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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回 夜不得伏,萬千勞碌總歸無

  煉化時間以為器,網羅時間以為魚。


  這就是年族的生存方式,他們從時間的流轉里吸收生存所需要的生命力,航行在浩瀚澎湃的時間海洋之中,保護這片海,探索這片海,取得海貨,又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海。


  年族法器「煉」系列,就是從這浩瀚海洋之中取得的強大的法寶。


  煉光韻是最不起眼的,可以釋放時間的力量,製造類似子彈或者爆炸的效果,製造時間空間的某個裂縫,總體來說,還是一件攻擊武器;

  煉光陰可以吸收時間,而且是大範圍的吸收時間,轉化為其它的能量形式或者存在形式,比如說,可以吸收時間來增加自己的美貌度,或者把煉光陰變成一艘可以飛出太陽系的宇宙飛船,這是一件法師用的法器;

  煉光耀則就是時間機器,時空穿梭機,可以開著古往今來,逛中游外;


  煉光年,則是一件連年族人自己都沒完全搞明白的恐怖法器,擁有以上三個的功能,還可以修改時間、摺疊空間,甚至可能還有別的功能,比如次元和維度級別的,目前年族也沒有弄清楚。


  還有一個煉光心,據說還在試驗中,沒有完成。


  煉光韻被迅猛昭等人偷走以後,引發了天啟大爆炸和同年豆腐陳衚衕的裂縫,乾脆就給用壞了。煉光陰被純溪奪走,現在變成了迅猛龍飼養樂園。


  迅猛昭要求年族用煉光耀來交換老元。


  使用煉光耀,時空之中,任意往來,就找不到迅猛昭了。就連蔓藍都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絕對絕對不可能。


  「……可是如果老元可以用來交換什麼,是不是說明,現在他還沒有死?」蔓藍滿懷希望地問。


  「其實,煉光耀並不是特彆強大的法器……」老周皺眉思考,「年族未必就一定不答應,因為這種法器玉族和天音族也能做,它基本上就是歲時十二族的基本技能,穿越時空。」


  「所以會交換了?」蔓藍張大眼睛。


  「不,這事兒很奇怪。」老周擺了擺手,示意蔓藍先不要說話,「拿到煉光耀當然好,拿不到也不算什麼。這種程度的交換,可能會被年族接受,也可能不會……可有可無,所以被交換的誘餌,也是可有可無的……」


  老宋聽懂了老周的話,他的拳頭緊了緊,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青婀和蔓藍看著臉色發青的老宋和老周,雖然她們倆還沒弄懂,但從老宋和老周的臉色來看,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


  四個人坐在屋子裡,屋子裡一片寂靜。


  一會兒,年族人經常穿的那種紫檀木的,帶有定位時間的法力的木屐的聲音傳來,聽腳步的輕重,應該是很不習慣這種鞋子。


  「是桃夭。」青婀探出身子到走廊看了看。


  鬼王姬協助年族辦事,因此才會穿這種鞋子,這會兒她的腳步匆忙,臉上帶著極其罕見的驚惶。


  「老元……沒了……」鬼王姬說完,撲在了青婀的懷裡,緊緊抓住青婀的肩膀,淚流滿面。


  蔓藍轉頭看著老周和老宋,老宋獃獃地看著窗外,而老周,閉上眼睛,對著她點了點頭。


  蔓藍按住心口,她不知道那裡面有什麼要湧出來,然後她猛地張開嘴,將那腥甜的東西,吐在地上。


  那是一口鮮血。


  「啪。」


  玻璃梅森杯摔在地上,裡面的薄荷還有蜂蜜檸檬片掉了出來,滿地都是黏答答的糖水和薄荷葉。


  今昭撿起那幾片蜂蜜檸檬,只覺得手抖個不停。


  陳清平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可是愛人掌心的溫度,也不能讓此刻的自己,平復半分。


  「我要殺了她。陳清平。我一定要殺了她。」今昭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來,她全身顫抖,抖得站都站不起來。


  陳清平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他還是點點頭:「好。」


  今昭縮在陳清平的懷裡,頭頂死死抵住陳清平的心口,陳清平只覺得那力道那麼重,重得很痛。


  從前每一年過年,都是老元來收取「年費」的。


  跨過一年,長了一歲,對於陳清平雖然沒有什麼意義,但老元的到來,卻總是代表著一年過去,陳輝卿會帶他們去那些著名的宴席,自己就可以見識到許多不同尋常的美食,因此老元的到來,對於那個時候沒有什麼感情的自己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情。


  老元,等於好吃的。好吃的,等於記憶。


  那時候,老元還只是個單純來收費的。


  然後就是老元犯了個錯誤,被塞進了清平館。


  也許除了今昭蔓藍和青婀,別人都知道原因是什麼。


  年族元家在位太久,風水要輪流,死水不動,總是要爛臭。


  為了即將到來的震動,老族長選擇用清平館庇護他不太成熟的兒子,而把自己優秀的侄子,當成了沖在一線的劊子手。


  華練罵老頭子心狠,這種滿手血污的事情,老頭子竟然一股腦推給了元夢澤。


  陳清平無可無不可,反正他只是做菜,老元要麼端出去,要麼吃了。


  對於這個年族世子,陳清平並沒有什麼印象,因為他還沒有老周和老宋來的時間長,也沒有陳輝卿存在感那麼強。


  是今昭讓他找回記憶和感情的,在那以後,陳清平覺得,自己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把這些人當成了家人和同伴。


