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回疲憊不堪借宿時,夕陽返照夕顏花
「脆弱如琉璃的砂礫之城啊/就這樣像是碎片一樣消失了/夢境的殘韻還留有餘香/編織成我所期望的那樣……」
清涼脫俗之中帶著一點童音的歌聲像是雲霧一樣,彌散在「這裡」的四面八方,也同雲霧一樣,有的地方稀薄,聽得不甚清楚,有的地方濃靄,那歌聲便連裡面的換氣聲都能聽得分明。
「這裡」是一個有點像是天音族宮韻白居住的琴宮那樣的地方,仙氣十足,但與琴宮不同,琴宮是高冷的潔白的巍峨的,令人感到一種上神的壓迫感,而「這裡」則是在雲霧之後,有殘破的城牆,荒草與野花,起伏的山丘和木屋,全然是一派田野隱逸的風光。
「感覺如果把這些雲霧和歌聲都刪除的話,就可以拿這裡來拍《霍比特人》什麼的了。」青婀摸著下巴。
「為什麼我覺得文車妖妃這種生物居住的地方竟然這麼小清新?」宮韻白表示不服。
「你們小心點,這裡的氣氛特別不對。」黃少卿保持著正直的警惕。
「啊,那是紫藤花吧!」今昭沒心沒肺地指著前面不遠處的一條藤廊前面的大樹。
「好餓啊……」華練打了一個呵欠,站在她身旁的那個文車妖妃夕顏,戰戰兢兢。
陳輝卿什麼也沒說,只是面無表情地跟在華練的身後,要不是他還在隨著眾人緩緩前行,那模樣簡直就像是已經睡著了。
這裡是文車妖妃居住的文車界,當文車妖妃夕顏說出「中宮」要尋找到今昭的瞬間,華練就決定來會一會這個中宮殿下了。
正如夕顏所稱,文車妖妃們,妃是普通的族人,都是女性,中宮是族長,同樣是女性,文車界之中偶爾出現的男性,基本上都是留種用的人形精X提供庫。
從構成來說,文車妖妃的文車界,有點像是《西遊記》里的女兒國,只是這個東瀛的女兒國,顯得十分邪獰。
文車,指的是從前日本的宮廷里,用來運送文書的車子,後來也包含有書庫的意思,據說清少納言就是個喜歡趴車等書看的人。文車妖妃在民間的傳說里,是誕生於字裡行間的一種鬼怪。實際上,文車妖妃則是一種像是歲時十二族一樣,生活在某種亞空間之中的物種,食用的是比人類的身體更為重要的,人類的精神。
被文車妖妃「吃」過的人,輕則失去某些記憶碎片,重則完全變成痴捏呆傻。
但是這種鬼怪,本身的力量卻很微弱,幾乎與常人無異,主要的吞吃方法,還是靠陰謀詭計和裝神弄鬼,正如華練所言,世界的進化是公平的,自然賜予你逆天的能力,就會給你一個孱弱的身體;給予你強大的力量,就會奪走你本該擁有的美貌。像是陳輝卿這樣強大而美麗的,恩,就奪走了他的情商。
夕顏既然已經顯出原形來,就已經失去了先機,就算是在自己的地盤,她也不敢有什麼動作,老老實實地給華練等人指路。
與之相對的是華練帶著的負責點讀筆的今昭、負責地毯式搜索的青婀、負責查案的黃少卿、對亞空間和詭異法術熟悉的宮韻白以及外掛陳輝卿幾個人,好像是逛花園一樣閑庭信步,聽著今昭和青婀辨認著各種野花野草。
「……這裡的野菜品種竟然這麼齊全,真該讓昭她男神帶著集裝箱過來。」青婀看著一邊走一邊在採摘野菜的今昭,雙手一攤。
今昭笑嘻嘻地提著裝著一把各式各樣野菜的購物袋:「幸虧我最近經常出去逛,身上總帶著購物袋,要不然今天就摘不到這些野菜了呢。」
「只要你一會兒能保住你的野菜們就好。」華練咧嘴,摸了摸今昭的頭。
「我說阿幽,我怎麼覺得你似乎在期待什麼人?」宮韻白往左邊走了走,打算離身上沾著泥土草屑的今昭遠一點。
華練一邊走一邊欣賞風景,隨口回答:「你不是也知道了么,在六合之中,我們家的獃頭昭,遇見了迅猛昭,哦,就是白堊紀那個。我總是覺得吧,飛瓊的所作所為,如果是單純為了跟我合體,似乎手段太迂迴了點。而且就算是她魔化了,看她一貫的作風,躲在別人身後指指點點,借刀殺人,當碧池還要立牌坊,她應該也不會只有劉榮一個幫凶啊。」
「你懷疑迅猛昭和飛瓊合作?啊那可真是心狠手辣遇見了老謀深算,剁椒女總裁牽手綠茶白蓮花。」宮韻白哼了一聲,「我當初答應幫你對付甜甜圈,可沒說連綠茶和辣椒油也管啊。」
