你真的不考慮嗎?我可是霸天集團的總裁,跟著我……」總裁的話還未說完,玉卮就已經消失在帘子後面。總裁自嘲地邪魅一笑,又轉向了蔓藍,看得蔓藍一個激靈,箭一般地竄了出去,再轉向今昭,今昭也邪魅一笑:「別看我,我懷孕了。」


  后廚里姑娘們憤憤然吐槽。


  「霸天集團我沒聽說過,霸天虎我倒是知道。」青婀是今早第一個被搭訕的,這會兒火氣已經沒有那麼足了,「我查了一下,霸天集團根本不存在,至少現實里是不存在的。」


  「那麼門外這個威震天是哪裡來的騙子?」今昭問。


  玉卮抓了一把番瀉葉丟在那威震天點的湯里:「不知道,但是肯定不是人。」


  「好啦好啦,一會兒朱師傅就出來了,咱們趕緊把酸梅湯做上吧。」蔓藍說著,撿著烏梅往紗布包里放。


  做酸梅湯的梅子北派做法是烏梅,半黃梅子熏製成烏黑,泡發後用山楂、甘草、桂花、豆蔻、陳皮、冰糖一同熬煮,老北京的酸梅湯用的自然是玉山泉,冰是陳清平自家冰窖里的,朱師傅熬出來的酸梅湯比前門九龍齋略濃些,一口下去,先是一股子酸味兒裹著冰涼直掀開天靈蓋兒,而後滿腔清澈甘甜,迅速竄向四肢百骸。


  這會兒大門開杭州,泉水是靈隱群山裡的,水很透亮,梅子桂花也都是地產貨,算是土水養土產,原湯化原食。


  華練有名言,說男人么,最好還是像酸梅湯,先把最真最激烈的味道拋給你,處久了再品出甜味兒來,清熱解暑,喝了有益處,總好過西洋可樂汽水,一口碳酸,痛快是痛快了,後患無窮,還會長胖。


  酸梅湯這季節也上了茶水單子,客人們都點來,杭幫菜譬如蝦爆鱔、叫花雞夏日裡都是有些肥膩的,一杯酸梅湯下肚,倒是吃得正好。


  偏有人在這熱氣里不甘不熱鬧,掀了桌子吵了起來,正是剛才的總裁,調戲一對小情侶,老宋和老周好不容易拉開架,將那壓不下火氣的總裁勸走,擦了一把汗。


  「啊哈哈哈老元你腦門兒上是什麼鬼啊!」今昭指著老宋大笑。


  老宋的腦門兒上幾道黑,正是剛剛蹭上去的,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正正也蹭了好幾道,再掰老周,老周的手上竟然也有。


  「難道是從剛才的總裁身上蹭的?」老周納悶。他環顧四周,捅了捅老宋,「今兒怎麼都是人啊。」


  老宋四下里一看,還真是,滿座里都是尋常遊客,沒一位是有妖氣的。


  「趕緊洗洗手吧,這會兒快到飯點兒還有的忙。」老周說著去洗手。洗到一半,老他眉頭一皺:「不對啊,要是別的客人都是人,說明這門在斜街不在天市,那剛才那一位總裁……」


  那一位好像不是人啊!

  人世間的清平館在杭城南宋御街一出口與鼓樓美食街交叉的那條斜街上,靠著吳山,斜睨西湖,一邁步便是南宋御街和清河坊,是頂熱鬧的地段,老周和老宋兩人追出去,人早就沒入遊客群中沒了蹤影。


  到了晚上的飯點兒,二門外鼓樓美食街張燈結綵煙熏火燎,大門口天市排隊如龍,熱氣昭昭,人聲鼎沸之中一聲哀嚎,一個人影飛了出去。


  「華練,怎麼了?」老周正要去送外賣的榴花冷淘,撞到一臉笑容的華練,這還不算什麼,華練身後跟著那位,那是一臉一模一樣的笑容,好像剛落入酸甜湯漿的炸肉片,鮮香四溢,璀璨熱情,看著就讓人不寒而慄。


  「有人死變態,拉著我要跟我一見鍾情,我沒搭理他吧,他就說我不要害羞,後來透卿就把他打飛出去了。」華練笑著落座,「山鬼女優連環死的事情有了點兒眉目,似乎不是酒吞乾的。這事兒有點兒亂。」


  老周一愣:「你怎麼知道不是酒吞?」


  華練指了指身後:「你忘啦?這傢伙雖然長得和卿卿一樣,但性格本事,跟酒吞一樣啊。酒吞孵了他那麼久,總有點兒心意相通。」


  老周擺擺手,表示細思恐極,還是早點去送外賣的好。


  被叫做天使蛋的東西,其實並不是天使的蛋,這東西是巴比倫塔倒塌之前就已經存在的一種生物,具體的名字需要六頻以上的發音器官,這個取名特色跟天使一樣,因此叫習慣了就叫成天使蛋了。


