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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回雜燴麵包思鄉意,石頭有情夢古城

  午夜,工作室的人早已經沒有人了,只有一個滿身蹭著塵埃的女學生正在精心地擦拭著她的雕塑,給已經十分光潤的羅馬士兵雕像再次拋光。


  很多人都喜歡在自己的作品里寄託自己對異性的審美和馳往,對於雕塑家而言,作品的線條足可以反映出作者的內心與個性,比如貝尼尼是飄逸而浪漫的,米開朗基羅則時不時帶出一抹不羈,拉斐爾則溫柔典雅。女學生的這件雕塑是古羅馬士兵,懷抱頭盔,似乎是出征歸來,正在對人群中揮手致意的某個人微笑,一張臉擁有顯而易見的古羅馬式俊美,即便此時此刻只是一塊石頭,也擁有充滿靈性的溫柔眼波。


  女學生痴痴地看著她的雕塑,緩緩伸出手,撫摸著雕塑的臉龐,彷彿被什麼無法抵抗的魔法牽引著一樣,在那位士兵的雙唇上,落下一個吻。


  晚風吹過來不及關上的窗子,工作室里空無一人。


  「失蹤?」今昭停下正在割肉的刀。


  「是的。那個女生是業內著名的驅魔人的女兒,所以我們懷疑,是不是有什麼惡魔把她抓走了。」拉斐爾最近似乎很閑,連著三天都在清平館喝咖啡。


  「米蘭使者呢?」今昭被科普過,米蘭使者,就相當於是官方的驅魔人,跟黃少卿塔烏鴉差不多,只不過並不隸屬於某個國家,而是屬於聖天使城。


  「已經去調查了。」拉斐爾看了看伊蘇利爾,後者不知道被誰塞了一本《霍亂時期的愛情》正在看。


  「昭啊,走了,拉啊,你去不?」老宋等在門口問。前幾天他們跑了幾個羅馬附近的小鎮諸如比薩等地,今兒是預定的梵蒂岡博物館門票的日子,要去梵蒂岡和斗獸場。


  今昭抱歉地對拉斐爾笑笑,又轉頭對伊蘇利爾說:「伊蘇,乖乖看家啊。」


  伊蘇利爾正在認真看書,對今昭這句話置若罔聞。


  一行人花了1.5歐坐地鐵到了斗獸場,雖然才早上9點。


  對於古羅馬斗獸場,今昭的印象一直是高大而模糊的,而當這蒼灰的,沉默的建築,真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她明白羅馬為什麼偉大了。


  這種偉大,在於一座建築,穿越了時空,以幾乎完好的面目,存在於古人和今人的眼前,這是米開朗基羅走過的城牆,也是她沐今昭走過的城牆,歲月更迭潺潺如流水,只有石城無聲,千古寂寞。


  你說,這些石頭知道多少故事,但是每一件故事,都只能在心裡埋沒。


  這個現代體育場的原型,就這樣佇立了千年,看過古羅馬的輝煌,飲過角鬥士的血肉,聽過戰車與猛獸的呼號,最終變得彷彿慈眉善目,任由人們駐足觀看,欣賞憑說。


  建築的確只是建築,斷壁殘垣,但建築的偉大,絕不僅僅是建築本身,它的偉大,應該在於它的靈魂,在於它所承載的歷史,在於它曾經背負過一個帝國的青春。


  身旁有一對情侶用中文不屑地說:「什麼破玩意,就這麼回事,門票還那麼貴。這種地方下次給我錢我也不來了。」


  清平館眾人的目光掃了過去,看得那說話的女生面露不滿:「怎麼了?」


  今昭的視線越過她的肩頭,看著她身後的男人。


  那真是個英俊的男人,擁有古羅馬雕塑那種細膩完美的古典臉龐,穿著簇新的盔甲。


  說話的女生回頭看見那個男人,不耐煩地揮手:「我不照相!走開走開!」


  男人顯然沒有聽懂女生的話,但是義大利男人根深蒂固的浪漫情懷讓他儘管讀出了女生的惡意,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默默地走過,滿臉茫然,又眸含悲慟,嘴裡不停說著什麼,彷彿是義大利語,又彷彿不太像。