  在年族出事以後,陳清平是覺得老元的情緒不對,太過激烈的仇恨和憤怒,將這個原本風流寫意的少年,染成了鮮血般的赤紅。


  在那個遊戲里,陳清平提醒過老元一次,那一次他覺得老元聽懂了,但是不見得能做到,可他並沒有深究。


  誰也沒有想到,老元會如此衝動。


  可現在想想,老元一向是這樣,少年人的心性。


  被丟在清平館,心裡不滿意,就和父親鬧僵,兩不往來;

  白門之外,為了救父親受傷,卻也不肯回年族療養;


  喜歡蔓藍,就擺在臉上嘴上任何地方,也不管蔓藍樂意不樂意,盡情地釋放自己的感情和光芒;

  哪怕是在民國時期,和夥伴們走散了,也是個浪漫主義者,絕不肯浪費一絲一毫的春光去憂鬱,愣是把那段日子,過得青梅竹馬,青春非常。


  他原本就是這樣的少年人,嬉笑怒罵,風流倜儻。


  陳清平偏過頭,摘掉眼鏡,在眼角蹭了蹭。


  曾經的自己,也希望過,能有一天,找回記憶,還有感情,會擁有家人朋友愛人,體驗那種酸甜苦辣,會大笑,會流淚,就像華練那樣。


  可不應該是這樣的契機。


  絕不應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光也從明亮變得暗沉,陳清平才輕輕放開今昭,低頭看著她:「你冷靜下來了嗎?如果已經冷靜了,我們現在就去找華練和衛玠,還有燭龍,他們在追捕她,我們也去。」


  今昭抬頭看著陳清平。


  「可能會死,但是,我們一起去。」陳清平平靜地說。


  「好。」今昭看上去也的確平靜下來了,「我們最了解她,所以應該讓她付出該有的代價!不管是永遠的囚禁還是放逐,還是死刑,她都必須付出代價!」


  陳清平微微扯出一個淺笑,捧起今昭的臉,在她的額頭親了親。


  這才是沐今昭,即便是恨、怒、怨,也不會有陰毒殘忍的手段,更不會把自己埋葬在瘋狂里,再艱難,再污濁,再貧瘠的土壤,她也會開出一朵看似嬌柔,但卻頑強不死的花——就像這個世界,無論經歷什麼,都有豐富的,生生不息的生命。


  從不放棄,永遠希望。


  這才是他甘願放棄控制者的身份,永不回去故鄉,選擇這個世界的原因。


  這才是他所愛的那個人。


  「你還好嗎?」


  「還好。」蕭瑟抬頭看著她,「只是到底是年族的世子,這道傷痕無法癒合。如果沒有煉光陰轉化的話,光是這樣流血,我也已經死了。」


  迅猛昭看著蕭瑟腹部的傷口。


  那傷口很深,皮肉翻卷著,不停地流著血,染紅了蕭瑟褲子,在地上流成了一灘。


  果然是歲時十二族的一族世子,即便是面對那麼多的迅猛龍,也依舊能頑強抵抗,看上去,一點也不會疲憊的樣子。


  因為死了太多的迅猛龍,逼得她不得不叫蕭瑟來。


  她自己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不容有失。


  酒吞童子太厲害,既然他的時間奪不走,她就只能再延遲。


  已經沒時間了,不能再延遲了。


  迅猛昭看著蕭瑟,目光轉冷。


  實在不行的話……


  她走上前去,抱住蕭瑟,撫摸著他的頭:「沒事的,我們有煉光陰,會有源源不斷的能量。你,絕不會死。收回所有的眼睛,在我換身體的時候,啟動黑暗計劃。只要成功,你絕不會死。」


  蕭瑟靠在她的懷裡,閉上眼睛,表情安詳寧靜,沒有半分血腥:「你說,那個年族世子,最後沒有動,才被迅猛龍咬死的,他那是在幹什麼呢?」


  「也許是傳遞訊息,神鬼們,就像是荊棘鳥一樣,臨死前的詛咒也好,什麼也罷,都是很靈驗的。」迅猛昭回答,她猜測,那個世子臨死前傳遞出了自己的死訊,也傳遞出了這裡的情況,煉光陰的位置,甚至可能這道傷口就是一個詛咒,對蕭瑟的詛咒。因為她當時已經遠離戰場,那個年族的世子,也只能詛咒蕭瑟了。


  「那煉光陰在這裡已經很不安全了。」蕭瑟說。


  「是的。所以我們得儘快。等下我去看看那件衣服。」迅猛昭說。


  蕭瑟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抬頭看著迅猛昭。


  迅猛昭一笑,親吻著蕭瑟的嘴唇,吐出幾個字來:「傻瓜,就是那個草薙朝顏啊。」


  蕭瑟蹙眉:「但是我們的時間能量還不夠,不能讓你完全穿好他。」


  迅猛昭的笑意更濃,依靠著蕭瑟,引著他的手撫過她的軀體:「沒關係,他們會來這裡的,為了奪回煉光陰,交換世子。他們不知道世子死了啊。」


  「可是……」蕭瑟喘著粗氣,覺得哪裡不太對,然而他已經沒有時間和精力思考太多,因為他開始覺得很熱。


  「再來嘗嘗這個身體吧,很快就要丟掉了哦,另一件可是個男人,也許滋味就沒有那麼好了……」迅猛昭也斷斷續續地喘息著,「我們……也要立刻動手了……」


  「沒關係……沒……關係……只要是你……味道都一樣好……」


  窗外是茂密的森林,那森林尚且還留有一片人為形成的空地,樹木被燒焦,那些可怕的動物也被燒死。


  一片焦黑之中,有個人形持劍而立。


  只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些焦黑都在煉光陰的法術里,被熄滅,被掩蓋,再看去,已經是一片綠蔭如常,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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