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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回花謝花開花滿天,彼岸香斷有誰憐

  蔓藍茫然地站在懸圃宮的外面,這裡是西王母養花養草養多肉的地方,平時蔓藍來的最多,在她那些年閉關修行的日子裡,幾乎每個下午都是在這裡渡過的。


  所以夢境的畫面搖晃一下突然到了這裡的時候,蔓藍愣了一愣,因為她在這裡看見了一個本來這會兒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王彥之。


  怎麼可能,他不是連城城主么?

  還是這夢境並不是按照她的記憶來的?


  「是你。」王彥之淡淡說道,而後又轉過頭去,和懸圃宮伺候花草的場圃宮人說話。


  「你怎麼回來了?」蔓藍皺眉頭。


  「有些瓊花的事情,回來請教。」王彥之回答。


  蔓藍聽見瓊花二字,就想起那時候揚州出事,想起最開始,便是瓊花的花仙生病,他才會四處奔忙,然後後來就……


  只是這一次不給自己挨刀,應該不會有事了吧。


  這是她的夢境,她不過就是想看一眼,就算是做夢的福利,看一眼她期望的那個尾聲。


  「喂,那你萬事小心。」蔓藍對著王彥之的背影喊。


  蓮城城主給了她一個幾乎等於沒有的笑容,翩然離去。


  光是等著那是不行的,蔓藍努力在夢境里回憶自己的法術,回憶轉鏡台的使用方法,悄悄潛入了揚州城,見到了卧病的瓊花花仙。


  「良箴,你得跟我走一趟。」蔓藍對瓊花花仙說,「現在這裡有問題,你和我回去取昆崙山的昆吾溪,你要趕緊好起來,揚州才會沒事。」


  「我走不了了。」瓊花花仙苦笑,握著手咳了咳,咳出一口黑血,「我中了毒,撐不了幾天了?」


  「什麼?!」蔓藍差點脫口而出,你不是因為霸下才死的嗎!


  瓊花花仙搖頭:「揚州城下,發生了極大的禍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我的身體卻因為那些瓊花紮根揚州的泥土,染了劇毒。醫仙來過,我已經是藥石無效了。」


  待到夢裡場景再換,卻已經是瓊花花仙的葬禮,草木之仙家,是慣例火葬的,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肥料更護花。將自己身後灰骨撒入自己悉心照料的花海之中,是每一個花仙最後的歸途。


  花仙們畏火,因此,等見到瓊花的時候,已經是一瓮灰骨。


  蔓藍站在一旁,覺得這種感覺很奇怪,這場葬禮並不在她的記憶之中,當時因為地龍的事情,她並沒有來參加葬禮。可葬禮上這一切流程擺設都如此細膩逼真,倒讓她覺得自己這會兒有點不好說是不是真的置身夢境。


  難道這裡是理想國度不成?她在理想國度里,也沒有夢見過這種事情。


  可這感覺明明就是夢境啊。


  蔓藍看著花仙們每人都捧起一抔那瓊花一樣冰清玉潔的骨灰,撒向了百花谷之中的瓊花之海中。那些瓊花白蝴蝶似地搖曳著弱小的花瓣,似乎在風裡哀哀哭泣,為她們曾經的姐妹哀痛。


  即便是在這個夢裡,瓊花也還是死了。


  只是這一次,死於揚州地下魔化的劇毒,而不是霸下之口。


  就算是做夢,她也沒有保住什麼人。


  蔓藍心中覺得痛苦,千百年來,她都以為她們這些姐妹,會一生一世都在寰宇之中遙相呼應,儘管不在彼此身邊,但卻會在每年百花齊放的節日里相聚,一直一直走下去,可不管是那時,還是眼下,蔓藍都沒有料到,會有一個人突然掉隊,一回頭,就看不見了。


  她雙手顏面,蹲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夢境之中的場景變幻極速。再一晃,地龍揚州也病倒了。


  距離蔓藍記憶之中那件事情發生的時間越來越近,她在昆崙山也越來越不安。她聽說清平館已經入住了城主府,也知道很快就會有魔化的霸下出現,在她真正的記憶里,就是因為垂死的霸下噴出的龍火,那傢伙為了救她,才會死去的。


  這一次沒有她礙事地站在那裡,王彥之應該就不會死。


  蔓藍也不知道自己在這麼無用的夢境之中,祈禱著不一樣的結局,這又有什麼用,但她還是忍不住,希望夢境順著自己的心意,哪怕就一次,也要看見一個好一點的結局。


  可是瓊花死了。


  蔓藍心中茫然地看著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揚州城裡。


  這裡惡靈滿布,人鬼哭號。


  城防兵四處奔走,驅逐惡靈,可那數目太多,杯水車薪,更為嚴重的是,因為揚州地處交通要道,四通八達,那些惡靈竟然開始逐漸向旁邊的村鎮散去,一旦這些惡靈離開了揚州,散入江南其餘城市,那必定是泥入江海,更難以肅清。


