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米蘭時裝周最新款（2）

  相比於亞信國際醫院的暗流涌動，海市醫學院附近，一家叫「誠和」的小小律師事務所里，則有幾分「寂寞開無主」的冷清。


  業務冷清，花箐也並沒有很多心思在業務上。此刻他坐在辦公桌后，兩眼緊盯電腦屏。


  電腦屏幕上正在播放著一場心臟手術的錄像。


  花箐看了一會兒，點開電腦微信中一個叫「艷薔薇」的頭像，開始發送消息。


  花箐：發給你的錄像你看了嗎？從中看得出任何問題嗎？


  艷薔薇：沒有問題，手術做得很完美。


  花箐：連你也這樣說，難道他們就這麼無懈可擊？你口口聲聲說要幫我，卻不給我任何患者的名單。我沒法信任你。


  這句話發出，電腦對話框中，「艷薔薇」沒有回應。


  花箐臉色不大好。不知道這「艷薔薇」是什麼人，給了些似是而非的信息，可惜在上次告夏佑非的官司里，他還是輸了，因為證據不足！他想了想，又打出一行字：


  我不想成為一枚棋子，我需要開誠布公。給我點誠意。


  這條消息發出后仍然如石沉大海。就在花箐沒有耐心準備關機時，對話框中跳出一行字：


  「手術沒問題，不代表一切都沒有問題。比如說——醫療器械，藥品的使用上，你有沒有考慮過，也許是醫療器械的問題呢？」


  花箐猛地坐直。


  這個角度，他確實從來沒有考慮過！他迅速拿起滑鼠，開始登陸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網站，查詢歷史記錄上的進口支架。網頁上一頁頁刷新，出現一批批記錄，花箐拖動著滑鼠翻看，直到看到２０１２年的記錄。


  「澳龍支架，第三類醫療器械，國食葯監械(進)字2012第3444024號。歐耶！」花箐興奮地叫了起來。


  他迅速敲下幾個字：佩服！高人！求見面！


  兩個小時后，花箐戴著副墨鏡，在甫江大橋上，似乎是眺望風景。只是不時看看手機的急切，泄露了他等人的心情。


  正兩眼逡巡之際，一位美女身著墨綠色連衣長裙，深Ｖ的衣領處，風情萬種地系了條長長的粉色絲巾。此刻奔跑而來，絲巾飛起，迤邐而風情。


  哇，不愧是「艷薔薇」，果然夠艷！花箐兩眼一亮，正待上前，美女已跑到面前。


  「你好，花律師，讓你久等了。」來者卻是郝小欣。


  花箐取下墨鏡，與郝小欣伸出的手相握：「你好，艷薔薇。」


  「什麼？」郝小欣聳聳肩。


  花箐笑了笑。嗯，對方不想暴露身份，自己還是做個知趣的人。他撇過不提，直奔主題問道：

  「給我帶什麼信息來了？」


  「有問題的支架數量恐怕不下200個，再給點時間，我會想辦法弄到支架植入者的名單和聯繫方式。」


  「太好了！」花箐輕輕鼓掌，「我能問問，你為什麼要幫我嗎？」


  郝小欣微微一笑，「這個問題你問過很多次了，也答過很多次了，有必要再問嗎？」


  花箐不由笑起來，「哈哈，你真是犀利，好，其實你為的什麼，和我無關，只要在這件事上，我們的目標一致。當然，這件事無論最終結果怎樣，我都會感謝你……」


  郝小欣嫣然一笑：「謝不謝的再說。我倒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查這件事？」


  「這個問題我應該回答過你，」花箐看她一眼，「當然我不介意再告訴你一遍。我是為了討回當年沒討回來的公道。支架植入者的資料里應該有一位叫花向陽的患者，他就是我的父親。你明白我意思嗎？」


