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孤太疼了
巴托一愣,喉嚨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半不出話來。事實上他很清楚結果。
巴托眼眶微澀,同樣放低了聲音,在蔣伯文耳邊耳語:“可我們並沒有安排人偷試題。”是還沒來得及,有人趕在他們之前下手了,並且將責任全部推給了他們。
由始至終,他們都不知那幕後之人到底是誰。蔣伯文闔眼,緊緊握著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聲音依舊一片雲淡風輕:“是本官技不如人,讓人算計了。”一環緊扣一環,那人算計的讓他心驚。
先是盯上吳航,後又查到香樓,然後是巴托誤事,沒有及時將消息傳回來,以至於他被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隱藏在大晉皇都這麽多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個難以對付的敵人。
夜色漸黑,大理寺一片靜寂,關押許多窮凶極惡的犯人的牢房沒有傳出任何異動。
平常大理寺每到這個時候就會傳來各種鬼哭狼嚎。可在這一刻,所有人都像是睡著了似的,隻聽得到從牢房深處傳來的呼嚕聲。
忽然間,牢房門被從外打開,兩個身穿黑色鬥篷的人走了進來,其中一人先進去巡視一圈,確認無漏網之魚,這才回到鐵門旁守著。
“殿下,除她以外,所有人都睡過去了。”深夜來到牢房做客,又被稱為殿下的,除了戚長容以外再無別人。
她輕嗯了一聲,以寬大鬥篷遮住身形,進了最右邊的單間牢房。裏麵隻關押著包一默一人。
鎖鏈被打開的聲音從外響起,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包一默猛然驚醒,抬頭看去,一人白淨的麵容忽然闖進眼瞼。
戚長容掀開帽子,嘴角含笑:“認識孤嗎,包一默?”看見戚長容的這一刻,包一默突然警醒。
“太子殿下?”她睜大眼,略覺疑惑。
“是孤。”傳聞東宮太子恭順謙良,溫潤有禮,除了有皇命在身以外,從不輕易踏出東宮一步,又因其胸懷博學,受盡下學子的推崇。
傳聞她愛民如子,時常暗中派人體恤民情,為百姓伸張正義,是個極好相處的人。
可現在看著她,包一默隻覺得傳聞害人。她嘴角雖有笑容,可眼裏裝的盡是些冰碴子,明明什麽狠話也沒,隻是靜靜地站在對麵,身上所攜帶的淡淡威勢卻似生,壓的人喘不過氣。
一股寒意自包一默心底升起漸漸麻痹她的神經。意識到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包一默不由自主的握緊了衣袖,隱忍道:“這次試題的事是你一手策劃的?”戚長容挑眉,走到一旁坐下,唇邊笑意不減:“包姑娘太看得起孤了,孤隻不過是將你們預備做的事情提前做了,包姑娘應該感謝孤。”包一默震驚:“太子早就知道我們準備倒賣試題?!”戚長容搖頭:“不知道,碰巧聽到的罷了。”她也沒想到事情會進行得如此順利,剛開始隻是想將名單上的人從榜上劃去,斷掉蔣伯文其中一股助力,後來卻沒想到事情原比她想象中的精彩多了。
包一默忽然想起來那晚上被外人窺視的錯覺,恍然大悟道:“你派人去過香樓?”
“是。”戚長容承認。
“把我腿腳打傷,導致我被捕的人也是你?”以她的輕功,想要從香樓逃脫易如反掌。
那一她早就計劃好了逃跑路線,她原本很快就能逃脫,躍出紙窗的那一刻,暗中有人以內力打傷了她。
她從半空摔下,正好摔到王哲彥的眼皮子底下。聽到這話,戚長容幽幽的瞥了她一眼:“準確來不是孤,而是孤派去的人。”那有何區別?
是她親自動手還是她的屬下動手,結果都是一樣的。包一默臉色蒼白,不敢再問。
她怕問的越多,受到的打擊也就越大。可她不話,戚長容倒是來了開口的興致,看起來心情頗為不錯:“你就不想知道孤為何會一手安排這些嗎?”包一默微微一愣,幾度張口想問,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戚長容語重心長:“你不想知道也沒關係,不過,別以為孤不知道你是誰的人,在為誰頂罪,對於你們的目的,孤清楚的很。”不就是想要傾覆大晉嗎?
不就是想要大晉的百姓流離失所,大晉的江山國破家亡?在她驚懼交加的注視下,戚長容起身走到她身邊,在她耳邊緩緩念出三個字。
“蔣伯文。”包一默的呼吸徒然急促,死死的瞪著戚長容,像是要將她撕成兩半。
戚長容輕笑:“別那麽看著孤,會讓孤忍不住想將你的眼睛挖出來。”包一默崩潰嘶吼:“你到底想做什麽?!”在這一刻,她心裏浮現無數個疑問。
蔣伯文的身份是什麽時候暴露的?太子又是怎麽知道她和蔣伯文之間的關係的?