  當時,當時是怎麼回事來著。


  蔓藍竭力去回憶。


  對,當時,鎮魂石破碎的時候,蓮城已經換了城主。


  霸下將王彥之吐火燒死,蓮城新任城主趙勛,是個殺伐決斷的狠角色,他讓利白薩張開了海神領域,寧可犧牲蓮城,也不允許惡靈們離開。


  正因為如此,惡靈首領才會早早出現,做困獸之爭。


  可眼下,因為惡靈們能夠離開揚州城,那惡靈首領也就沒有出現。


  因為王彥之並沒有死。


  蔓藍指尖發冷,她想著花仙們的個性,儘管每一位花仙性格各有不同,但她們的內心都非常善良柔軟,殺一城而救十城,這種事情儘管道理上明白,做卻也是做不出的。


  王彥之是彼岸花的花仙,當然也是如此。


  原來如此。


  原來如果那時候他沒有死,這就是揚州的結局。


  一飲一啄,節點應有定數。


  蔓藍飛奔向城主府,可當她闖到門口的時候,卻發現城牆上王彥之一身戎袍,正領著城防和府兵們在抵抗惡靈。


  奈何那些惡靈的數目太多了,又太不死之身,只有法術可以超度,王彥之一人法力,落入惡靈群之中,無疑是杯水車薪,完全不管用。


  可就算是此時,王彥之已經無法狠心,還在請求陳輝卿,不要使用那種破門滅絕的法術,因為這個時候如果想要肅清城中惡靈,那麼城中的百姓,也就不能倖免了。蔓藍聽見牆上的哀求,聽見惡靈的嘶吼,聽見利白薩罵王彥之愚蠢懦弱。


  可蔓藍知道,這樣的決定,從她開始,所有的花仙,都是做不出來的。


  有些人天生就不適合這樣的場面,一生也做不出這樣果敢殘忍的決定。


  咻——


  一支生鏽的羽箭,從一個兵將惡靈的弓弦之中射出,穿過了王彥之的眉心。


  「別——」


  「別——」蔓藍猛地坐起來,咣當一聲,撞在了老元的額頭上。


  兩個人都被這一撞,撞得額頭生疼,眼冒金星。


  「對不起,我做噩夢了。」蔓藍連忙解釋,「你痛不痛?」


  老元呲牙咧嘴:「我要是說痛你又如何?」


  蔓藍定了定神,拍拍老元的頭,試探著說:「痛痛飛走了?」


  老元炸了毛:「什麼叫做痛痛飛走了啊!飛走你個鬼啊!」


  蔓藍揉著額頭:「是你說的,我也就知道這麼一個。」


  是瓊花從前經常說的一句話。


  蔓藍低下頭,掀開被子,下地穿鞋起身,打開了窗子。


  馥郁的花香在這一瞬間隨著新鮮空氣的進入,被頂出門去,蔓藍心中的那種鬱結之氣,也好了不少。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發生了一些不一樣的事情,我是說,命運啊什麼的,那種不一樣的事情,只是不管過程如何,結局還是相同。」蔓藍撫摸著那一株蘭花,「而且我還發現,這個夢非但不能給我任何安慰,反而讓我更鬱悶了。」


  「你到底夢見了什麼?」老元皺眉頭,看了看那變異的懷夢草。


  「我夢見一些,怎麼說呢,不怎麼好的事情,而且吧,我還發現,我可能是個混球,在夢裡給我自己解釋,自我安慰,什麼早死早超生,晚死沒晚節。」蔓藍自嘲地一笑。


  「啊,那其實不是你的幻想。」老周端著茶走了進來,「華練請了雲樓主來鑒定了一下你這盆蘭花,哦不,準確地說,是懷夢草的異種。」


  「啥?」蔓藍看著老周的眼神落在了那盆蘭花上,「懷夢草?」


  老周放下茶和點心:「總之,你收拾一下,吃點東西出來吧,你撿回來的這個玩意,可能會有大用。」


  「……綜上說述,這個懷夢草的異種,是可以製造一種類似於平行宇宙的夢境的。」華練呷了一口茶,「雖然有些涉及到節點的事情是固定不變的,但是我們還是可以利用這個東西,來體驗一下,如果有不同的選擇,會出現什麼結果。」


  「……但是結果也是一樣的有個卵用。」蔓藍想著那個夢心裡就有氣。


  「你不要生氣嘛,那個夢反正也是平行宇宙類的畫面,並不是你的心思,也不收你控制,你就不要糾結了。」鬼王姬摸著蔓藍的頭。


  「總之,這盆懷夢草我們就暫時徵收了。」華練一邊說,一邊拿了一口袋零食,「這個賠給你。」


  打開一看,裡面林林總總十幾樣,有什麼薯片啊果凍啊鴨脖啊薯條啊魷魚絲啊瓜子啊之類的。瞧外面的袋子,應該是超市買的。


  「我又不是小孩兒!」蔓藍炸了毛。


  「所以,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總結起來就是,蔓藍撿回來一個神器,而且因為這個神器陷入離奇的平行宇宙式噩夢,夢見一堆不受她控制的事情但她並不知道還因此十分自責對自己的人品產生懷疑結果醒來以後發現沒個卵用只是給華練做嫁衣?」老周挑眉。


  「啊,神總結。」老元伸出拇指點贊。


  「老元!」蔓藍氣得一記粉拳揍在老元的頭頂。


  「啊不要打我!我還是個病人!」老元哀嚎。


  「我把你打成殘疾人!」蔓藍怒吼。


  「哦玉卮去待產了感覺她的暴力戲份你接受了呢。」華練捧茶。


  只有今昭,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那個,我記得早上好像有誰來過了,是怎麼回事來著,老宋?」


  老宋一拍腦門:「華練姐!你的金華貓來了!我們忘記了!」


  華練眉頭一皺:「人呢?」


  老宋指了指:「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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