  今昭目光深深地從那個男人身上掃過,她的太歲技能讓她能感覺出來,這個男人並不是普通人,但太歲技能又告訴她,這個男人,的確是個普通人,這種矛盾的觀感無法形容,倒是憋得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拽了一把青婀的衣服,告訴青婀。


  青婀眼珠子一轉,嘿嘿笑:「你別是思春,看上人家義大利小青年了吧。」


  「你妹啊,我看上黃少卿了。」今昭反駁,今兒出來沒帶陳清平,她連點兒矜持,也會兒也捨棄了。


  青婀上上下下打量了今昭一通:「你還有閒情逸緻來調侃我?嘖嘖,你不知道今兒陳清平被女神找去了嗎?」


  今昭還沒有來得及反駁什麼,就看見那個穿著羅馬士兵打扮的男人撲通一聲跪在了當場,雙手捂臉,肩頭顫動,似乎在哭,可又過了幾秒鐘,他又驚愕地看著周圍,看著自己的雙手,露出無限恐懼的表情。


  「哎呦這人演技帝啊!」青婀拍大腿,「別是讓什麼東西給上身了吧!桃兒啊!快來給看看!」


  鬼王姬翻了個白眼,走上前,輕飄飄地一搭手,叫了一聲:「了不得!」


  「腫么了?」眾人圍攏過來,看著驚恐萬狀的羅馬士兵男人。那男人戰戰兢兢地摸著自己的手臂,又突然轉向清平館眾人,極其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來,是正兒八經的英文:「救救我!」


  「誒?!」


  「我……我……@#¥@%¥#……&……&%¥%」才說了兩個「我」,那個男人就又開始滿口聽不懂的義大利語,而且表情也從某種意義上的楚楚動人,換成了一臉苦大仇深的悲愴。


  清平館眾人身在國外,人生地不熟,也不想招惹什麼麻煩,讓利白薩報了警,就又去參觀斗獸場的下層。比起上層俯視斗獸場的視角,下層更能夠感覺到這座建築的不凡和那個時代的繁華,在那個遙遠的時代里,羅馬城如此富饒,僅僅是作為民眾娛樂的斗獸場,就有如此規模。今昭以前看過《角鬥士》這部電影,想想那些情節,不由得唏噓:「多少美男子啊,就這麼香消玉殞了……」


  「……」玉卮扶額。


  幾個人嘰嘰喳喳指著那些亘古無聲的遺址說著話,兩個身著黑色長袍,好像《哈利波特》裡面斯內普教授一樣的人走了過來,一臉沉肅,好像是斯內普教授的兒子。尤其是這些人的袖口,領口,扣得緊緊的,用看不清楚的某種綉紋密密匝匝地綉著,似乎打定主意多一塊兒皮膚都不會露出來——他們的手上甚至還帶著手套。


  今昭一猜就知道,這一定是傳說中的禁欲主義的米蘭使者,瞧瞧這領子,兩排扣加上交叉系帶,匡威的板鞋也就不過如此,再看這長度,恨不得把人中都遮住了。


  對於這種類似於大理寺和刑部和御史台結合的義大利神鬼警察,大家基本保持著十分好奇但敬而遠之的態度,如果說有什麼詞能夠形容米蘭使者,那麼,一定是高冷。


  一位米蘭使者與鬼王姬擦肩而過,那一瞬間甩來的蔑視眼神,好像鬼王姬的胸擋住了他的路一樣。


  青婀拍了拍鬼王姬的肩膀:「沒事,他們只是沒見識過這麼好看的路障。」


  鬼王姬白了青婀一眼,而後手一揮,一道陰風吹過,鑽進了那兩位米蘭使者的膝蓋縫兒里:「來吧,關節炎。」


  兩位米蘭使者大步流星,像是兩隻黑天鵝一樣走過了幾個門洞。


  清平館眾人站在斗獸場下層一處滿是苔蘚的地方,拍照合影。晨光照耀,正如同它無數次照耀著,這個被時間遺忘的建築,那一瞬間今昭錯覺,彷彿置身於某種不可追憶的幻境,無數的歡呼的人群揮動手中的紗巾,貴族們用羽扇遮住眼睛,避開角鬥士將死的悲慘,痴情的少女呼喊著奴隸的名字,將頭上的花環拋向勝利者,而失敗者失去的不僅僅是歡呼和愛慕,還有性命,在這瘋狂的氣氛中,他的性命還不如一隻能夠出產上好的T骨肋排的牛值錢。


