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情比海深（2）

  清晨，太陽漸漸升高，寒意微散，陽光和熙地灑在醫學院風景如畫的校園裡，不遠處的操場上傳來打球聲、跑步聲，整個校園充滿生氣。


  3幢女生宿舍樓507房，是標準的我天朝女生宿舍一屋四人格局。但托已是大五的福，本就只住了三人，小玲又因實習，不常來校。所以這個宿舍，目前就是鹿小朵和王思聰二人。


  鹿小朵拍拍雙肩背包，利索地一甩背上，正準備衝出宿舍，被王思聰一把叫住。


  「哎——我說小朵，你早飯都沒吃，確認就要去找你的任醫生？就算你的肚子不餓，你也要看看時間，人家任醫生有沒有這麼早上班啊。」


  王大校花兩眼對著鏡子，繼續塗她的睫毛膏。她的桌上，瓶瓶罐罐的護膚、化妝用品擺了一長溜。


  鹿小朵返身看看牆上的掛鐘，時針指在6：30。


  「怎麼還這麼早啊！」鹿小朵一屁股坐回思聰身邊，滿心苦惱。


  王思聰在塗塗抹抹的百忙之中白她一眼：「是，能不早嗎？有人半夜三點就爬起來看窗外，把外面的燈光當朝霞。媽呀，我怎麼不知道你的花痴程度已經破了天？」


  「那是你不知道我家驚鴻有多帥。哎哎，我跟你說，他看著我的時候，」小朵閉著眼站起，張開雙臂，「整個世界都停住了，只聽見輕微的風聲，我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這都成詩人了——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王思聰笑得手顫抖，一不小心，塗成了「大熊貓」，小朵忙抽紙巾幫她擦拭。


  「女神，你都塗一早上了，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去吃早飯？」鹿小朵抱怨。


  「漂亮是女人的責任嘛，你也來一點？」思聰繼續精雕細琢。


  鹿小朵佩服地看著思聰，自愧不如，「我才不要，這臉面裝修就是個無底洞，有調查顯示一個女人一生平均要往臉上抹43斤的各種乳啊、液啊、精華啊……43斤呢！想想就替我的錢包打哆嗦。」


  「今天不護膚，明天你養夫，知道不？誒，小朵，夏時雨是幹什麼的？」王思聰做臉面裝修的最後一道工序：塗口紅。


  「還真不知道，管他幹什麼？」小朵漫不經心。


  「很帥啊，感覺……很特別。」王思聰理所當然地回答。


  「嗯，是帥，可是完全被這個人討厭的程度抵消——再說，說到帥，誰能帥過我們家驚鴻。」


  王思聰笑起來，「你是三句不離任驚鴻啊。」


  「那是，世界這麼大，人與人相逢的概率是千萬分之五，你說我和他是不是很有緣？」


  「那還用問，三生修來的緣分吶！你日思夜想的，原來就是傳說中我們學校多少年才出一個的天才，那麼多學姐學妹都追之不得，看來真是……」


  「哼，那是，我的眼光！」


  「眼光是高，可——你也要講究點策略啊。」思聰美女很想講，那也不能不知死活，看看鹿小朵的臉色，還是自覺地咽下，不打擊她。


  「我有策略啊，你看，」小朵得意地拍拍背包，「我這可是去給那個衛醫生還衣服。」


  小朵一眼瞄到時針已指向七點，她「嗖」地蹦起，「現在差不多了，乘地鐵到亞信國際，時間不會早太多。」


  「可早飯——」


  「我路上買點隨便吃吃。」說著，人已遠去。


  王思聰搖頭，這就叫勇者無畏，勇者無敵吧。


  激動、興奮、滿心粉紅泡泡的鹿小朵被現實潑了一大盆冷水。


  任驚鴻辦公室門緊鎖，有護士告知，任醫生休假去了。衛冰醫生？她也休假去了。至於他們是不是一起度假，護士表示不熟，不大清楚。


  這麼巧，都休假了——不想多都不行啊啊啊。鹿小朵沮喪萬分。


  電話不知好歹的這時響了起來。鹿小朵不耐煩地「喂」了一聲。


  「是我，夏時雨。」話筒里男聲清朗。


  「知道，拜託你不要催我好嗎？昨天來電話，今天又催。你放心，我說過我不會賴賬的。」鹿小朵有些抓狂。這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天天在你耳邊轟炸。


