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時雨,你這個24K的大大大大大霉運(1)
「小朵!」
鹿小朵回頭,行李箱拖在她身後,安靜地趴在地上。夜色里,爸爸一步跨出家門,擔憂地看著她。
曾經的民航機長、今天資深培訓教員的鹿傳鵬一身航空制服,多年的風濕折磨讓他顯得沒有什麼精氣神,但在小朵眼裡,老爸那絕對是儒雅帥氣的存在。
從小到大,每次學校開家長會,都是鹿小朵最驕傲的時刻——她的中小學班主任們(承中國教育的情,她從小到大的班主任都是女的),看到鹿爸爸,不由都笑容滿面,對小朵比平時和藹耐心一百倍,誰叫鹿爸爸就是這麼一枚妥妥的老鮮肉呢。
夜色已深,小朵看不清此刻爸爸的表情,不過經驗告訴她,她現在決不能看老爸的眼睛,那裡面的殺傷力足以摧毀她多年建立起來的女金剛形象。
「好了,老爸,你別擔心我,你也不看看,你女兒小朵是什麼人,趙美麗和鹿小豬哪是我的對手……」
「怎麼,你不是正常返校?又和你趙阿姨還有妹妹她們吵起來了?」鹿爸爸皺眉,聲音微微提高。
小朵頓時額前幾根黑線,深覺失策,原來老爸並不知道……小朵抹一把額上的汗,急忙打斷他:
「老爸,再見,再晚宿舍樓該關門了!」
越描越黑,當務之急,跑是上策——小朵拉著行李,愴惶而逃。
「都是我拖累了——」風中隱隱傳來鹿爸爸的喃喃自語,不過小朵並沒有聽清。
遠離了鹿爸爸的視線,小朵的肩立即就耷拉下來。破舊的行李箱拖在後面,帶著頹喪的氣質,此刻倒是與主人奇異的有幾分相似。「呼拉呼拉」,行李箱輪子沉重的滾動聲,在這起大風的冬天深夜,似在控訴主人不良,讓它深夜無家可歸。
小朵轉身,蹲下拍拍行李箱:
「行了啊,咱別這麼嬌氣了。不就是回校嗎,雖然住宿費省不下了,但可以照舊做我的洗衣大業,我還正可惜這錢賺不了呢!」
路燈映射過來,小朵沒心沒肺的臉上,透出瑩白粉嫩的光澤。
行李箱無力地趴在地上,有誰知道它有多哀怨么,它這絕壁不是嬌氣,而是它太破了,裝的東西太多,它有些不堪重負啊。
毫無自覺性的鹿小朵,苦惱地站起來,撓撓長發,「話說,我為什麼要逃?做錯事的又不是我。」
下午回到家的那一幕,鹿小朵現在想起來,還恨得牙根直痒痒。
下午三點,鹿小朵興沖沖地到家——相比馬上就能見到親愛的老爸,趙美麗和鹿小豬也就顯得沒那麼討厭。小朵保持著愉悅的心情推開家門,一小片紅色在眼前閃過——打住,貼在家門旁的紅色紙條是什麼?小朵頓住,懷著不祥的預感,湊近看去——「電費欠賬單」!果然!小朵淚目,能不能不要每次回家都有這樣的單子等著她?!
小朵深深呼吸,告訴自己淡定。經過一番心理建設,她推開門,然後,然後她無法淡定鳥——
不是欠電費嗎,為什麼《AllAboutThatBass》的音樂可以震聾耳朵?廚房的烤箱正在轉動,顯然在烤著什麼;趙美麗頂著滿頭的捲髮器,電吹風在一旁空吹著;掃地寶滿客廳亂跑……滿屋都是燃燒的電費!
小朵感覺自己要被電擊了!她踮起腳在門口電錶上一看,果然,電錶正在飛轉,一如她現在飆升的血壓!!