  而後,非常不合時宜地,她看到了一張臉。


  那張臉緩緩掃視著歡呼沸騰的人群,帶著不合時宜的冷漠。那張臉和剛才那個羅馬士兵裝男人的臉重合,分毫不差。


  「——是——米羅——那個角鬥士——」今昭指著前方。


  米蘭使者帶著一個人走了過來,那人正是剛才的羅馬士兵服男人。


  「怎麼可能……我剛才……」今昭看著米蘭使者將那個男人拖向外面,對利白薩和朱師傅解釋了剛才她「看見」的情景。


  「你不是因為見到過那個男人,產生了記憶錯失校準吧?」利白薩問。


  「不,她是太歲,她看到的,只能是這片土地的記憶。」朱能垣沉吟片刻。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男人突然發難,拔出了佩劍,砍倒了一位米蘭使者,那使者從台階上滾了下去,另一位使者第一時間出手封住了這片空間,他第一件事做的並不是救助自己的同伴,而是怕這一切被普通的遊客看見。


  男人再度提劍,他的劍法兇狠凜冽,招招都是以命相搏,米蘭使者再強大,也抵不過這種拚死的打法,使者堪堪還擊,蓄力幾步,最終看準了那男人腋下露出的空檔,將手中的一件奇怪兵刃刺了過去。


  男人的反應極快,竟然是拼著哪怕胳膊斷掉,也要將米蘭使者打倒的意思,將米蘭使者手裡的兵刃用傷口夾,毫不介意將刃口刺入皮骨,用被刺穿的肩膀向前一撞,撞到了米蘭使者的頭。那位米蘭使者來不及收住攻勢,被狠狠撞破額頭,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一塊兒皮肉從米蘭使者的胳膊上掉下來,落在地上的瞬間,發出聲響,竟然是一塊石頭!

  那男人一把抓過今昭,將劍刃抵在她的喉嚨,說了一句什麼。


  利白薩嘻嘻一笑:「與其你帶著這麼一個女人到處跑,不如你跟我們走,我想你保證,如果你不願意,沒有人可以強迫你去任何地方。」


  男人又說了一句什麼,表情變得鄭重。


  利白薩舉起手:「我發誓,我對所有的神明和掌握我們宿命的女神發誓。」


  男人放開今昭,收起寶劍,走到了利白薩身旁。


  如果說去一次古羅馬斗獸場就能撿回來一個羅馬士兵的話,那麼去一次洛陽石窟能不能撿到一個魏晉美男?

  最近住在雲歸夢徊,清平館眾人完全沒有營業意識,每天就是吃喝玩樂,眼見著來了一個活體的熱鬧,都圍了過來,將利白薩的房間塞了一個滿噹噹。


  「怎麼樣?」老周擦了擦手過來,「說了什麼嗎?」


  「沒有。」老元捧臉,「我和今昭感覺一樣,他的確是羅馬士兵,不過……」


  「先吃點東西吧。」玉卮走過來,端給那羅馬士兵一份吃食。


  簡單的麩皮麵包,粗糙的纖維肌理,完全與工業和現代化沒有關係的自然穀物的發酵酸澀。以甜椒、番茄、玉米、洋薊和牛肉做成的雜燴湯,說是湯,其實是一種混合燉煮的菜式,被熬得軟爛的食物幾乎融化在湯頭裡,最適合用這種發酵麵包撕開沾著湯吃。一份南瓜燴飯,有些粗胖的米粒直接用南瓜汁和羅勒加一點點橄欖油燴熟,將切得很薄的生熏火腿片貼在熱騰騰的飯上,便令這有些甜暖軟渥,口齒纏綿的燴飯,有了咸鮮味道,而火腿片也因為飯的熱氣,祛除了本身的豬肉腥味,變得軟而帶有塵世煙火氣息。


  這些都是傳統的,常見的羅馬菜色。


  羅馬士兵吃著吃著,眼神便變得恍惚起來,一些本不想說出的話,因為這份食物招惹了他關於故鄉的回憶,牽腸掛肚,不吐不快。


  這其實是個很長,也很曲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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