華練笑容滿面,不懷好意地看了看宮韻白:「你真的不管啦?那我也不管你的愛情馬拉鬆了,該怎麼追你自己看著辦吧。」
宮韻白翻了一個白眼。
這個時候,一行人已經走到了那一棵巨大的紫藤樹下,那一道長廊曲曲折折,上面覆蓋著無數的白色的小花,正是夕顏花。
「這裡是去婕妤宮的唯一的一條路。」夕顏指了指那走廊。
「婕妤宮?」黃少卿皺眉,「這名字裡面沒有什麼幺蛾子吧。」
「那個,我們拜的神明,是,是宗主國班婕妤……」夕顏怯生生地說。
「……你們的行為可跟什麼女戒女德后妃品行之類的沒半毛錢關係啊!」青婀吐槽。
走在那條綴滿了夕顏花的走廊里,看著兩旁的田園風光逐漸變換為花香綉錦,那種女兒國該有的嬌媚之意這才漸漸顯露出來,尤其是當中一段路,路上兩側種滿了大片大片的鳳凰花,將整個天空也染成了粉色一般,景色之夢幻,令人陶醉。
「遇見這種美景唯一的遺憾就是……」華練嘆了一口氣,剛要介面說下去,青婀和今昭就異口異聲,一個說「沒帶單反」,一個道「不能野餐」。
華練哈哈大笑:「我說昭啊,你本來也應該是個職場小鮮肉,結果落在了清平館手裡,被你男神活活養成了一個吃貨啊!連腦迴路都變成了廚房這樣好嗎啊哈哈哈哈……」
今昭想了想,簡直無法反駁。
人家在這裡看花看景,她在這裡採摘野菜計劃野餐。
走出這條葫蘆花走廊,是一片很像是祇園的,全身和風建築的小鎮,夕顏說,這裡就是文車妖妃們居住的地方。視野之內的和服女子們有的在逛街買菜,有的在招攬生意,一瞧見走廊里走出的這幾個人里有黃少卿宮韻白陳輝卿這三個男人,頓時面帶喜色,眼光彷彿有了實體,瀑布暴雨一樣射了過來。
宮韻白還好,大約是平日天音族裡也習慣這種目光了,黃少卿卻是有點汗顏,勉強保持老臉不紅,就已經是萬幸。
青婀憐憫地拍了拍黃少卿的肩膀:「大黃,你就想著,你這是查案,她們不過是犯罪嫌疑人而已。」
這話一說完,黃少卿想了想,頓時目光清明起來,沒事人一樣了。
今昭對得意洋洋的青婀豎起拇指。
華練又開始哈哈大笑。
至於陳輝卿,那些萬眾敬仰的目光之於他,就跟沒有一樣。
走了沒多遠,今昭就發現了一個問題:「為什麼這些女的目光這麼燒烤,但是卻沒有敢上來搭訕的?」
「因為我們這裡,男子是統一分配的,要經過中宮的決定,私下的接觸,會被處以極刑……」夕顏怯生生地說,因為她走在這一群人里,已經被同胞們的視線凌遲了無數次。有人認出她來,還頗為鄙夷地大聲說:「那不是夕顏少納言嗎?不就是為中宮出去辦事,擺出那副得意的樣子給誰看!」
今昭看了看夕顏縮頭縮腦的樣子,實在很想讓剛才那個大嗓門來解釋一下,什麼叫做「得意的樣子」。
不過,少納言啊,這位夕顏,和《枕草子》的作者倒是一個官階呢。
胡思亂想著,一片宮闕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宮闕之中出入的女官表情肅穆,見到夕顏,也只是略一點頭,守門的女將檢查了夕顏的腰牌后,還要登記華練等人的身份。
夕顏低聲過去解釋了一番:「這是中宮大人要的人,因為當時捕獲到目標的時候,她的幾個家人也在場,考慮到都是男子,我便帶回來了。」
那女將吃驚地指著華練和青婀:「那也是男人?」
夕顏如芒在背地胡編:「那是,特殊癖好。」
那女將立刻迷醉地看著青婀和華練:「可愛的正太和霸道的妖孽啊。」
今昭聽到這個評價差點跪了,轉頭看華練和青婀,兩個人果然十分入戲地站在一旁假裝在聊天,兩人那表情動作,就一個詞可以形容。
純爺們。
太歲嘆氣,果然八荒界是不好混的,她的路還長著呢。
「你就是那個人嗎!」
一聲幾乎可以說是凄厲的尖叫傳來,一個衣著華麗的和服女人從裡間走出,對今昭怒目而視。
接下來的一句話,更是石破天驚。
「你長得也不怎麼樣啊!為什麼朝顏會那麼看中你啊!」
卧槽難道日本的百鬼只要是女的都是百合嗎!