聽到了動靜的趙美麗探出頭來,看到是鹿小朵,倒是一臉欣喜:
「喲,朵姐回來了!咦,你這臉色——」
小朵輕撫胸口。
「又覺得心口不舒服了?」趙美麗頂著滿頭的捲髮器,關切地走過來。
鹿小朵無奈地擺手。每次面對這后媽,她都覺得滿身不舒服好嘛。
「沒事就好。你今天回來,那可太好了!」
鹿小朵警惕地盯著趙美麗。不要怪小朵這麼不尊敬這個后媽,實在是不靠譜的次數太多。趙美麗也訕訕地,嗔怪地白一眼小朵,
「你這孩子,這麼看著我幹嘛。」
「有事說事。」
果然,趙美麗順杆子爬道:
「小朵呀,你做家教的錢結賬了嗎?咱家電費還沒交……」
「沒錢交電費,幹嘛吹風機開得轟轟響!」
小朵沒好氣,上前一把把吹風機沒收了,趙美麗一看,急了,賭氣把捲髮器拆了。
「朵姐,你不把吹風機還給我,我就醜死算了。」
憑良心說,趙美麗這個年輕的后媽並不壞——事實上,是她根本沒有這個智商來做壞人吧,鹿小朵恨恨地咬著后牙槽。
與童話不同的是,小朵家不是「無良后媽黑心欺負前妻女」,時常上演的卻是「暴力女不孝追打後母妹」,讓夾在中間的鹿爸爸左右為難——可問題是,有誰能告訴小朵,為什麼后媽奔四了,還犯著「中二病」,和鹿小豬一般大呢?然後鹿小豬,好吧,是鹿小珠,小朵親愛的同父異母的妹妹、初三女生,專業是做各種明星夢,成績呢,三門加起來不夠60分!要是哪天考及格了,全家都要上天。嗯,這兩人,用一句話總結,都是百無一用,只知道花錢的主!
小朵家也曾經風光過,現在住的別墅小樓,就是當年置下的業。可十年前,朵爸生意投資慘敗,心臟又出了問題,還有嚴重的風濕性關節炎,機長沒得做了,堂堂一個大帥哥說是資深培訓,其實是淪落到只能搞搞後勤,家裡的經濟狀況自然飛流直下。
從那時候開始,小朵就從小公主變成了女金剛。中學時就開始打工,習慣了一分錢掰開成兩半花……別人是買買買,她是省省省,可這不省心的后媽,再加上鹿小珠,無疑就是在跟小朵解釋什麼叫做能量守恆定律,你多能省,她們就多能花,甚至比你更能花。
小朵才不理趙美麗的抱怨,又關掉掃地寶的電源,
「我說,你們天天在家,為什麼不自己打掃衛生,還買什麼掃地寶?」
「做多了家務,手會變粗,我們家傳鵬會不喜歡……」
趙美麗吹著剛做好的指甲。
鹿小朵很想說「趙美麗你真是想得太多了」,但想想,趙美麗還真是非常重視她爹,把鹿傳鵬照顧得不錯——好吧,這是趙美麗最大的優點,沒有之一,也是讓鹿小朵能忍而又忍的主要原因。爸爸過得好,她這個做女兒的,自然也覺得欣慰。
趙美麗蓬著一頭亂髮,一隻手在小朵面前晃,「行,朵姐,家裡你老大,我頭髮也不吹了,這電費你總該去交了吧……」
「Yeah,mymommashetoldmedon'tworryaboutyoursize……」梅根特瑞娜妖嬈的聲音持續轟炸。
「供電局怎麼不斷我們家的電!——小豬,夠了!」
小朵扒拉開趙美麗的手,沖二樓猛吼一嗓子。
在二樓的房間里,鹿小珠正在大跳街舞。
鹿小珠15歲,個子小巧,一張圓圓臉,俏皮中透著嬌蠻。她其實早聽到外面的動靜,但她不想理。她的這個姐姐,就知道管頭管腳,太沒趣了!而且家裡的中心不是她鹿小珠嗎?她才不要管誰回來了!她裝著沒聽到小朵的話,反而把音樂開得更大聲,跳得更嗨起來。
小朵從來就不是省油的燈,她向後轉,走向門口,「啪」一聲關掉總閘電源。
一剎那室內安靜無比!