她無法心懷僥幸,幻想此時的戚長容隻是查到了丁點皮毛,望著那一雙好似洞穿一切的雙眸,她就明白。
細作一事,露餡了。戚長容唇邊笑意散去,冷酷道:“來你也是個厲害的,憑一己之身讓整個香樓為你陪葬,你死的超值。”
“那是你的子民,你怎麽能……”戚長容的聲音越來越冷:“孤為什麽不能?她們是大晉之人,卻用販賣自身的銀兩供養敵國,即使無意為之,這樣的行為也與叛國無異,殺了她們,已是便宜了她們。”
“還有你的養父母,一個都跑不掉。”先前那一番話隻是讓包一默心生絕望,而現在這一句,才是蛇打七寸,令她絕望中又延伸出一絲恐懼。
每個人都有弱點,一旦弱點暴露,將會使那人痛苦不堪。包一默雖是涼人,可她從在大晉長大,即使心懷仇恨,又怎麽會對她的養父母一點感情都沒有?
戚長容捏著她的下巴,指縫滑出一顆藥丸扔進她的嘴裏,迫使她咽了下去。
“孤知道今日蔣伯文來審問了你,他必不會讓你活過今晚上,這顆毒丸是特製的,便宜你了。”包一默喉嚨裏發出瀕死之人的嗚咽聲,阻止不了毒藥竄進腹內。
而她手上的那顆,則被戚長容用蠻力拿走。戚長容鬆開鉗製著包一默下巴的手,如同扔髒東西一般將她狠狠推倒在地。
“放心吧,叛國之人,一個都跑不了。”牢房再次被打開,戚長容轉身出去,身後的包一默已喪失了語言能力,隻能含糊不清的嗚嗚嚎叫,有鮮血自她嘴角不停噴出,在身下形成一大片血漬。
羅一守在門口,耳邊盡是包一默的淒慘聲音,他不覺可憐,隻是弄不懂戚長容的想法。
羅一:“殿下,此等肮髒事,您隻管交給屬下便可,何必髒了您自己的手。”他並不知道戚長容與包一默了什麽。
戚長容神態頗為放鬆,眼中詭異的光芒一閃而過。
“羅一,你不知道,孤實在太疼了,疼得整日整夜的睡不著,要是不做點什麽,孤真怕自己會疼瘋。”重生以來,她沒有一睡過安穩覺,隻要閉上眼就能看到當時血流成河的場麵,連夢中都是她子民們的哭喊。
而她隻能無能為力的站在城牆上,眼睜睜的看著一切發生。她的疼就像全身骨頭在同一時間碎了。
羅一不明所以:“屬下不懂。”他並不認為是戚長容身體出了問題,每月都有專門的太醫回到東宮請平安脈,太子雖然體弱,但絕不傷根基。
太子疼,他不知道為什麽而疼。戚長容沒有解釋,沒有跟她一樣的經曆,絕對無法有她的體會。
隻道:“你進去看看,處理好後,就回東宮吧。”
“那您呢?”
“孤自有好去處。”戚長容口中的好地方是城內貧民窟,這裏有最貧苦的人,處處都是飽經風霜的痕跡。
她數次流連此地,成了孩子們眼中的熟悉麵孔。時間尚早,戚長容穿過漆黑的巷,舉著幾十串糖葫蘆來到這裏,躲在暗處的孩子們瞬間歡呼著一擁而上,不一會兒後,糖葫蘆被分刮一空。
第一次踏足貧民窟時,他隻有十歲。然後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過來一趟。
誰都不知道,堂堂的太子殿下,會在夜晚時分一人獨自光明皇城腳下最為貧困的地方。
一個穿的樸素卻幹淨的孩子在扯她的衣袖。
“哥哥,你是不是不開心?”戚長容一頓:“有點。”
“有人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報複回去了,但還是不太開心。”因為她知道,她所謂的報複於蔣伯文而言隻是撓癢癢罷了。
孩舉著糖葫蘆,懵懂地啊了一聲:“那哥哥,你有沒有問他為什麽要做對不起你的事兒了啊?”戚長容搖頭:“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需要問。”不知從何時開始,相比於從前,她的心態有了翻覆地的變化。
上輩子的她為人進退有度,無論發生何事都願意講究情理二字。現在不同。
今的她不需要原因,不需要審問,不需要解釋。她隻要償命。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她早早的讓自己的雙手沾了血,唯有這樣,她才能記得血的溫度。隻有叛國人的鮮血,才能澆滅她心裏的那團熊熊烈火。