今昭差點昏倒。
那文車妖妃的族長中宮還要說什麼,冷不防一個女音含著幾分笑意地開口問:「我說,中宮啊,你說的,朝顏,那是誰啊?」
中宮正要大聲斥責,卻被一把寒光蕭瑟的寶劍抵住了咽喉。
面前那持劍的男子英武非凡,散發著強烈的男性荷爾蒙的感覺,中宮十分清楚眼下自己被威脅了,但還是忍不住臉紅,嬌軟地喘著氣:「你,你是誰?」
「……請你用正常的語氣回答不要讓我們誤會你正在看愛情動作片。」青婀板著臉說,她壓抑著心頭的不快,轉向宮韻白,「我看這個人不能好好說話,能不能給她催眠?」
「嘛,這個也不是不行的。」宮韻白拖著慢吞吞的調子。
那中宮一聽這管玉液瓊漿一樣的聲音,立刻轉過眼神來,一見這一襲白衣,仿若仙人的青年,頓時又軟了三分:「你,你們……」
宮韻白立刻表示:「我看我還是催眠吧。」
「住口……本宮,啊……本宮的宮殿里……嗯……所有的法術都是無效的!」
「哎呦,禁魔禁法啊。」華練無視中宮的呻吟腔,兀自思考著,「我就說這麼容易就進來了呢。不過你們怎麼光長胸不長腦子啊。也許你們日本的百鬼,失去了法術就完蛋了,但是難道你們就沒聽過中國功夫嗎?」
那中宮目瞪口呆地看著青婀面色冷峻地打起了一套看上去十分酷炫的拳法。
今昭已經無法吐槽這個神展開了。
「禁法?」陳輝卿突然歪著頭出聲。
眾人轉頭一看,他手裡的白色電光球刺啦刺啦響著,盡情釋放著危險的殺氣;再轉頭,看著看見了陳輝卿的中宮,那中宮終於看見了站在眾人身後的陳輝卿,目光觸及那張臉,發出一聲不可遏止的尖叫,然後,昏了過去。
「這是,帥暈了,么。」青婀戳了戳那中宮豪邁的胸。
「……為什麼我現在覺得日本的百鬼都有點無厘頭呢。」今昭頓時好想回家。
黃少卿順手拿起中宮手邊的茶,往中宮的臉上潑了上去,用十分典型的逼供口氣,森然說道:「你最好,還是有問必答,也許,就可以不必以缺胳膊少腿的姿態,活完下半輩子了。」
那中宮目光獃滯地看了看黃少卿,脖子上一痛,低頭看見那劍刃已經切入肌膚,滲出血來,嚇得連忙擺手:「我說!我說!」
華練看了看夕顏,嘀咕了一句:「你們文車妖妃,真是沒骨頭。」
夕顏瑟縮地站在一旁,不敢應答。
那中宮開始嘮嘮叨叨地說起一個老套的故事來,內容情節令人犯困,大致就是一個很帥的男人來到了文車界,奪取了中宮的芳心和金錢還有精法之後,始亂終棄。那個男人叫做朝顏,根據他的說法,他有個雙胞胎妹妹叫今昭。
中宮對這男人恨之入骨,又愛如珍寶,就想著,把這個雙胞胎妹妹弄到手,到時候不怕那朝顏不就範。
於是就有了夕顏的事情。
華練聽完這個故事,思忖片刻,問:「你確定那朝顏是男的?是雙胞胎裡面的哥哥?不是女扮男裝?」
中宮在黃少卿的劍下點頭如琢米:「一模一樣,跟這個女生一模一樣。容貌很英俊,身上還有特別好聞的香氣。」
今昭大怒:「那你還說我長得不過如此!」
中宮被今昭的氣焰嚇到,磕磕絆絆地解釋:「那個,我……」
今昭上前一步:「而且你還用那種曖昧的字眼!什麼叫他看重我啊!如果是雙胞胎的話看重雙胞胎妹妹不是很正常嗎!」
中宮嚇得手足無措:「可是,可是也有很多兄妹……」
青婀也炸了:「那是你們日本的愛好啊有腦殘要看德國骨科好嗎不要算在我們頭上!」
華練伸出一根手指,把黃少卿的劍往皮膚里推了一下:「我問你,的確是男的嗎?」
中宮疼得倒吸冷氣,但還是努力解釋:「是的,絕對是男的,我跟他歡好過,真的是男的,有那個器官!如果你們不信的話!我!我有錄像的!」
眾人愕然地看著那中宮。
今昭雙手抱頭:「啊啊啊這是什麼變態的愛好啊!」
華練哦了一聲,讓那中宮喚人去拿錄像,然後轉向夕顏:「沒事了,既然這樣,你帶我們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