  「不，你可以賴賬……」


  「什麼？什麼叫可以賴賬？夏時雨，我告訴你，我鹿小朵從來沒有欠過別人的錢，修車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少你！」鹿小朵怒氣沖沖地掛了電話。


  在以黑白灰為主調的公寓里，夏時雨看著手機，哭笑不得。牆上米哆在翻著跟斗玩。


  「奇葩啊，不讓賠錢也不行，這人是哪個星球過來的？」


  米哆停下，一本正經道：「女人有時候就是不可理喻的，跟星球沒關係。」


  「你說得很對。我走了，晚飯不回來吃。」


  米哆一聲慘嚎，嚇時雨一跳：「幹什麼？」


  「又不回來吃？我已經好多天一個人晚餐了！」米哆可憐兮兮的表情。


  「換個表情，這個表情讓我起雞皮疙瘩。」夏時雨用手指彈彈牆上的影像，轉身出門。


  空闊的屋裡，米哆轉換著各種表情，然後停在「可憐兮兮」上，托腮沉思：「這個表情怎麼了？主人肯定有狀況。」


  時光就在鹿小朵到亞信醫院「每日一游」中飛逝。十來天過去了，任驚鴻還杳若飛鴻，不知所蹤。


  這日一大早，小朵無精打采地推著水車進入大門，水車上面照舊掛著裝衣服的拎袋。


  那一貫酷酷模樣的保安隊長笑眯眯地出現在小朵面前。自從與小朵合力擒下小偷，保安隊長就看小朵十分之順眼，恨不得桃園結義。


  「早啊，小朵！」


  「保安大哥早！」


  「我告訴你哦，任醫生回來了！」保安隊長神秘、小聲地道。


  「真的啊？」小朵大力拍著保安隊長的肩，激動地叫起來。


  「去看看就知道了。」保安隊長穩穩地微笑，一派大將風範。


  鹿小朵把水車寄存在保安隊長這裡，一蹦三跳，拎起衛冰的衣服往醫院大樓里沖。


  保安隊長頗有成就感，要是頦下有鬍鬚的話，他會滿意地捋一捋。


  剛上11樓，便見走廊那頭，任驚鴻正與人說著話。小朵停下狂奔，獃獃地看著相隔十幾天再次見到的人。他好像瘦了一點，黑了一點，不過，更清俊有型了。


  那頭任驚鴻顯然結束了對話，已往小朵這邊走來。小朵一下子心亂如麻，兼心驚膽顫，幾乎想轉身就跑。


  「小朵小朵，你不能這麼LOW，FIGHTING、FIGHTING！」小朵給自己打氣，總算腳沒有向後，而是穩穩地扎在原地。然而——「糟了糟了，他來了！我……我該說什麼？」巨大的心跳聲快把小朵給震暈了。