鹿小珠傻眼了幾秒,然後樓上爆出一聲尖叫,「鹿小朵,我與你誓不兩立!」
OK,家庭大戰又拉開序幕……
小朵甩甩頭,拋開這一地雞毛,拿出全校僅她一人在使用的古董手機,發出一條簡訊:
「思聰,準備接駕,朕馬上回來!」
王思聰是鹿小朵的死黨兼室友,是她們就讀的這所國內著名醫學院的校花。為什麼這二人會好得同穿一條裙子,室友劉小玲是這麼表述的:這二人有本質的共性,一個愛財,一個愛美,都是某方面的極端分子,所謂道路不同,道理相同,所以她們就理所當然、臭味相投混到了一起。
鹿小朵、王思聰二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關係更為瓷實。
從上周輔導員告知大五實習期間可以不用住校,鹿小朵就眉飛色舞,不時在她的賬本上勾勾畫畫。可以預見能添上小几千大洋,心情那真是愉悅呀。小玲一把奪過她的賬本,嘖嘖嘆道:
「財迷,這住宿費能省不少呀。」
「能省是好事啊,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小朵正襟危坐,「再說,我哪裡財迷了?你問問思聰,我可是把電卡都送她了!」
「真的?」小玲不信,扭頭看向正坐在電腦前查資料的王思聰。
大美女王思聰一甩烏黑順滑的長發,嚴肅地點頭,「確實。」
小玲滿臉的難以置信,臉上的表情就像被打了一拳,
「鹿小朵會捨得?野百合也有春天?」
鹿小朵拋一個白眼球給小玲,「什麼亂七八糟的比喻!」
小玲猛然想起什麼,一拍桌子,「我賭一碗速食麵,這卡里肯定不超過10元錢!」
思聰笑著瞪一眼小玲:「賭什麼賭,就你事多!」
小朵嘟囔,「哼,沒超過10元怎麼了,卡里那6元錢,至少可以用180小時的檯燈,燒一壺水,煮8個雞蛋……」
小玲笑得從桌邊滾下來,「哈哈哈,6元錢,還真沒超過10塊!——不過思聰啊,這可看出,人家小朵對你還真是深情厚意,反正我是沒得過小朵一毛錢!」
「那是!能被我用金錢來表示的感情,那一定是真愛!」鹿小朵一手摟著王思聰細長的粉頸,豪邁地表示。
王思聰在鹿小朵的臉上「波」了一個,以示對鹿小朵「真愛」的感激。
「我敗了,敗給你們兩個傷風敗俗的——」,小玲「一臉沉痛」。
「早知道回家會有這麼多』驚喜』,我就應該老老實實和思聰小玲混。」鹿小朵打起精神,往車站走去。
一輛計程車跟在一旁慢慢開著,不時看向小朵。小朵深切地感受到了計程車司機對她的關注,時時顧盼間對她的深情,這輩子除了她爸爸,還沒有人這麼關注她,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小朵淚流滿面了。
她決定給司機一個機會:
「我只有兩塊錢,能到醫大嗎?」
司機愣愣地看了小朵兩秒,彷彿要努力理解她話中的意思,又看看小朵伸得長長的兩根指頭,終於弄明白,嘴裡拋出一句:
「靠,有病!」
計程車「嗖」地開走,徒留瞪著雙眼的鹿小朵。
——好吧,是她想多了。鹿小朵同學邁開雙腿,繼續往公交車站走去。一輛輛車開著大燈過去,雪亮的燈光一剎那讓她覺得是在熾熱的陽光下——
一剎那鹿小朵有點暈眩。
那個夏末的午後,校園圖書館的拐角處,烈烈當空的陽光底下,白襯衫、黑西褲,彷彿自帶光環的男神,騎著山地車,正迎著她而來……
我的男神!我又見到了我的男神!
近半年來,男神出現的次數其實已經很少。以往在課堂昏昏欲睡的時刻,打工的間隙,男神都會跳出來,讓鹿小朵「虎軀一震」,如打了雞血一般,又來了精神。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男神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讓小朵黯然神傷——她暗黑人生唯一明亮的存在,也要棄她而去了嗎?
此刻他又出現了!
鹿小朵瞪大雙眼,眼看帥氣的背影就要消失,她大喊起來:
「喂!帶上我,帶我一起飛吧——」
她拖著行李箱飛奔起來,追著男神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