  前幾天天使蛋孵化以後,奔著看熱鬧不能落下我的店規,大伙兒都熱情地跑去了陳輝卿的房間圍觀,一圍之下,無比驚恐——這玩意生出來,還真的是陳輝卿的臉酒吞的心,俊美而喪心病狂,只那一笑,就笑得眾人不寒而慄,蔓藍差點嚇哭。就連陳輝卿本人,也愣在當場——也不知道他是發愣華練沒被關進蛋里,還是發愣蛋里孵出來另一個自己,一模一樣。


  唯有華練淡定非常,拍了拍那玩意的臉:「來,叫姐姐。」之後,就把他取名為陳透卿,這幾天發現陳透卿的輸出也很高,就當成人形武器,隨身帶著了。


  人形武器一抬手,將搭訕男打飛還沒到半小時,便有一位氣勢洶洶的山神奔來問罪:「是誰把那個猥瑣男打到我妹妹房裡的?!給老娘滾出來!」她手裡攥著另外一位山神的手,那山神裙釵散亂,滿面淚痕,直哭道:「阿姐我不活著了,被那腌臢碰過……」


  「月輪,這是怎麼回事啊?」華練交遊廣闊,當然認得出這位山神是月輪山山神,住在六和塔里的山鬼月輪,說話間透卿已經端來酸梅湯,「來來,姐姐去去火,跟我說說怎麼了?」


  華練把透卿推到了一邊:「怎麼哪哪都有你?」


  女山神月輪一臉戾氣:「剛才有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從天而降,掉在了我妹妹的卧房裡,意圖非禮我妹妹,我妹妹不從,那賤貨竟然還說是我妹妹太過矜持,不必掩飾內心的需要。我呸!我妹妹就需要,也不要這種沒頭沒腦的玩意!我剛打聽了一下,怎麼著,人是從你們這邊飛出去的,誰幹的?跟我有仇怎麼著?」


  「不是,月輪姐,你消消氣。」華練笑容滿面正勸著,門外又進來一位漂亮的錦衣少女,正是西湖錦鯉之首花觀,花觀一進屋就對華練行了一禮:「華練大人,剛有一位男人來非禮我姐妹,說是華練大人的幕內之賓,花觀不信,特來通知大人,有人要壞大人的名聲。」


  「呦?還有這事兒?」華練笑得更加歡實,笑容愈大,周圍愈靜,幾個眨眼的功夫,已經變成了一片藍紫天幕,星光璀璨之中,能聽到或遠或近的人聲,華練笑著看著月輪,「仔細聽,是哪一位?」


  在一片混亂複雜的人聲之中,一個男人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似乎是對一個女孩子在介紹自己:「……我四歲的時候就已經會十四個國家的語言了,所以我父親便讓我接管他的公司,做到六歲我已經將父親的公司做成了全球最大的跨國集團,不過我不願意一直被我父親的陰影籠罩,我八歲從哈弗畢業,開創了自己的公司,霸天集團……你喜歡兜風嗎?如果你喜歡,我可以送你十輛瑪莎拉蒂,讓你去兜風……」


  「哈哈哈哈——」透卿發出大笑聲,笑得扶著華練的肩膀,「我不行了,我去把這個玩意捉來你們看看。」說著,他一步扭腰,消失在了星芒之中,片刻之後,又一臉陰鬱地回來,半張臉流著黑色的水,滴滴答答,沁透了他的衣服。


  「怎麼回事?」華練皺眉。


  透卿咧嘴:「我把那人揍了,結果,呲了我一身的這黑水……」說著,他舉起手湊到華練的鼻子下面,「你聞聞看,好像是墨水……」


  「果然是墨水。」華練起身,「我去看看熱鬧。」


  華練這一走,一天都沒回來。


  傍晚下了一場豪雨,洗刷得空氣清新起來,晚風送來絲絲涼意,趁著這個時候老宋又把井字形的火鍋支起來,取出冰鎮的酸梅湯,眾人圍坐在石桌子上涮魚片,孽鏡童子瞧了瞧左右:「不管華練沒關係嗎?」


  老周看了看孽鏡童子:「那你去啊,你是奶媽,還是遠程?喔,我忘了,你的道具都爆出來了,現在只能算是劇情NPC。」


  孽鏡童子剛要反駁,就見石桌子一抖,頃刻翻了過去,湯湯水水撒了一地,辣油湯燙的老宋嗷嗚一聲,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桌子旁的那棵樹。