  眼前一片光暈，鹿小朵發覺自己又處於特殊的境地中。


  任驚鴻溫柔地招呼：「嗨，小朵。」


  「嗨，任醫生!」小朵溫情脈脈。


  「好久不見！」


  「是啊是啊。」


  腳步聲讓鹿小朵陡然清醒過來，眼看任驚鴻就要來到面前，她頹喪萬分。鹿小朵啊鹿小朵，這麼多年的韓劇你都白看了，歷史性的時刻，你就只能想到「是啊是啊」這樣的廢話嗎？


  在鹿小朵糾結期盼的眼神中，任驚鴻迎面而來。鹿小朵眼神之熱辣滾燙，直可點亮五百盞燈。


  擦肩交錯的剎那，任驚鴻看了一眼鹿小朵。他的眼神裡帶兩分詫異，這姑娘怎麼有點怪怪的？


  隨即，他，目不斜視地過去了——過去了——去了。


  天可憐見，那天泡麵罩頭的鹿小朵本就面目模糊，實在與今天清新可喜的模樣相差兩個次元，更何況，事情已過去了十幾天……我們的任大醫生完全不知道，面前這位姑娘是誰。


  鹿小朵想了千種萬種相遇的場景，唯獨沒料到會是這樣！她「嗖」地轉身。


  「任醫生！」


  任驚鴻一愣，轉過身來，習慣性問道：「有什麼事？」


  「呃……謝謝你……那天幫了我。」有什麼事？能有什麼事？鹿小朵恨不得揪自己的頭髮。


  「哦？幫過你？我們認識嗎？」任驚鴻有點莫名。他上下打量鹿小朵，這姑娘是他哪個病人嗎？看著是有點眼熟。


  鹿小朵期盼地任由任驚鴻打量。這時有護士跑來。


  「任醫生，您在這，快，28號病床呼叫。」


  任驚鴻不好意思地對鹿小朵點點頭，隨護士快步離去。


  「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地拍……」鹿小朵僵住，無限悲涼的樂曲在心頭徘徊。


  「何以解憂，唯有老人頭。」


  情場失意中，鹿小朵總算想起自己是來送水兼還衣服的。她打起精神，挺直腰板，來到衛冰辦公室門口。辦公室門虛掩著，衛冰並不在。


  「不在也好……」


  事實上如果遇上，鹿小朵也不知道與衛醫生怎樣寒暄。她將衛冰的衣服放在桌上，從包里翻出小便簽，寫上：謝謝你，衛醫生！


  在保安隊長關切的目光中，鹿小朵推著小推車，一間間辦公室去送水。想象著一桶桶水化身為一張張鈔票，鹿小朵鬱結的心情勉強得到紓解。


  然而路過任驚鴻的辦公室時，她仍忍不住探頭張望。


  任驚鴻竟然在辦公室里——他辦公室里，還有另外兩個人。衛冰牽著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任驚鴻蹲在小女孩面前，正耐心安慰。