  花箐端正的臉，因為眼裡的血色，顯得有些猙獰。


  郝小欣觸到他的眼眸，心裡不由一抖，原來有父仇……隨後她卻又一喜。看來這個人也是勢在必得。只要夏佑非倒台，冷峰上位，亞信也就可以算得她的天下……


  郝小欣一心盤算亞信國際醫院的天下，而夏佑非心目中醫院未來的掌舵人任驚鴻，正在辦公室發怔。


  今天幾號了？她的論文竟然還沒有完成。嗯，她不在，也好……任驚鴻愣怔了一會兒，將鹿小朵的請假單放回抽屜。


  衛冰這時推門而入。她明顯有些憔悴，情緒低落。見到任驚鴻，她有點意外，神情似悲似喜。


  「驚鴻……好多天沒見了。」


  「是嗎？」任驚鴻一愣。好像是有幾天沒看到她了。


  「你沒有感覺到我不在嗎？」任驚鴻的反應讓衛冰更加感傷，也有點難以置信。她這麼沒有存在感嗎？她在與不在，對他，根本沒有區別嗎？


  其實這有點冤枉任驚鴻。


  事實上，如果不是那夜的輾轉難眠，讓任驚鴻處於一種奇怪又悲傷的情緒當中，他自然早就會注意到衛冰的異常。


  「衛冰，你沒上班？」


  「不，我把上班時間與你錯開了。」


  衛冰的回答讓任驚鴻驚愕：「為什麼？」


  哦，他突然想起那天，胡文靜的訓斥和警告。安娜已經……不在，她不想另一個女兒與他走得過近——任驚鴻完全理解胡文靜的心情。


  衛冰看著任驚鴻的臉，為什麼？她也想知道為什麼。即便是穿著最普通的白大褂，他依然在人群中鶴立雞群，有異於他人的風采。


  「是我自己的問題。看到你會心煩，會失眠，會吃不下飯……」是啊，這樣到底是為什麼，你不明白嗎。衛冰一邊說著，忍不住紅了眼眶。


  任驚鴻看著衛冰，眉頭漸漸鎖緊。


  「衛冰，如果我給你帶來了不快，我很抱歉。之前媽說過，希望你考慮去長寧工作，如果你不願去，我可以去，免得你這麼迴避我。」


  他不問她為什麼不開心，不問為什麼她會失眠、食難下咽，只想著乾脆徹底分開……


  衛冰想起在哪裡看過的一句話，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個微小的信息系統，你率先向誰抖落你的動態，讓他明了你的喜與憂，其實就是向他開放特權。然而，這特權，驚鴻並不想要。衛冰失落地坐下，沖任驚鴻笑笑。她的笑容那麼脆弱，薄得像一張紙，像冬日的一口氣，似乎一吹，便消失了。


  「驚鴻，不用，我只是需要調整心情……是我自己的問題。」


  任驚鴻關切地看著她，衛冰也滿懷期待地看過來。


  然而任驚鴻終究還是什麼也沒問，轉身站起來去煮咖啡。


  任驚鴻從洗手間拿著盛了水的咖啡壺往回走時，看到走廊里來回踱步的熟悉的身影。那一剎那，他下意識地想轉身——這種反應讓他自嘲一笑，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不過是自己的學生。他走了過去。


  「鹿小朵？你不是回去準備論文了嗎？怎麼會在這兒？」


  鹿小朵臉上的喜悅一晃而過，很快，她小心翼翼的看向任驚鴻。


  「那個，師父，我有問題要請教你，您別急著走，是關於論文的——呵呵，老師幫助學生天經地義，對吧？」


  任驚鴻看著鹿小朵賠笑的臉，看來那天躲避的姿態，還是讓鹿小朵傷心和難堪了吧。他嘆了口氣，有點心疼，又有點、有點甜蜜的無奈。


  「什麼問題，你說吧。」


  如願以償，他看到鹿小朵燦爛的笑靨。他的心底也隱隱泛起淡淡的喜悅。


  衛冰正要走出來，看到眼前這一幕，看到此刻任驚鴻眼底掩蓋不住的溫柔，只覺莫名的刺眼。


  「哦哦，師父你和我說話了，我們就是和好了，下次不要不理我了……」鹿小朵歡快的聲音。


  「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不理你了。」


  衛冰轉身回辦公室。這種寵溺的語氣，她根本沒有勇氣再聽下去。


  外面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你剛問的那個問題，其實是需要更多的例證，我建議你去趟市圖書館……」


  「師父，市圖書館我還從來沒有去過。我能不能等您下班，您陪我去看看？我現在時間寶貴，瞎找更耽誤工夫，師父……」鹿小朵軟語相求。


  「呃——好吧。那，現在就走吧，今天本來就是我輪休，恰好是院里臨時有點事兒。」


  「哇，我運氣還真不錯。」


  衛冰看著任驚鴻端著咖啡壺走進，和她打了個招呼，便同鹿小朵匆匆離開。


  她站起來，走到窗口。很快，醫院大門口的人行道上，任驚鴻與鹿小朵相攜出現。鹿小朵笑著，跳著，也許是樹葉落在了她的頭上，任驚鴻伸出手，將葉子從她頭上摘掉……


  衛冰捂著胸口，慢慢坐回。多年前的那個下午，那個站在學校圖書館台階上等待的下午，看著驚鴻和安娜相擁出現的瞬間，那種心痛難言的滋味，再次湧上心頭。


  「哇，這個圖書館好大啊，不愧是市圖書館！」鹿小朵打量這幢乳白色的建築，整個建築有十幾層，做成翻開的書籍形狀。規模宏大。


  鹿小朵率先沖了進去。大廳里，一層一層的書籍，直通到天花板……


  任驚鴻跟在她身後，見她這裡跑跑，那裡摸摸，忍不住笑了。


  「走吧，我們進去。」


  兩人進了閱覽室，鹿小朵從A區到F區，又轉到影音區。


  「裡面也好大！」


  「噓！」任驚鴻豎了食指在唇邊。閱覽室里也有幾個人看了過來。


  鹿小朵不好意思地笑著捂住嘴，點點頭。


  「快去找你要的資料吧。」任驚鴻想拍拍她的腦袋，手舉起，又放下。只抵著唇，輕咳了一聲。


  鹿小朵輕快地應了聲，自顧找書去了。


  任驚鴻慢慢地在一排一排書架上翻看著。他手上的書，漸漸多了起來。


  「鹿小朵，這些你都可以用……鹿小朵？」


  任驚鴻這才發現，鹿小朵不知跑到哪裡去了。他循著書架，一排一排地尋找，彷彿捉迷藏般，都不見她的身影。這讓任驚鴻突然有點心慌——很久都沒有這種擔心遺失的心情。他不由加快步子，快速尋找起來。


  他奔跑著，突然在一個拐角，他看到一個身影。


  鹿小朵正踩著小爬梯，伸手去夠最上一層的書。一束陽光漏進來，照在鹿小朵的臉上，她的唇角帶著一朵笑意，臉龐因為陽光的緣故，泛著淡金色，絨絨的，鋪了一層溫暖的光。


  任驚鴻靠在書架上，靜靜地看著她，嘴角也不由噙起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