  只見那樹活了一樣,揮舞著枝條,向著門口抽了過去。


  一道白光對上了枝條,那棵樹彷彿被電了一樣,渾身顫抖著,逐漸安靜下來。


  陳輝卿一臉陰沉地看著門口那人——自從他誤把天使蛋孵出來以後,這張臉上鬱悶陰沉糾結的表情,就沒變過——門口那人一身麻衣,整張臉雖然眉目清秀,但是皮膚卻是暗沉無光,比起之前的木靈,更加瘦高。


  孽鏡童子一見這人,忍不住叫出聲來:「茨木童子?!」


  今昭也一愣,她已經被科普過酒吞童子以及其屬下的各種人物力量,自然記得,這個名字,屬於酒吞麾下第一猛將,這位茨木童子能夠憑藉草木死而復生,還能操控草木,是一個極為難纏的角色。


  「茨木童子,你可要想好,如果你動手,那就是作為遣唐使副手的官員動手,到時候大國主恐怕也不會放過酒吞的吧。」華練的聲音憑空響起,半空中裂開一條藍紫流光的縫隙,一個半死不活的男人被丟了出來,正是那位總裁,緊接著華練也跳了出來,她踩著那男人對茨木童子揚了揚下巴,「這是你弄出來,分散我們注意力的?可惜的很,上當的受害者都是人類,對於人類的死,我向來是記不住也看不著的。」


  「可你去了枉死城。」茨木童子的聲音很好聽,像是一折垂柳,隨著春風,倒映在碧水之間。


  「儘管這個兇手手中有人命,但是被他殺害的那些沉迷言情小說的小丫頭,可一個都不在枉死城,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呢?」華練問。


  青婀也點頭:「我就說,霸天集團不是現實里的,百度搜一下,搜出來的是一本腦殘瑪麗蘇小說啊。」


  「怎麼可能?!」茨木童子的震驚似乎不是作假,他是真的以為,那些死者會去枉死城輪迴。


  華練笑嘻嘻地看著茨木童子,終於一腳狠狠踩下去,那總裁慘叫一聲,噗嗤噴濺開來,化成了一地的墨水:「你到底是從什麼書里找的這麼個主兒?有沒有點兒腦子?殺人放火還這麼高調?總裁?總裁哪有空泡妞兒?!寫郵件都寫不死他!」


  「……走著瞧。」茨木童子憤然轉身,撞開了透卿的肩膀,消失在門外。


  這位「總裁」的確不是人類,按照華練的解釋,他是願生的一種,從誕生形式上來說,和天使蛋透卿還有點兒沾親帶故。茨木童子能夠操控草木,而書籍本身也是草木造紙印製而成的,為了擾亂調查山鬼之死的眾人的視線,茨木童子就選了一本書的男主角,將他「誕生」出來,成了願生妖,勾搭無知少女,殘害花季生命。


  原本可能會奏效,畢竟的確是死了好些懵懂人類少女,可是怪就怪這位總裁太高調,十分容易被人注意,而且還越來越囂張,主意打到了神鬼界女神女妖們的身上。


  「這麼說,山鬼和暖兮,並不是死於這位總裁?」陳輝卿摘掉眼鏡,隨意放在一邊。


  「不是。」華練敲著桌面,「我們一開始也想岔了。而且這個總裁殺害小說作者沒多久,之前死的那些,想當然不是他乾的。我那天故意說我要去拜訪山鬼碧池,果然碧池立刻就死了。就算是蜃氣樓在監視我,你覺得我感覺不到蜃氣樓的存在么?」


  陳輝卿想著酒店外那母蜃氣樓,臉色更冰冷沉鬱。


  華練的手指依舊有節奏地敲著桌面:「所以,肯定還有人在監視我們,而且不僅僅是我,可能是這裡所有人,所有的地方,在同一時刻,俯視著清平館,比蜃氣樓強大無數倍,反應也迅速無數倍。這種本領,你想到了誰?」


  陳輝卿幾乎立即望向了孽鏡童子,孽鏡童子一揚下巴,微微怒道:「怎麼可能是我?!」


  「就像玉兔之於天兔,嫦娥之於輝夜姬,九尾狐之於羽衣狐,孽鏡你當然也有山寨體,你忘了么?」華練笑得十分欠扁。


  孽鏡童子沉吟一下,眉頭深鎖,包含恨意地吐出一個名字:「雲外鏡!」


  青婀沒搭理這茬,兀自拽著華練問:「阿姐,你說能不能跟茨木童子商量一下,給我弄個達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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