  「乖，不做手術肯定是不行的，生病了就要趕快治啊！」任驚鴻溫柔地拿手帕幫小姑娘擦眼淚。


  女孩還在嗚咽：「嗚——手術很疼，我不想做！」


  「手術不疼，叔叔有辦法，你只要睡一覺，等你睜開眼，手術就做完了，你的病也趕走了，好不好？」


  「真的嗎？」小女孩半信半疑。


  「我保證！」任驚鴻肯定地回答，伸出小手指。


  小女孩破啼為笑，伸出嫩嫩的小指頭，和任驚鴻拉勾。


  好溫暖哦，這樣的男人簡直就是人間極品啊！鹿小朵靠在牆邊，覺得自己已經無藥可救。在她的眼裡，任驚鴻已化身成人版天使，在她的世界里飛翔。


  簡訊「叮」的一聲響，打斷了小朵的痴迷。她點開一看，卻是司機在催她。鹿小朵朝辦公室內留戀地看了一眼，推著小推車快步離去。


  「梅花一弄斷人腸，梅花二弄費思量，梅花三弄風波起，雲煙深處水茫茫……」宿舍里，鹿小朵脖子上圈著塊白色毛巾，似民國女學生模樣，正用蘭花指托腮，扮嬌柔惆悵。


  著白色運動服晨練歸來的王思聰，被眼前的「美景」嚇了一跳。


  「小朵，你怎麼了？發燒了？」思聰上前摸小朵的額頭。


  小朵一個轉身閃開，用蘭花指輕托下巴，「誒，思聰，你看我像不像朵梅花？」


  「發霉的霉吧？」思聰與小朵心有靈犀，笑著問道。


  小朵垂頭喪氣地點頭：「嗯，答對了。有酒嗎？」


  「酒沒有，有醋！是不是又遇到夏時雨了？」


  「夏時雨？NONONO，那算什麼事。」


  「哦？」王思聰驚訝了，被咒罵了N久的「大霉運」夏時雨都不是事兒了？看來這回真是傷了心動了情。


  「唉，去亞信國際醫院刷了十來回臉，好不易見到男神一次，結果——」


  「結果就是一朵梅花？」


  鹿小朵苦不堪言。「結果就是——路人甲一枚。還以為自己是別人眼裡的風景，其實還不如一個背景。」


  思聰點點頭，看來小朵是真的給打擊到了。她深思片刻，又上下打量小朵，雙手一拍，「知道問題在哪嗎？」


  鹿小朵茫然不知：「哪啊？」


  「這，這，這，這，這，還有這！」思聰逐一點過小朵的頭髮、眼睛、嘴巴、上衣、褲子、鞋子。


  鹿小朵繼續茫然。


  王思聰教育她：「我是不是說過，今天不護膚，明日你養夫？」


  「切，連男友都泡不上，哪有夫讓我養！」鹿小朵表示不服。


  「就是這麼個意思！女人追求男人，最重要的有三點，第一是包裝自己，第二是包裝自己，第三還是包裝自己！男人喜歡漂亮女人，這是顛覆不破的真理！在把自己扮靚的前提下主動出擊，投其所好！」王思聰鏘鏗有力。


  有理論有依據，鹿小朵頓時五體投地。


  在這樣強大的理論支持和技術指導下，次日，鹿小朵閃亮登場，再次出現在國際亞信醫院大門口。


  保安隊長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鹿小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他認真揉了揉眼，確認眼前長捲髮、妝容精緻、衣著性感、踩著10公分高的細高跟鞋的美女，確實是他的結拜妹妹。他端著的水杯不由一歪，忙伸手去接，幸好身手敏捷，險險接住了。


  鹿小朵看著保安隊長的異常，朝他俏皮地眨眨眼，隨後傲嬌地一笑，昂頭走進大樓。


  醫院大樓里，按照王技術總監的指示，鹿小朵有意放緩腳步，輕甩長發，捲髮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一路行來的眾多男醫生，果然紛紛露出驚艷表情。鹿小朵暗暗一樂，心裡更有數了。


  她踩著模特般的步伐，走在11層的走廊上。走廊那頭，任驚鴻正對助手說著什麼，助手抬頭之際，看到鹿小朵目不斜視，朝自己而來，不由表情詭異。


  「怎麼了？」任驚鴻見助手像中了邪一般，不解地順著助手的目光看向鹿小朵。


  鹿小朵站定，手插口袋，擺了一個自認分外妖嬈的S型POSE，嘴角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任驚鴻嘴角微抽，這不是上次那個說「謝謝」自己的姑娘嗎？該不會是精神有點問題吧。這個他可治不了。任驚鴻從助理手中接過資料，搖搖頭走進病房。


  如同正在表演一場大戲，可看戲的唯一觀眾提前離了場，鹿小朵頓時像被抽了筋般委頓在地。


  醫院中心花園處，小朵瘸拐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脫掉鞋子，咧著嘴揉腳脖子。她掏出手機，準備給思聰彙報慘況：「思聰啊，你這個頂級配置，可把我害慘……」


  一抬眼之際，鹿小朵敏銳地捕捉到遠處任驚鴻的身影。他已換下白大褂，正往院子外走。


  「等等，有情況，一會再說！」


  鹿小朵掛機。她忘了腳疼，重新抖擻精神，迅速起身，在後面悄悄跟蹤任驚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